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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宫中的一面静湖之畔,秋荷看着这女子纤细的背影,缓缓跪了下来。
半晌,她才开口道,“秋荷参见公主。”
徐徐转过身,东陵馥垂眸看向了这个跪在地上,一脸憔悴的女子。
相较于从前,她的眼下已有了极重的乌青,双唇则干涸的翘起了壳皮。至于她的发髻,更是凌如乱草,衣裳也皱皱巴巴,不成模样。
看样子,她应是每天都忙到深夜,只能靠着床榻眯眼小憩,单只睡上一两个时辰,便要起来继续干活。
这一忙,怕是一整天。
“你清瘦了许多。若是以你的能力,离开浣衣局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你何苦还要在此受罪。”东陵馥缓缓一叹,微有无奈的开了口。
“公主说秋荷有罪,便是有罪。既然有罪,就应待在浣衣局受罚。”低垂着头轻轻说着,秋荷已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溃烂到流脓的双手用衣袖遮掩了起来。
只觉双眸已被眼前的景象刺得灼痛,东
陵馥别开脸,轻笑道,“你该知道,摔碎皇后所赐玉佩的人其实是我,你不过是我的替罪羊而已。”
“你更应知道,以我如今在宫中的形势,万万不可得罪皇后。”
沉默许久,东陵馥看着一言不发的秋荷,继续道,“如今,你是不是十分后悔选择离开凌霄,回到我身边?”
闻言,秋荷猛地抬眼看向了她,却只是颤抖着嗓音轻念出了两个字,“公主…”
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又冷薄,东陵馥嗤笑道,“我早该料想到,你已是凌霄的人了。而你也该清楚,自此往后,我这里再也容不下你了。”
满眼焦急的凝着她,秋荷急切到连嗓音都已微微变了调,“奴婢已与他断得一干二净了,奴婢只愿待在公主身边。这宫里危机四伏,公主的安危…”
“够了,秋荷!我不需要!”决绝的打断了她的话语,东陵馥继续道,“我与皇叔的恩怨,你再清楚不过。”
“你以为,我还容得下一个与他心腹有关系的人吗?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背叛我?而你现在应该庆幸的是,我还留下了你的性命。”
是伤心,是错愕,还是更多的不愿相信。
看着决然冷漠的东陵馥,秋荷一时之间已是无力招架与反应过她所说的话语,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忽的背转过身,东陵馥不再去看跪地的秋荷。良久,她才再度开了口,“滚回你的凌霄身边,做他的妻也好,妾也罢,从此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就是别留在宫里。”
随着湖面上的涟漪教风息吹得层层散去又生起,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才听闻身后有微微哽咽的声音响起,“秋荷…叩别公主。”
湖畔,又一抹清风微微盈过,似是卷走了她心底深藏的一些东西,不带一丝痕迹。
轻轻侧过脸,东陵馥望向那道远远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
秋荷,你知道吗?
当我在凌霄面前问他是否真的爱你时,他给我的回答是: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那时,我真的很羡慕你。
而我也更加明了,应该把你还给他了。
*****
时光就这么静无声息的流逝着,转眼便要到东陵馥与颜真立下的约定之日了。若是计划进行得顺利,她很快便可以离开帝都。
可这几日,她心中却总是隐泛着一抹不好的预感。思及霍昕那日在行宫的决绝与对她说过的话语,东陵馥不知自己是否该去见他一面。
理智告诉她,在计划进行的关键时刻,她不该有任何异动。
是生,或死,都是那男子自己的事。
他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带她离开皇宫,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
霍昕现在可说是穷途末路,就算他利用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他说那些话时,目光灼灼的模样。
是承诺,更像是誓言。
如若他真的在帝都傻傻地等着自己呢?
她不愿欠下这男子的任何情谊,见他一面也好。
说清楚,从此天涯陌路,各自珍重。
有了这样的想法,东陵馥便在清晨用膳过后,携玉岑去了御药房。
一路来到悬有红彤灯笼的御药房大院中,东陵馥刚一踏入,便见院内正有几名太监在一辆马车旁忙碌着。
看样子,像是在搬卸车上的药材。
吩咐玉岑在院外候着,东陵馥缓步走了过去。她一站定,几名小太监便放下手中的药材,朝了她行礼,“奴才参见公主。”
一眼打量过装有各类药材的马车,她佯装似在寻人的模样,朝几人问道,“本公主上次让姚光替我从宫外带些新晒的山楂回来,不知他在不在?”
闻言,几名太监互望了一眼后,其中一名身形清瘦的太监便抱拳应道,“公主且稍后,奴才这就去唤姚光。”
“嗯。”东陵馥淡淡地应了一声后,那名太监便转身朝了御药房内行去。
片刻后,一名身形健硕的太监便来到了她身前行礼,“奴才姚光,参见云萝公主。”
“嗯,上次本公主让你捎带的山楂,这次可有了?”言语间,东陵馥轻轻地转了转戴在指间的玉扳指。
目光敏锐的扫向这枚精雕扳指,姚光即刻便道,“公主的吩咐,奴才不敢有违,请公主随奴才来。”
随了他来到存放药材的屋内,东陵馥见四周并无旁人,便朝了他低声道,“带我去见霍昕。”
伸手拿过一份装有山楂的药包,姚光轻声道,“奴才明日寅时会出宫采办药材,公主可在西南角的宫道暂候。”
*****
翌日。
当东陵馥从姚光出宫采办药材的马车上下来时,四周仍是一片沉宁的静寂。而幽深如海的天际中,只有一许淡淡地清明之色。
这条
长长的街道上,就连一个售卖早点的小贩都没有。
看着这般情景,东陵馥只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转眸看向一旁的姚光,她微有疑虑的问道,“确实是这里没错吗?”
“不错,他就在这间药材铺的二楼等着公主。”
东陵馥微微点头,便抬脚走进了药材铺。这间药材铺的柜台上,正摆放着数份堆叠整齐的药包,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模样。
缓步来到通向二楼的木梯前,她一步一步踩踏着上去时,那木质的梯板间发出的“咯吱”声响,已扰乱了宁静的一切。
上到二楼站定,东陵馥将目光落向了那个从窗棂处透出微盈烛光的房间。
想必霍昕应该在这里。
深冬的清晨,就若下过一场绵绵细雨般。那飞檐之下,正有一滴一滴的寒露之水掉落在天井下的水缸内。
周遭的空气甚是湿冷,东陵馥不禁微微一抖,打了个寒颤。
顺着楼道行至厢房门前,她静立在门口轻凝了目光。
此时此刻,霍昕在做什么呢?
她这样忽然来见他,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二人之间,曾有传闻说他与云萝公主是熟识。
虽是如此想着,东陵馥最终还是缓缓地敲了敲雕花木门。见房中并无人应答,她用手轻轻一推,掩住的木门便打了开来。
尽管这间厢房内,只有浅薄微弱的烛光,但她仍是能瞧见厢房的阴暗处,有一名男子正背对着她而坐。
轻轻地咬了咬唇瓣,东陵馥深吸了口气后,便一股脑的将准备好的话语全数道了出来。
“霍昕,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不愿你再为了我而冒险。若是你因我而有了危险,我此生都不会好过。皇叔,他一直在派人追踪你的下落,你还是赶紧离开帝都吧。”
刚一将心中的话语说完,她便嗅到了一抹浓重呛鼻的血腥气息。
倏地转过目光,东陵馥警惕的打量过四周时,忽然发现厢房的另一处暗角内竟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
心跳蓦地一滞,她胸中骤然涌出的慌悸与惊乱已让其掌心沁出了些许薄汗。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能的屏住呼吸,正待东陵馥轻颤着眼睫欲要捕捉房内寸寸点点的细微动静时,原本那个背对她而坐的男子,已缓缓从寒幽冷窒的阴暗中走了出来。
“朕不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霎时,一抹能以瞬间噬魂焚魄的沉戾嗓音便乘着风息贯入了东陵馥的耳中。
她倏然抬眼的一瞬,是男人弥散着暴戾杀戮之气,并教鲜血染作绯艳之色的森寒凤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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