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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迈巴赫在车流中畅通无阻。
车里寂静无声,黄昏之时的火烧云平铺在天幕上,落日余晖照拂在车里疏离冷漠的脸上。她一如往日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的光景。
落日消失在高架桥的尽头,带着所有初春的温热离开了。
天色昏沉时,车驶进了公馆。
站在台阶上的晨雨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回去休息。明天我七点出门。”
便关门进屋了。
齐凌愣了两秒,呆呆地盯着那个刚刚关上的门。
陈叔从车窗探出头,“大小姐说话一向简洁,习惯就行。听起来冷冰冰,但人还是很好的。”
齐凌点点头,轻轻笑了,就离开公馆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晨雨曦在玄关换鞋,撞上了准备离开的两个神色倦怠的陌生人。晨雨曦愣了两秒,暗自怀疑是不是家里新来的佣工。
互不相识的三人神色尴尬,
“您是?”其中一人试探性开口。
还没等晨雨曦开口,另一个人仿佛打量出了她,开口询问:“晨董的女儿,晨小姐?”
晨雨曦虽然不喜欢这个前缀,但还是礼貌回应。
“嗯。”
“哦哦哦,打扰您了,我们是公司派来的声乐老师和曲谱老师,教导几个练习生。以后可能会经常见。”年轻的男人笑得谄媚。
晨雨曦抱着脱下的羽绒服神色平淡扫视过两人,吐出一句“嗯”,就径直穿过上楼了。
被冷漠对待的两人对视后沉默了片刻。但闻名已久的神秘大小姐,如此的不近人情也在外人的意料之中。
在楼梯转角又遇见了从三楼下来的郁闲烯。
“回来了?”
“嗯。”晨雨曦悄悄白他一眼,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明知故问。
“练了一天吗?累不累?”郁闲烯看她身上还穿着跆拳道服,又一天没回来,于是关切地问。
这不废话吗?
晨雨曦刚想借口离开,听到后又觉得想笑。
但又觉得不熟,就难得没开口讽刺为难他,只是顺着他的台阶下。
“嗯,我去洗个澡,休息一会。”
“好,等吃饭了我叫你。”
晨雨曦点点头,转身离开。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房间充斥着动画片的声音。
“小主人,欢迎回来。”
听到开门声的小机器关了电视,热情地跑来迎接。
“嗯。”晨雨曦情绪不高,低声应答。
“热水已经放好了,香薰也点上了,换洗的睡衣已经放在浴室里了。有事你再叫我。”
晨雨曦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进浴室。
而木瓜又呼哧呼哧跑回去继续看猫和老鼠了。
晨雨曦看着镜子中的人,没有血色的脸,厌倦的神情,被风凌乱的发丝。往往面色最宁静时,内心却挤满了不属于自己的喧嚣。
她伸出右手,跆拳道服的袖子下露出了一截光洁白净的手腕,洁白上藏着几块格斗时留下的淤青。她抬手摁了一泵卸妆油,糊在手腕处,打开水搓了搓。被乳化的粉底变成乳白色的浊水匆匆流下,露出了原本蜿蜒恐怖的伤疤。她一直靠伪装活着,像一个需要靠“画皮”才能混迹人间的妖怪。
似乎许久没这么累过了,这种奇妙的体验让她觉得恍若隔世。她在充满温暖气体的浴室里脱下了身上的跆拳道服,身上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身体纤瘦的不像一个正常的运动员,她摘掉发圈,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她纤细的脖颈,白皙的肩膀,凹陷的蝴蝶骨上。容颜静好,干净的眉眼,却又苍白病弱,她静静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冰冷,像是个审判者,旁观者。她突然对镜子里的人生出同情,怜悯来。
她对自己生不出什么善意。
她突然冷眼嗤笑,镜子里的人也冷眼嗤笑,恶狠狠的眼神藏着戾气。
“你早就该死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晨雨曦轻轻颤抖,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她没有张口说话。镜子里的人也没有……
一瞬间,不同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说了她早该放弃!”
“没用,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快逃,快逃!”
“回去找我,回去找我啊……”
“别长大,别长大。”
“别被他们发现,他们会逃走的。”
“没有人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晨雨曦,你的伪装都是徒劳的。”
“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胆小鬼,他们会抓住胆小鬼,他们把胆小鬼丢弃在阁楼。”
“逃不掉,逃不掉……”
“放我出去。”
……
一切不和谐在此交汇,所有声音都在说话,却不相重,所有想法都在交织,却不相融。独立又坚定,像一章杂乱的奏鸣曲。
听不清,一句也不清,一句也听不真切……
她惊声尖叫,尖利的声音妄图压制住她的恐惧。
眼前的事物不断变化,镜子里的人脸重重叠叠,黑色的光影交错不止,镜子碎了又好了,又碎了,又好了……镜子里的人,一会黢黑,一会又惨白。
天旋地转,目不暇接。
晨雨曦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死死抓住冰冷的洗漱台。滚烫的热泪汩汩流下,打湿了她的眼眶,不断滑落,轻轻擦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颤抖着挥舞着手臂,四处摸索。细长白皙的手四处碰壁,撞在镜面上,水龙头上,柜角上……水被意外打开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交错在杂音之中。
她伸手攀附在柜门上,艰难地打开,抬手摸索,找到药盒。
找到了她的救星。
她倒出几颗药,迅速塞到嘴里,猛地仰头,张口吞咽。那几颗药生硬地卡在她的喉咙,不上不下,不适的异物感让她想要呕吐,她颤抖地张嘴前倾。不甘心的猛然堵住嘴,不让最后的希望离开,她伸手捧住流动的水流,倒进嘴里,就着将药片吞咽下。
控制不住地流泪,莫大的悲伤像屠夫的影子照在她身上,磨刀霍霍。
她掩面痛哭,不断颤抖的是她单薄的身影,没有声音的是她无力的啜泣,有声音的是耳边停不下来的喧闹。
渐渐没了力气,连悲伤都变得有气无力,她自顾自喘息。药效发作,她恢复了大半的清明,抬头看到那张遍布泪痕脸,如同鬼魅一般。她面色复杂地转身逃开,假装看不到那个狼狈的自己。走到淋浴前打开开关,温热的水从天而降,洗涤着她的灵魂和肉体。涓涓水流,打湿她仅剩的衣物,也掩盖了狼狈的泪脸。她脱掉湿透的贴身衣物,让最原始的自己暴露在水流中。水流打湿了她洁白的酮体,打湿了她乌黑的长发,打湿了她身上心里所有的乌青。
等待彻彻底底湿透了,她又轻轻笑了。
眼中却没有了光彩,黯淡的双眼镶嵌在她憔悴的脸上,她轻轻滑落,坐在地上。
无力的掩面,低不可闻的啜泣声延绵不断。
她轻声乞求
“放过我吧……”
看见人从浴室里走出来,木瓜关上了电视。
“小主人,你怎么洗了这么……”木瓜询问的声音轻轻停下,它困惑地盯着晨雨曦。
“小主人,你怎么了?”木瓜的显示屏上呈现出担忧的表情。
它没有见过晨雨曦这副模样。
像是一个陌生人抢占了她的躯体,驱赶走了了她的灵魂。
“小主人,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木瓜认为所有事情警察都能解决。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转眼看它,却没开口。只是忽然笑了,盯着木瓜看。
木瓜觉得小主人笑得格外瘆人,心里有些不安。
“我像个正常人吗?木瓜。”她忽然开口了。
木瓜第一次因从主人口中听到它的名字而觉得害怕。
“……像。”
木瓜的声音因害怕而吓成了电音,如果它有泪腺,现在它可能已经哭出来了。
“对啊,我会哭会笑,我是一个正常人……”她转身走向茶几,俯身打开抽屉。
拿出两瓶不同颜色的药瓶,又去接水。
木瓜傻在原地,看着她自言自语。
“对啊,只要吃药就是正常人了……”
她倒出两颗胶囊,喝水服下。
“主人,你不要吓我啊……你怎么了?”木瓜跑到她身边。
只看见她眼神空洞,像是被吸走了灵魂。
木瓜的机械手臂轻轻颤抖,它的显示屏不断变化,像是卡住了。
“我,我帮你报警,把……把你身体里的坏人抓起来……把你救出来……”
晨雨曦转头看它,显示屏上闪烁的白光反射在她冰冷的脸上。
她轻轻阖眼,又轻轻睁开。沉重地吐出一声叹息。
“木瓜,没有人能救我……”
“没有人……”
木瓜听出了悲伤,那是晨雨曦很少显露的情绪。
它的显示屏渐渐恢复正常,它呆呆地盯着晨雨曦。似乎不理解它的小主人怎么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
晨雨曦轻轻抱住木瓜,低声细语:“木瓜,如果有一天,我不正常了,你也不要抛弃我。你别像他们一样离我而去……”
木瓜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但它还是用机械手臂轻轻抱住了它的小主人。
“木瓜不会离开主人的,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了。只要主人还愿意天天给我充电,我是不会离开主人的。”
它开口安慰。木瓜是机器人,不能完全领悟人类的感情,也不能完全体会人类的痛苦和脆弱。但它只知道,它不想让小主人伤心。
晨雨曦无疑是痛苦的,人格分裂给她带来的困扰和痛苦是无穷无尽的,她从未与其他人格和解,他们像是一颗不知道何时何地引爆的炸弹一样潜藏在她的身体里。如果不依靠药物,她大多时间无法控制自己,就像被迫被人夺舍一般无力又崩溃。所以她按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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