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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喊杀声响遏行云, 拼死突围的赵军似乎被一股潮水般的力量牢牢挡住了步伐,海藻一样被卷回原地。函谷内外一片山呼海啸的呐喊, 胜利的天平终于在向魏军倾斜。

    江原晃了晃,把我推离他一点, 接着又按回身上。

    脸颊触碰到他脖颈,感到那里温热跳动的脉搏,我双手又紧了紧,问道:“那是你的援军么?”

    “嗯。”

    我皱眉:“来的有点晚。”

    “晚么?”他的手从前襟经过,绕到后方,安慰般在我腰背上下抚摸。

    我不由轻微发抖,隔着衣服将他按住, 咬牙道:“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

    江原似乎在笑:“我回不来你要怎样?”

    听见他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心底忽然窜起一丝莫名的怒意,颤声道:“我找了一夜,到处没有你的踪迹,你知道我怎么想!……你回不来怎样?再晚一时, 我就与这函谷关玉石俱焚!”

    我霍然抬起头, 却立刻怔住。这才发现江原的脸上汗水与血水纵横交错,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修长的剑眉掩饰不住疲惫的神情,整个人几乎没了一点神采。我忽然又觉得懊悔,不知道他怎样激战了一夜,踏过多少生死玄关才来到这里,此刻我更该庆幸, 为何还要在意其他?

    江原凝目看我半晌,重新将我按进怀里,有些意味深长地低声道:“记得么?你跳海之后,我就这样找了你几个月。”

    心里好像有一道墙塌陷了,当日不曾了解的种种闪电般在心头掠过,我怔怔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想起他抑制不住的怒火与□□。

    与我忍受一夜的焦虑相比,数月如一日地感受失去的恐惧与痛苦,那会是怎样的煎熬?

    江原吻着我的额头,低低道:“凌悦,我此时很庆幸。没有你投海,我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可是如果从此再找不到你,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能让我如此在乎的人?”

    我咬了咬唇,只能再次抱紧他的背。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从我手下脱开,从腰间抚到腰下,反复几下,忽然加重了力道。我身子一僵,正抵在他身上。江原立时察觉,揽住我的腰,用力将我按向他怀里。手臂一动,扯掉我半边衣服。

    我有些慌乱,一边推他一边抓住他的手臂:“光天化日,你——”

    江原用自己的外袍将我裹住,沉沉喘息着扯动衣襟的另一边:“你引诱我,又要不负责任地走开?”

    “谁引——呃……不……”我忍不住□□一声,全身忽然一阵麻软。我死死地扣住他后背,身子却不由向后弓起。

    他低头在我仰起的喉头上亲吻,我立刻剧烈地颤抖,徒劳地发出断断续续的抗议:“你……你……放……”

    江原似是没有听见,一手抱住我,另一手扯开自己的衣带。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能证实我的存在。我失力的手臂没有办法将他推离,只能任他施为,蓦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敌我两军之前、修罗战场之上,这样的举动将会怎样惊世骇俗?

    江原在我身上□□的手突然顿住,他慢慢抽回手臂,含糊而懊恼地嘟囔了一句:“不行……”

    我重新直起身子,好一阵才平静了紊乱的呼吸,低声哼道:“你还知道不行么!”

    “嗯。”

    我有些奇怪,刚要抬头,一滴液体落到眼睑上。我眼睛立刻刺痛,用手背一抹,是血。

    江原两手抱住我,紧咬的牙关里正不住渗出血丝。我惊道:“你伤了哪里?”

    他看着我摇头,眼睛闭起,慢慢向后倾斜身体。我慌忙伸手扶他,却扶不住,自己却被他重重压倒在雪地里。一阵眩晕过后,我勉强托住江原坐起身,让他靠在我胸前。再抬起手时,好像一捧冰凉的雪压进了胸口,我心里开始发抖。掌心鲜红,原来他的后背一直在往外渗血。

    我茫然向四周寻找,身后远远的地方,是魏军与赵军在进行殊死决战;身前的函谷之内,是冒着滚石箭矢,前赴后继猛烈攻城的魏军死士。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我们,又有谁能抽身来救?难道要这样等到战斗结束么?

    我越想越怒,不由大骂:“江原!你这个蠢材!伤得快死了,不去找个地方躺好,却来这里死给我看么?居然一个亲随都没带,你以为自己做多了统帅就天下无敌?”骂到最后,我声音发颤,手指摸索着在他后背查探伤口,摸到他贴身的护甲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从腰部延续到肩头。血从这里渗出来,已经浸湿了碗大一片,护甲内的衣服恐怕早已经湿透了。

    过了不久,江原微微睁开眼:“骂完了么?”

    我正捧起一把雪往他伤口上敷,闻言抖落了几片雪花:“你……都听见了?”

    江原嘴角浅浅弯着,有些艰难地呢喃:“我在想……你对着陈显说话时,是不是比这个还要狠些。”

    我瞪他:“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停了许久,轻声道:“我天下无敌……”

    “厚颜无耻!”我哼道,“等到战斗停止,你还活着就不错了。”

    他蹙眉:“你敢咒我,军法伺候。”

    “我咒你么?你倒是叫个亲卫来,免得我们在这里等死。”

    “本来要靠你,谁知道……你这样没用。”

    我把积雪轻轻按在他背上:“我没用不是一两天了,你现在才想起来?”

    江原闭了闭眼,似在埋怨:“凌悦,你从没有退让的时候。”

    “你不是天下无敌么?何需别人退让?”

    他忍不住笑起来,牵动内息,嘴角又有血丝溢出。我急忙替他擦去,他抬起手牵住我手腕,缓缓放在胸口:“这里……”我伸手探进他怀里,摸出那支小小的犀角,他又道:“四声短。”

    我依言吹起,角声在清晨的雪地里显得尖利而急促。吹到十几遍的时候,我没了力气,于是放下犀角静静等待。

    过不多时,有几个黑点脱离了混战,向这边飞驰而来。我对江原道:“你是故意么,让我以为你真的没有办法?”很久没有回答,低头看时,他安详地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我抱住他一动不动,那些燕骑士来到跟前,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滚下马鞍,见此情景,立刻焦急道:“凌主簿,哪里有军帐?把殿下交给我们罢!”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把江原接过去,从地上捡起龙鳞剑支撑着站起:“我给你们带路。”

    乔云已经亲自攻城去了,驻扎在函谷谷口的军帐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卫兵在看守。因为江原的打扮与燕骑士们差不多,他们并没有认出他。我让燕骑士把江原安放在帐中的软褥上,立刻命人用最快的速度端来一盆冷水,接着冷冷问他们:“燕王的亲卫不只你们,都做什么去了?置燕王性命不顾,去战场上砍几个人头功劳很大么?”

    几个燕骑士都不作声,我看看江原,哼一声道:“算了,也不能怪你们。中军里还有谁坐镇?为何平日贴身跟随的燕七等人都不在?”

    一名燕骑士这才回道:“是杜司马在中军,殿下把燕七那一队人留下保护杜司马了。”

    我又问:“凭潮呢?谁知道凭潮在何处?”

    “杜司马前两日寒气入肺导致病发,凭潮一直在中军为他诊治。”

    我猛然喝道:“把他给我找来!”手指着那名燕骑士,“就是你!去告诉凭潮,燕王伤重!敢慢一刻就等着后悔!”

    那燕骑士微愣了一下,立刻匆匆道:“是!”

    我又点着其他人:“你们!跟他一起回中军,告诉杜司马,把能调动的中军和燕王亲卫都带来,一路上要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知道:燕王要亲自看着魏军攻下函谷关!”

    他们齐声喊“是!”,正要领命出帐,我又叫住他们,搓着牙道:“除了对凭潮和杜司马,谁把燕王受伤的消息向外透露一个字,死!”

    我盯着燕骑士们的眼睛,他们若真是魏军精锐,就会明白我的话不是威胁而是重托。过了一会,他们整齐地行了军礼,眼中有坚定也有决绝,像通常一样无声地走出了军帐。

    我心里一丝感动,抱起江原让他重新倚在胸口,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的燕骑,都不愧精锐之名。”江原没有说话,他还是那般昏睡,丝毫不打算醒来。我皱起眉看他,明知道这混帐听不见,为什么又对他说话?

    小心地脱掉他上身的衣服和护甲,再除去几乎被血浸透的里衣,我瞪视着眼前的景象,指节越握越紧。江原后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红血痕,从皮肤上高高隆起,好像一条狰狞的毒蛇,从背心一直蔓延到肩头。没有明显的伤口,却一直有血珠不断地渗出来。陈显很懂得怎样出招才能造成最致命的伤害,刀剑无法直接刺入,他便把内力全部运于刀刃,想要利用巨大的内力震碎江原的五脏六腑,若不是护甲抵挡,江原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我用冰冷的水不断擦拭着江原的后背,直到那血珠渐渐不再涌现。盆里的水早已变成血红色,我叫门外卫兵换来清水,再一点点擦去江原脸颊上的血污汗渍。

    江原始终没有醒,一直在任我摆布。他侧身躺在榻上,昏迷的样子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英俊的脸上显出一点苍白的颜色,看上去有些虚弱。与刚才萦绕在他周身的血腥杀气相比,此时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从来只见到江原踌躇满志地出现,仿佛能把眼前一切阻碍化为齑粉,可是这个时候,他似乎不再是强悍的、可以掌控一切的北魏燕王,只是一个伤重后需要保护的普通人。

    军帐里火急火燎地冲进一道身影,凭潮满头大汗淋漓,喘息着粗气直扑向江原,不由分说拉起他一只手腕。他按了一阵,忽地仰面跌坐在地上。

    我心里发毛,立刻揪住他急问:“怎么样?”

    凭潮不答,甩开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爬起来奔出帐外,转眼抱着一只药箱进来。他先给江原喂了几粒药丸,接着揭开江原身上的棉被查看伤势,又在药箱中拿出一堆药瓶。

    我看着他为江原上药,又问:“有危险么?”

    凭潮一声不响地上完药,又搭了下江原脉搏,面色严厉地看我一眼:“坐下,把这颗药吃了。”

    我从他手中接过一粒红色药丸,谨慎地道:“他没事么?”

    凭潮看看我:“吃完我再告诉你。”

    我带着一丝疑惑,不放心地把药吞下:“你说吧。”凭潮还是那般看着我,迟迟不开口,我忽然明白过来,“你……”想要拉住他逼问,眼中的凭潮却似乎变成了两个,我再也抓不到他。

    模糊听见凭潮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飘荡:“凌主簿,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突然放松下来反而不好,还是带着问题睡几个时辰罢。”

    我很想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凭潮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让我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而我也真的睡着了,睡梦里一时在纵马杀敌,鲜血溅了全身,一时好像被人按在个暖洋洋的怀抱里,下一时又好像在抱着什么人,后来,眼前出现一道狰狞的青红色伤痕。我突然醒过来,对着头顶古朴的屋顶发了一阵呆,我在心里想,我终于不再梦见南越了。

    坐起身,左臂的伤处已经被包扎妥当,搭在床头的是一套干净衣物,我飞快地穿了下地。床边火盆燃得正旺,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烘得犹如春日。我推开门,一阵透骨的寒气卷进屋来,门外的卫兵上前立刻道:“凌主簿,有什么要属下去办么?”

    “我要见燕王。”

    雪停了,天气却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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