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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李骥低垂首,不敢相看,只得又道一遍:“王妃方才在玉佛寺……小产了。”
这一次,死寂,再无起伏。
每个人都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那般粗重突兀。唯听不见那人的。可人都不敢扰,不敢问,仿佛一出声,一抬眼间,什么就会无可挽回的碎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景纯终于敢偷偷看眼之惟,只见兰王捂着脸,仍挡不住颗颗晶莹走珠似的从指缝间滚落下来。
五内翻涌,他见李骥也终于抬起了眼,却也都不敢说话,只能一齐望着,望着那人的身躯慢慢的滑进床里,失了倚靠的靠枕滚落在地,他这才惊跳起来,忙抢上前去:“王爷?”
之惟面朝床里,向他们摇了摇手,示意无恙。
二人只得又退回去,立在床边,静默中,只觉自己的呼吸声音那样多余。
半晌,终于听到之惟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骥摇头:“具体的下官也不太清楚,听那边的人说……胎儿才约莫两个多月,王妃又是头胎,只怕都没察觉,这些天来这般辛苦劳累,事事操心,上次去采冰焰花,还骑马奔袭……因此才不小心……落了。”
兰王长长的一声喘息。
李骥忙又道:“不过幸好御医们都在,抢救得及时,王妃现在性命无碍,已服了药,正在禅房里休息。陈老大人他们都道王妃到底年轻,以往身体又强健,底子厚实,相信只要静养段日子便应无妨了。”
之惟仍是默然。其余二人也再说不出话,正进退两难之际,却听屋门吱呀一响,墨景纯一转眼,火便窜了上来:“谁让你进来的?”
那仆从正是刚打碎碗碟的那个,这次被他唬得食盒一晃,调羹碰了汤碗,“叮”的一声,连忙扶稳了,才小小声回答:“墨公子,不是你刚才……”
墨生这才想起正是自己方才让人再端份膳食来,但现在这情景,连他都觉得喉里一股似血似气卡着,那人更如何能吃得下?只得叹了口气,面色稍霁,摆摆手,示意那仆从退下。
“等等。”却听身后轻轻的一声,之惟不知何时转过脸来,看着那仆从,“端过来吧。”
人注意到他面上已然擦拭过,阑干泪痕已不见,只余了更甚往日的苍白。
“王爷?”
之惟看眼墨景纯:“帮我一把。”
他忙走上来,将粥碗托给他。之惟自拿起调羹,细瘦手指微微在颤,一把调羹握得骨节分明,方才拿稳。
一旁二人都不觉屏住了呼吸,看他艰难的将一勺粥送进了自己口里,咽了下去。
一口,两口,三口……终于停了停,只见他皱了眉,闭了眼,喉结上下一番滚动——大夫和侍候惯了的人都知道,这是恶心又犯上来了,机灵的仆从甚至连接的物事都已准备在侧。却见兰王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将这一口粥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碗南瓜小米粥喝完,都居然没再吐出来。
兰王终于将调羹扔回了碗里,又是“叮”的一声轻响。
他自己没怎样,身边看的人却都觉得耳膜一震。
之惟等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确定自己不会再呕吐出来,这才看向墨生:“景纯,这次随你用什么方法——抱的、背的都行,我要去玉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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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御医们的药在治疗某些病症时通常是很有效的。自服了药之后,断云便觉得身上痛楚褪了许多,很快沉睡过去。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几个时辰,也不知是身在何处,半梦半醒之间,面前老有些影子在晃动:白白的身子胖乎乎,黑黑的眼睛亮晶晶,还有尖尖的鼻头红通通……她看着就想笑,可是眼泪却总是抢先一步,视线时不时的就模糊了,她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些影子,却只见满手的冰雪,渐渐化成了血红……
“啊——”她从昏睡中惊醒,手直觉的一抓,这一次,掌下却不是被褥,而是一双手,嶙峋微凉,唯掌心,是那最熟悉的温暖。眼泪,不知怎的就滑落下来,一阵心安,一阵心酸。
“醒啦?”之惟抽出一只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断云睁开了眼,望着那春风般温柔的目光,一时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剩了一声哽咽:“王爷,对……”
他摇头,柔声道:“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仔细养好身体是正经。”
“可……”她还是忍不住,被下的手不觉抚上小腹——尚未隆起,却已在不经意间失掉了隆起的机会。
以为动作在被下,他不会发现,却见他转眸,原本紧握的手连着掌中她的手一块放到她腹上,和被下那只紧紧重叠,两个人的温暖一层层的透进来,但还是,掌下那一处,已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填满。
可是,却又在这一刻,仿佛能感觉到那存在,那里曾经那样真实的存在过——灵肉交融,骨血揉捏,那是——他们的爱。
她感到面上从未间断的热流中,又加入了冰凉的一滴,与她的一般,苦涩微咸。
虽已精心准备,兰王还是没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堕下泪来。
旁边大夫、随从也就都不敢作声,各自默默黯然。
过了一会儿,还是兰王自己收住了,握紧了王妃的手,轻声道:“好了,不说了。咱们家去吧,好不好?”
边塞孤城,在座所有人的家都不在这里,可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眼前仿佛都能浮现了那最熟悉的万家灯火:朱门高墙,小家小院,不管门外是怎样的狂风骤雨,大风大雪,也总有那么一道屋檐,合家围坐,一盏油灯一堆柴火,便阻挡了一切严寒。
透过他的眼,她看见了人间烟火,一片莲灿,不由点点头。
外头零星的小雪又在飘飞,他先她一步出门,看见院中大大小小的雪人,便扶着门框站住了。旁人见一向平易的兰王面上竟流露出难得的阴沉之色,沉声道:“统统铲了。”
众人还不解其意,却听哗啦一声,一个雪人已然碎裂倾倒,现出后面手持铁铲的少年。
“清执?”人都有些惊讶困惑。
只兰王仍立在门边,静静的看着,眸里冷热交织,似乎连他自己亦未省得。
少年却不看他一眼,朝着另一个自己亲手堆的雪人,狠狠的,就是一铲。
哗啦一声,雪雾四散。
只有一直在旁搀扶的墨景纯觉察到了:兰王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晃了两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