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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惟赶到西街口时,灵水布政使已然在场,却是远远的躲在一座牌楼后面,紧紧拉着官服外头罩着的棉氅,缩在数个护卫当中,等兰王马到了近前,才不得不跑上来行礼,道:“王爷,您怎来了?”
之惟瞥了他眼,随即抬眸望向四面牌楼下面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潮,反问:“苏大人,既然来了,怎不进去参观?”
那苏姓布政使立时满脸通红,但望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城中没染病的胡人大约都聚齐了,齐刷刷的穿着祭天黑衣,还有不少人身上系着白纱,披着孝服,虽扶老携幼,却是整齐划一,跟着台上或举手或伏地,动作一起,一阵乌云翻涌——不由还是缩了回去,低头道:“但凭王爷吩咐。”
之惟转过脸来,扫了眼他身后的汉人兵丁,见有的人正故作镇定咽口唾沫,有的则掩不住好奇正往那头张望,但都不约而同的紧攥着手里兵器,不由一哂:“怕什么?只许我们求神拜佛,不许人家祭天祭祖?”说着,神情陡然一凛,“苏大人,牌楼之上本王已伏了羽林,手中都配了火铳,烦大人前去节制,便宜行事。”
“是!”苏某急忙称是,刚长舒口气:再不用站在这风口浪尖,还有火力支援……走了两步,却又一醒神——只见那王爷已然策马向人潮走去——不由一拍大腿:完了!这才是完了!要是兰亲王出了事,自己这条小命只怕送得更惨!
这头之惟已进入了祭天之所:此地原本闹市,也是汉家官府处刑犯人的场地,中间是片空地,上面搭了个高台,这几日被白雪覆盖了,掩住不少血腥,但看那所谓祭天阵势,四面十来个黑衣壮硕男子提着所谓“法器”扈从四角,里面又一圈白衣的持刀护住中央祭坛,那祭坛上烈焰熊熊,架着一口大鼎,鼎内滚油翻滚,油烟弥漫,仍是阴气森森的刑场阵仗,再看那鼎旁五花大绑还被两个白衣人按住的正是那失踪半日的少年。
汉人亲王亲临,虽是便服,仍被认出,顿起一阵骚动。高台上人的目光也纷纷被吸引过去,除了正念咒的格萨太太,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将手中法剑挥来挥去,随着她象征风雨雷电的剑势摆出,鼎下的焰火也随之或长或腾,将众人的目光又拉回来。
只被缚的少年仍一瞬不瞬的只盯着之惟那厢,明灭火焰映得那琥珀瞳心一簇火光亮亮暗暗,他见那王爷下马走来,仍是往常莹润如玉面色,唇角甚至还略略勾起,随着长风,鹤氅翻飞,露出下面一带袍角,绣着浮云,天空般苍蓝——劫法场不是应该剑拔弩张的吗?哪有这样轻裘缓带,活似看戏一般!少年不知自己怎会这样恼:本来也没指望他来救!
兰王便在众人各种目光注视下,含着微笑径直走上了祭台去。
格萨太太不得不停了下来,褐色眼瞳盯着他:“汉家王爷所为何来?”
“太太会说汉语,真是太好了。”之惟笑笑,走到她和清执中间,“小王听说太太要主持祭天,因此前来参观,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谢过王爷。我们胡人祭祀胡人的神灵,汉人王爷,您的心,胡主领了,忙,却没什么可帮的。”格萨太太双手合十,答了个礼。
“这样啊,那小王就在一旁参观吧。打扰了。”之惟也微微颔首作答,刚作出要退到一旁旁观的样子,忽然又问,“小王于贵族之风俗当真是一窍不通,还请太太不吝赐教,请问:这胡主是只保佑胡人吗?”
格萨太太瞥眼他带来的汉人兵卒随从,一本正经的缓缓道:“胡主法力无边,慈悲心无量,凡是良善之辈,只要真心信奉,无论胡汉,尽皆护佑。”
“啊……小王明白了,谢太太。”
地上少年盯着他,或者说瞪着他,瞧他竟然道谢之后就真的若有所悟的往后退去。
格萨太太也有些意外,褐瞳一直不离那优雅移步的王爷,见他慢悠悠的走了两步,似乎也意识到了全场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忽然抬了头,眸子转了转,很是随意对旁边的人笑了一下:“这孩子可是从救治所里逃出来的,身上疫病可还没好呢,待会儿仪式完了,可还得拉回去隔离,诸位回去别忘了及时沐浴更衣。”
刚还死按着清执的手不由就松了,两个白衣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兰王笑笑,不再说什么,继续很优雅的又小小退了一步。
格萨太太眸里掠过丝冷笑,手中长剑一抖,划过一道电光,见所有目光顿时又被吸引回她身上,便闭了眼睛,念念有词起来。
头顶浓云也似配合她动作,仿佛那暗沉背后当真有冥冥之手翻云覆雨,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忽然就层云峦叠,紧接着,又一层一层的铺上了青紫、藏蓝颜色,直至最远处的天空透出丝血一样的绯红。
就在这时,格萨太太忽然睁开眼来,眸中精光暴涨,同时发出一声大喊,人都为之一悸,随后便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她竟将左手直直伸进了沸着滚油的大鼎!
鼎内汩汩,她却安之若素,左手在油鼎中轻轻抖动,右手中长剑仍挥舞个不停,划出种种似是谶语的古怪图形,一面口中连连称是。
少年在旁只觉阵阵作呕,却又像是因骇得而满嘴干涩,连一口口水也吐不出来。
坛上坛下都为之神夺,只那王爷仍含笑相看。
半晌,格萨太太终于将手从油里拿了出来,还未等人们惊叹她手完好无损,枯瘦的手指带着油光猛地一指清执。
少年已忘了该如何呼吸,全身绷紧,听到那神婆狞笑,一字字道:“格萨娘娘说:要这孩子!”
他没想到吓懵的脑中竟蹦出这样的念头:是胡语呀,他听懂了吗?后来回想起来,又不免骂自己真是吓傻:这是在指望谁呀。
没等他省过来,便感到头顶凉凉,约莫是刀风,下意识的就闭了眼,却听“铛”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光似能透过他眼睑。眼前一亮,他慌忙睁开,见是道长虹锁住了砍向自己的刀锋——兰王宝剑出鞘,挡在他和神婆中间,离他不过半步,于是,一步之外的白衣人的刀就这样慢了半拍——这才发现,那人原来从未曾真的退开。
“汉家王爷,你这是干什么?!”格萨太太厉声问道,目光灼灼,“你这是要抢夺天神的祭品吗?天神要是发怒了,可是会降下更大的灾祸的!”
闻言,台下胡人们不满的声浪比鼎里沸腾的滚油还烈。
台下护卫的墨生立即收缩了护卫防线。
却见台上之惟青羽一抬,淡淡反问:“刚不是听太太您说:胡主乃是保佑苍生的吗?怎会随随便便就降灾于民呢?”
神婆盯着他,一字字道:“胡主只保佑顺从他的善人,对于藐视他的恶人,他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惩罚!”
“我不信一个孩子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要接受天神制裁,更不相信慈悲的神灵会需要一个孩子的鲜血来证明他的神通。”之惟说着,使剑的右手微微一沉,随即猛然一挑,持刀者被他连人带刀格出两步。
墨生立即跃上来,补进少年身旁的空位。
兰王便往前走了一步,三尺清锋映出他沉水墨瞳,面上仍带着如玉微笑,扬声道:“太太如不信,不妨让小王也来问问神明,说不定此刻他已改了主意。”
全场哗然。
“王爷。”格萨太太眉棱抽搐了下,冷冷道,“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兰王已在挽左手袖口。
“王爷!”墨生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之惟右手长剑抬起,平平一横,墨景纯只得噤声,深知这一动作是指示周围所有从人包括隐伏的兵卒都勿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屏息,瞧着那尊贵的王爷缓缓卷起天青广袖。
少年瞪圆了眼睛死命的盯着他,眼眶已然有些酸痛。
却听格萨太太忽然叫道:“男女有别,请王爷左手持剑,以应上天。”
这就是逼着他用右手下油鼎!
谁都注意到他是右手使剑,不是左撇子,这就是存心要毁了他今后!
莫非这油锅里滚的真的是沸油?她真有所谓神通?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个冲着他来的陷阱?!
连风都静了,只天边那一抹血色于无声间继续攻城略地。
岑寂中,只见兰王挑眉,望那神婆:“小王若有幸也能承得上天意旨,太太可能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冷笑,“如果汉家王爷当真能得到神灵的庇佑,能让灵水城内不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恢复健康,老身自然无话可说。”
言有所指,立即招来台下一片沸腾。
他神色不变:“小王也需太太配合,勿再在城中散播不实之言,胡汉两家,正如太太先前所言,都是一样受到胡主庇佑的。”
“呵呵呵呵。”格萨太太笑了起来,“汉家王爷,您说了这么多,不会是不敢了吧?!”
台下群情立时更加激愤,已有人在操着各种语言高呼:“汉人滚开!”“不许扰我们祭天!”“别惹格萨娘娘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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