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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也撑不住了,陈继儒、周履靖、还有程春宇,都来日无多。这是一个繁荣的时代,也是一个社会矛盾日益激化的时代。而未来有待后来者前去创造!我真的能够创造未来吗?
过了好一阵,王进贤才张口:“一会儿,我去看看他老人家。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薛风祚:“火药和水泥的生产已经基本实现机械化了。”
王进贤:“很好。迟之清,氯酸钾试制成功了吗?”
迟之清泣不成声:“师父已经基本试制成功。我们,我们——”
迟跃龙抢过话头:“氯酸钾已经试制成功,我们在师父的基础上又提高了纯度。”
王进贤看了看他,迟跃龙脸上挂满泪痕,但是比起他哥哥多了几分坚毅和不屈。
王进贤点点头:“好。仪甫,你们下一步任务就是试一试机械化生产氯酸钾,一定要注意安全。”他提高了声音:“大家都听着,我如今前途未卜,如果我有不测,自会为你们大家考虑出路,你们不必挂怀。但是,只要我在一日,你们的工作就要继续,一刻也不许耽搁、松懈。否则等我回来后绝不轻饶!”
王进贤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只顾得抓生产,抓科研,对于思想却抓的不紧。思想、哲学是指导一切行为的先导。思想、制度、生产、物质、科技,乃是成套的整体,但是思想在其中处于引领地位,如果没有思想的引领,其他一切都是一片散沙。其他元素的进步需要时间和条件的酝酿后,才会诞生新的思想。现在如果自己一旦离去,眼前的一切进步都会化作青烟,或许能够埋下种子,但是却需要更长的时间种子才会生根发芽。
——“是。”“遵命。”屋子里一片杂芜的回复。
“都听没听清楚!”王进贤厉声喝问。
——“听清楚了。”
王进贤:“都记没记住!”
——“记住了。”这一回响亮清脆多了。
王进贤:“干什么呢!都把精气神给我找回来!记没记住?”
众人齐声高呼:“记住了!”
六、
众人陆续离去,“仪甫,你留一下。”王进贤把薛风祚留了下来。
王进贤:“仪甫,我此去凶多吉少。万一我有不测,你有什么打算。”
薛风祚:“这两天,我一直在忙试制,还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王进贤:“你一直在忙工业化,可知道我现在最忧心的是什么。”
薛风祚:“是您的思想:明天理,谋发展,致良知。”
王进贤点点头,心想:大智若愚,别看他成天忙技术,像个呆子,自己都成为朝廷钦犯了,他居然还在搞研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有考虑自己的出路,但是在大问题上毫不含糊,大事不糊涂啊。
王进贤:“是啊。水泥、试验、工厂、农业两年三熟,只要有人在,推到了还可以重来。就算懂行的人不在了,只要有‘明天理、谋发展’的思想,持之以恒的去努力,迟早有一天会再被发明出来。但是一旦思想改变了,明明有的会变成没有,而且因为没有思想的土壤,这些东西再也不可能生长出来。”
王进贤长叹了一口气,现在这几个管事的人当中,只有薛风祚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高汝见不用说了,小农思想,遇到困难就要散伙,东西分光拉到,整个一个猪八戒,完全和自己不在一个思路上;齐仓是稳重,却未必和自己一条心;霍世刚、贾大岭是忠义,这种忠义往好里说是一种好品质,往坏里说是封建残余。自己若是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霍世刚或许会反感,但是依旧会以忠义为念,贾大岭估计连反感之情都不会有,这种感情完全是建立在私人交谊之上的,而不是建立在共同的事业基础上的,如果自己不在了,他们完全无法继承自己的事业;卢国仕成天沉浸在自己的私人恩怨之中,完全不顾及自己真正的事业;只有薛风祚,和自己的合作是建立在事业之上的,对于他来讲,只要道理通了,一切就都通了;或许还可以算上程春宇,不过王进贤现在还信不过他。而且他年纪也大了,蹦跶不了几天了。自己的事业只能托付给薛风祚。
王进贤:“这是15万两银票,我把义学和焦勖他们就托付给你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我有不测,后金就会南下。”
薛风祚:“先生认为,建奴会——?”
王进贤点点头:“我是否能拦住他们,心中都没有底。如果我不在了,只怕——。”王进贤想说:历史就会重演。二人一阵沉默。过了一阵王进贤接着道:“建奴南下,这种思想必不能见容,所以中原你就不能呆了。还有,如果建奴南下,明真派也同样不会被见容,你酌情带一些明真派的骨干——特别是研究化学和医学的人才一起走吧。当然还有武术和气功,不过这种技能在民间有市场,自有人流传,你倒不必担心。”
王进贤继续盘算:去日本呢?日本正在闭关锁国,这种思想也不可能被见容。东南亚呢,地僻瘴多,生产力低下,不适合这种学说的发展。
王进贤:“如果我不在了,你找管大藩管将军,让他带你去江南联系一个叫见江兰的人,可以带上周道明,他和见先生很熟。你可以让见先生帮助你,在泉州东面的大海中找一处大岛,名曰东藩,又叫台湾,尚未开化。你可以带人去那里发展,一边做生意,一边耕种。会有商人在岛上筑城,不久以后会有红毛去那里开拓。但是无论是谁,一时都无力占领全岛。你是否能生存下去,能把义学发展下去,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薛风祚点点头,默默接过银票:“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对先生说。”
王进贤:“什么事?”
薛风祚:“这一回,火药和水泥机械化进行的如此顺利,这么快,是因为有两个人帮了大忙。在氯酸钾的制备上,他们两人也起了很大作用。”
王进贤:“哦,什么人?”他很奇怪,因为在这方面能帮大忙的人,在明朝应该属于杰出的人才之属,这个穷乡僻壤除了自己带来的人才外,还有其他能人吗?
薛风祚:“是一个洋和尚,他的中文名字叫邓玉函,他一来就急着要见你,听说你不在,大失所望。”
王进贤:邓玉函!灵采研究院院士,正宗的科学家,还是医学家、博物学家、哲学家、数学家,精通多国文字的邓玉函来了。王进贤悲喜交加:喜的是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这个正宗的科学家,可以在很多方面给予自己以指导,并且承担很多工作。看来那封信的确起作用。悲的是,人虽然来了,但是自己前途未卜,怎么招待、使用它们成了大问题。
王进贤:“还有一个人呢?”
薛风祚:“还有一个人叫王征,是陕西的举人。”
王进贤:王征!他过了一遍脑子:没听说过。
王进贤:“走,去看看他们去。”
薛风祚:“这个——老师,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应该也歇息了吧。”
王进贤一拍脑袋:“对对对对,我一时激动,忘了这个茬了。”
薛风祚:“还有两个人来过,说是陈继儒和周履靖他们介绍来的。知道你不在,又走了。”
王进贤:“谁?谁?”
薛风祚:“一个叫张岱,一个叫吕毖。”
王进贤:张岱,《陶庵梦忆》的作者。吕毖【1】是谁?记不起来。
王进贤:“先不管他们,明天去见一见邓玉函他们。”
【1】吕毖,字贞九,吴县人。明亡后为道士,隐居灵岩山。灵岩山下小桃源有吕毖墓。着有《事物初略》三十四卷、《明宫史》等书。《事物初略》被称为“杂记事物俚俗语言之所自始”。
七、
过了几天,余鼎来提醒:该出发了。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的。离自己回到寻山所已经数日,偷的人生数日闲,该出发了。
这几日,王进贤会见了邓玉函和王征,共同探讨了很长时间的数学问题。邓玉函对于王进贤在解析几何和微积分方面的创见非常敬服,也非常感兴趣,对于王进贤的执教寻山义学的要求一口应承。同时,王进贤也答应了他在寻山传教的请求。王征则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随邓玉函而来,协助他撰写《远西奇器图说》的,顺便当个翻译。在他的翻译之下,经过王进贤和邓玉函的推敲和润色,很多数学词汇就此成型,之后由传教士从中国流回西欧,在西欧成为专用数学名词,这是后话。据王征介绍,邓玉函一看到王进贤的信,激动的不能自已,以至于加重了病势。经过治疗才有所好转。邓玉函的病刚刚好,就不顾病体初愈,执意要来寻山所见王进贤。王进贤长叹一声:自己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却又一次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如果自己不在了,怎么对得起这些相信自己的人啊。他要求薛风祚、焦勖几个人以邓玉函、王征为师,学习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邓玉函不但要教书,而且还要作为机械化和科学实验的顾问,参与到这些事务中。正好,王征对于机械化也颇有兴趣,干这些事情正和他意。而且,与传统的环境不同,王征在寻山所的生活虽苦,但是他却能够找到知己和知音,在这方面传统环境不但不能给予的,而且还会加以歧视和排斥,让他不胜痛苦。
王进贤还去看望了夏廷美夏老先生,老先生病的不轻,却还是想要和王进贤争辩理论上的问题。王进贤只好劝慰几句,离他而去。王进贤将自己的保暖内衣内裤和羽绒服都留了下来,希望这些物品能够让夏老先生度过寻山所寒冷的冬天。王进贤命令:一定要照顾好夏老先生的饮食起居,但是不要让他再老动脑子了,要让他好好休养。
出发那一日,寻山所的老老少少都来送行,在人群中,王进贤看到薛风祚、迟之清、迟跃龙,连李经都大老远从青鱼滩村赶来送行,高汝见虽然也来了,但是躲在人群之中,不肯露头。李经拽了他好几把,他都不动弹。李经没有办法,出面敬了王进贤三杯酒,又塞了几两银子给余鼎。
王进贤吃罢酒,抹抹嘴,拱拱手,跟着余鼎,带着傅氏出发了。傅氏说什么也要跟着王进贤一起走,王进贤拗不过她,这也符合明代解军的规矩,于是便随她便吧。
“霍世刚和周道明怎么没有来。”傅氏好奇的问。
王进贤:“我指使他们到京城去了。”
傅氏:“你不是让他们收粮食的吗?”
王进贤:“那是气话。高百户去收缴就可以了。高百户人不错,只不过有点自私。”王进贤本来想说“小农意识”,但是怕傅氏听不懂。
傅氏:“你派霍世刚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王进贤知道傅氏想听什么,他笑了笑:“去救我的命。”
八、
王进贤背着的长枷【1】,足有10公斤重,一开始还不显,时间长了就不行了,显得十分沉重。一想到要背着这玩意走一个多月,甚至2个多月,心中就起毛:封建社会是不讲人道的,当个刑徒真是受罪啊。
当晚,王进贤正在吃饭,傅氏突然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啜泣不止,匀称的身躯微微颤抖,让人又怜又爱。
王进贤奇怪地温柔道:“怎么了?”
傅氏一遍哭一边樱声道:“那个,那个姓余的军官刚才,刚才调戏于我,还欲行不轨。”
王进贤:“是么?”他沉默了。
傅氏急忙道:“我不从他,还给了他一个耳瓜。”
王进贤夹紧了傅氏,笑道:“真是我的好娘子。”
第二天,傅氏告诉王进贤:余鼎又欲行不轨之事,傅氏不从。余鼎威胁傅氏,如果她不从,就要给王进贤好看。
果然,当晚余鼎就将王进贤的手和脚锁在一起,王进贤整个人都蜷成c字形,连晚上也无法安眠。
过了几日,余鼎又给王进贤套上了脚镣,以后每日行路不但要举着长伽而且要拖着沉重的脚镣行走了。
傅氏每日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人也消瘦了很多。每日晚上,除了喂饭,还要清洗王进贤脚踝上的伤口,甚至还要清洗王进贤由于晚上无法行动而排泄在身上的大小便。
傅氏眼球红肿,眼窝深陷,怯怯地道:“要不——”
王进贤眼睛一翻,吓得傅氏打了一个寒战。王进贤想起姚益城和朱楚生唱的那一出《汉宫秋》。想起卢国仕——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起卢国仕说过的话:身为七尺男儿,堂堂汉家皇帝,不能修兵戈以卫疆土,手刃匈奴保护自己的女人。却作哭哭啼啼女儿状,靠一个女人用身子来保家卫国,真是奇耻大辱!
王进贤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是堂堂七尺男儿,让你受这样的苦,这样的委屈,已经是大罪过了,还要靠——来交换,真是奇耻大辱!”
就这样,一步一拖,走了小一个月,终于能望到登州城了。王进贤虚弱的几乎没有意识,每天只是机械地走啊走。他头昏脑胀,对于身体上的痛楚已经完全没有感觉。突然,他被石头绊了一跤,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感觉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慢慢离自己而去。王进贤慢慢闭上了眼睛。
难道我的梦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梦!
【1】一种连犯人头部和上肢一起枷住的刑具。因其较一般的枷长﹑宽﹑重﹐故称。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