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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眼前的老式筒子楼,微微的发了发呆。
这是属于他外公、外婆的楼,承载了他的童年,十七岁那年旧城改造,被燃油液压驱动的重型工程机械夷为平地。
如今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多年不见,恍若隔世。
庄鹏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阳光依然炽热,风仍喧嚣。
“呼——”庄鹏深吸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在微微的颤抖,如同他的心情。
“阿嗲!!!阿婆!!!”
他拔足向筒子楼里飞奔,涕泪满腮。
楼里,人声嘈杂,似乎是中午下班时间,各家各户都在。
左耳边,是刘阿嗲匣子里放的越剧尺调中板,右耳边,是自称老克勒的上海陈阿嗲,低低的哼《无锡景》。
庄鹏风一样从中间的过道跑过去。
“小庄回来了?”刘阿嗲招手。
庄鹏急急的颠过去,没有看见。
“做啥呢?”陈阿嗲扶了扶老玳瑁框的眼镜,停下了哼唱。
“狭气(特别,过于)急糙了。”
庄鹏穿过摆放在走廊里的菜案,跨过乘着傻乎乎的小孩的学步车,从拉在两边墙壁上的晾衣绳下穿过,在斑驳的旧晨光里不断的前行。
没用太久,到了一扇门前。
“鹏鹏!你咋来啦!”正在门边炒菜的老太太,笑面盈盈。“你姆妈刚刚来通电话,还说倷回倷家吃饭呐!”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门内喊。
“鹏鹏阿嗲啊!鹏鹏来了呀!”
“倷(你)不要喊了主家婆,早听到了!”
门内的小老头个子不高,声音蛮大。
“鹏鹏?是鹏鹏吗?”老人从门里走出来,眯着眼睛,盯着庄鹏看。
老人眼花了,常常忘戴镜子,故而认得困难。
庄鹏不响(不说话)。
他伸出手臂,牢牢的把面前的老头子搂在了怀里。
“阿嗲!”
他和外公,十五年没见了。
风从筒子楼露天的天井上空掠过,几只雀子蹲在房檐上,叽叽喳喳,刘阿嗲爱吃老酒(绍兴酒),估摸着又是吃多了,激动的唱起来。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她胸中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设巧计,假装生病,茶不思,饭不吃,关起房门,急得那祝员外坐立不宁……英台做祝事太任性,竟想读书上杭城……她是祝府千金女,应该是描龙绣凤在闺门。???我有心叫她杭城去,怎奈是闺女怎能出远门????我有心不叫杭城去,又怕她病势转深沉。???思前想后心不定……
……
……
……
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有三长载,
情投意合相敬爱,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
可记得,你看出我有耳环痕,使英台面红耳赤口难开;
可记得,十八里相送长亭路,我是一片真心吐出来;
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
可记得,井中双双来照影;可记得,观音堂前把堂拜。
我也曾,留下聘物玉扇坠,我是拜托师母做大媒;
约好了相逢之期七巧日,我也曾,临别亲口许九妹;
我指望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想不到美满姻缘两拆开。
梁兄啊!我与你梁兄难成对,爹爹是允了马家媒;
我与你梁兄难成婚,爹爹收了马家聘;
我与你梁兄难成偶,爹爹饮过马家酒;
梁兄啊!爹爹之命不能违,马家势大亲难退
……”
这个年代,许多伤心,往往笑着落泪,风高高吹过,白衣少年站在风中,已不会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