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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顾夫人。
连城凝视着顾夫人晶莹雪白的脸庞出神……她的眉梢微扬,在闺中时想必也是飞扬自在的,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温顺柔韧的模样?
还有那对酒窝,只有她真正放松下来,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那般梨涡浅雪,让人沉醉……一笑之下,就连眼睛也如同一对弯月,晶莹闪亮得好似天上星辰。
“连神捕……连城?”
她连唤了几声,才把连城从出现状态中唤回——他的脸有些发热,这才发现自己的孟浪。
“顾夫人,你刚才说的是……?”
“我说那孙氏,她的流产症状有些蹊跷。”
“孙氏?”
连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就是那个小妾。
“有什么奇怪之处?”
顾夫人犹豫了一下,好似有些难以启齿:“她的血水颜色好似不太对……舌苔略见白润肿大,脉象又见实不凝……”
连城只觉得老脸更加发热,“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还请夫人您详细解释。”
“准确地说,她的脉象很有力,跟健康之人一样,从舌苔可见她血气还挺旺,裙上沾染的血水看似吓人,用小瓷瓶装了几滴再做沉淀就发现不对了。”
她微微一笑,继续道:“那血虽然温热,却不似人血,大概是故意偷取的鸡鸭之类。”
顾夫人的话说得委婉,连城却一下明白了,他悚然惊道:“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对医术只略懂一二,关键的判断还得由您来下……还有,别再叫我顾夫人了,我娘家时的名字,叫作晴雪。”
这一刻,连城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隐约的幸福、窃喜和青涩席卷而来——女子的闺名,只会告诉她亲近之人,如今她却让自己这么唤她,这般的亲昵……
烛光之下,他看到顾夫人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嫣红,好似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略微不自在地扭转头去。
连城壮起自己有生以来所有的胆子,伸出手,在桌面下将她的柔荑握住,轻轻唤了一声:“晴雪。”
顾夫人的身子一颤,却没有挣脱,她仍是别过头去,让连城看不到她的表情。
成熟风韵仍在,此时却增添了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楚楚羞意。
“晴雪,这一阵,真是累坏你了。”
连城由衷地低声道。
这一路同行,她的苦、她的累、她的苦涩和担忧,他都看在眼里……看着她挨打,看着她为女儿担心的憔悴脸色,听着她丈夫的暴虐辱骂,连城的心一阵阵的钝痛——现在,他终于能理直气壮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用他的厚实温暖她的。
她的手很小,有薄薄的茧子,但想起她居然会医术、刺绣,就没什么值得奇怪了……微凉而精致的柔滑触觉,他几乎不愿放手了。
“我何尝不想歇息,但这几日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夫人闭上眼,轻声叹息道。
“你放心,今后的一切都有我。很快,我就会把真凶缉拿归案。”
连城的话不多,但满含自信和笃定,成竹在胸,好似一把犀利的剑正在缓缓出鞘。
风雨如晦,苍穹之间那深沉的浓黑几乎要将一切吞噬。海面上仍是风雨交加,只是那摧残的后劲已经过去,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了。
岛上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安谧——危险的洛宁书终于被找着了,大家都觉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东北侧钱大人的院落里,灯已经全熄灭了。
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在回廊上,逐渐接近上房的主卧。
她提着裙角却身手矫健,三两下就把门栓和暗扣打开,随即打开了手里的荷包。
胡蜂飞了出来,嗡嗡叫着进入蛰人,好似听到有人闷哼一声又归于平静。
她终于定下心来,走到床铺前,摸了摸仍是温热的身躯,随即拿出竹编的篾索,将人捆了个结实。
虽然并无灯烛,她的眼中却闪过强烈憎恨的光芒,凝视着心口的位置,手持利器就狠狠地戳了下去。
下一瞬,利器被刀剑及时格挡住,一股庞大浑厚的内力朝她袭去,她一时虎口发麻,退了两步,手中兵器狼狈地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随即眼前大亮,有人点起了牛油大烛。
“果然是你!”
回响在耳边的是连城沉稳的嗓音。
他不疾不徐地上前,以手中之灯照亮了夜行偷袭之人的脸庞,却毫无惊奇之色,只是露出沉着笃定的笑容:“就算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手心。”
跟随在他身后的众人却没这么淡定,看到那张娇媚的脸,不敢置信地惊叫:“怎么是你!”
“你不是流产卧床吗?”
“原来是孙姨娘!”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跟着看热闹的钱大人已经呆若木鸡——他原先还觉得这顾家的小妾可怜,替她说了几句话抱不平,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又气又急,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哼,你们这群狗官都该死!今天让你逃过,来日你也会有报应的!”
孙氏冷哼一声,原本艳丽庸俗的脸上满是冷厉杀意,随即她朝着连城看了一眼,不甘地冷哼道:“我自认毫无破绽,还有洛宁书这个背黑锅的,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开始,我就发现你的口音跟周大人略微有些相似——他的官话只能算练得七分,你却有九成九的京城口音,只是在个别尾音上露了馅。但我一时也没怀疑到你。”
连城继续道:“直到发现野胡蜂蛰人的痕迹,而这种胡蜂经常出现在云燕与漠北边境地带,但那时,我注意的还不是你,而是出生在那里的周大人和在边疆作战的钱大人。”
“周大人是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而钱大人是武将,身手未必在顾大人之下,若要凭着胡蜂就说谁是凶手,实在是武断了。”
“直到你自作聪明,揭发了顾家马车下的暗藏空间,我才发现洛宁书也混上了岛——你原本是想让大家都去抓他这个‘凶手’,却没料到,我在马车上反而发现了意想不到的证物。”
连城拿出一块粘了泥水的手帕,让周大人凑近了闻,后者皱眉道:“这是野蜂蜜的清香。”
“这是我替你们把车抬起后用来擦手的。”
连城想起那一日的混乱情形,继续道:“我只摸了车轮和车下木板,却沾染了这种香味,等你们离去后,我仔细查了这两处,发现车下暗格内的香味最浓,也就是说,上岛的时候里面除了藏了洛宁书,还被人暗藏了装有野胡蜂的香囊或是瓷罐。”
“那也有可能是洛宁书随身带的,他故布疑阵也是可能的。”
周大人插话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在密室抓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这种香味却很微弱——就连他披在那村女身上的衣袍也是这样。这只可能是在车中暗格里沾染上的。”
“就这样仍然不能完全洗去他的嫌疑,所以我将他软禁了,没想到,你自作聪明地导演了流产这出戏,反而让我发现了蹊跷。”连城想起顾夫人,连笑容也变得温和了几分,“你闹出流产这事,既是想栽赃顾夫人母女,又是想替自己做不能起床的证明,可你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是闺阁贵妇的顾夫人,居然懂得医术,发现了你假装流产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