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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说得更大声了,“残废就该老老实实的,以后侯府里还能给他一口饭吃……”
“你说什么呢!”
一个不快地声音打断了他,程初瑜三步并作两步从仪门那里冲了过来,紧握着的拳头向他挥了挥,说道:“你再敢说一遍看看。”
“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跟本侯这么说话。”靖卫侯冷笑道,“怎么,你想嫁给他不成?他就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膝盖突然一痛,整个人摔了个五体投地。
带路的小厮一脸不爽地对着他踹了一脚,他已经忍了一路了,还真以为他们镇北王府的人好欺负不成?!
靖卫侯被踹懵了,他故意这么大声说话,就是仗着没有哪家的下人敢擅自对客人无礼的!
小厮还是不痛快,又连接踹了两三脚,踹得靖卫府哇哇乱叫,又不忘对看懵了的程初瑜说道:“程姑娘,您先进去吧,小的再多打一会儿,韩校尉就在前头的偏厅……”
程初瑜莞尔一笑,不理会他们,自行往前走去,心里有些沉甸甸。
她走到偏厅时,就有小厮推着四轮车出来。
程初瑜若无其事地过去了,笑道:“我刚遇到你二叔和堂弟了,你堂弟怎么看着跟痨病鬼似的。”
韩谦之刚刚也注意到了,他们父子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韩慎之就已要打了七八个哈欠了,就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醒一样。
程初瑜也就随口一问,又说道:“原来你是靖卫侯府的世子啊。”
韩谦之随口道:“不是世子,靖卫侯府没有立世子。我爹娘当年救驾而死,我呢还不到三岁,怎么都继承不了爵位。先帝就下旨让二叔袭爵,并且声明,等我及冠后,娶妻生子,就把爵位还我。”
“后来先帝允了。”
他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不过,那时候他实在太小,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记不真切了,从记事以来,他想要什么他二叔二婶就给他什么,他不想上课,他们就让他不用上课,做不出功课骂先生,他们就把先生辞了换一个,对他比对亲儿子还好,纵得他成天惹事生非,在京城里耀武扬威。
后来,他才知道,这叫捧杀。
他摊了摊手,说道,“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你信不信,我其实不想要这爵位。”
“信啊。”程初瑜道,“一个侯爵而已,多立几次战功就来了,也就一群没本事的人非要当作宝,以为别人都跟他们一样呢。”
“对对对!”韩谦之抚掌道,“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对这个爵位还真没什么势在必得之心。
若是二叔跟他好好说,而不是存着捧杀他,压服他,威逼他的心,真想要给他也就给了。
现在这样,他还非不给了。
说完了这糟心事,韩谦之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程初瑜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晦涩,不过,立刻又恢复如常,不让韩谦之发现,“我爹说,他认识个骨科大夫,医术特好,治好过好几个让马踩伤的人。我爹已经派人去请了,你放心,保管能治好呢。”
韩谦之爽快地应了,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事而低落,仿佛他只是摔了一跤。
说到马,韩谦之心念一动,问道:“那个清平还没有找你麻烦?”
清平是郡主,若她有心找事,程初瑜难免会吃亏。
“我告诉她,我和傅君卿解释婚约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顾不上找我麻烦。”
“啊?”韩谦之扭头看她,“你解除婚约了?”
“对呀。”程初瑜理所当然道,“傅君卿配不上我。”
她向来豁达,想通也就彻底想通了,半点不带留恋的。
程初瑜就跟在四轮车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说着自己捅了清平一刀,又说着永安带女儿来找麻烦,她甩了一句“要是清平再来惹她,这婚约她就不解除了”,吓得清平主动拉着永安走了……
她说得神采飞扬,韩谦之朝她直竖大拇指。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演武场,楚元辰和盛兮颜都在,石桌上摆放着不少的弓箭,刀剑什么的。演武场里的骄阳和盛琰正一人拿着一把弓在练箭,靶子就立在距离他们五十步的位置,红心和红心四周都是羽箭。
骄阳又是一箭正中红心,盛兮颜喊道:“平手了。”
刚说完,就看到两人过来,盛兮颜皱了下眉头说道:“韩谦之,谁让你坐起来的。你现在要卧床,静养,懂不懂?!”
盛兮颜一生气,楚元辰也跟着板起了脸,韩谦之见状,心头狂跳,连忙道:“是我二叔来找我。特意让人垫了厚的垫子,还把椅背也放下来了,跟躺着没差别……对,没差别。”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王爷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伤,王爷还会不会揍他……他很有危机感的把话锋一转,想要把他注意力挪开,“王爷,刚我二叔来和我说爵位的事,然后我那堂弟,趁着我二叔出去后,悄悄跟我说……”
他回忆了一下,道:“他说,他可以让我二叔把爵位还给我,但是让我求您给他十全膏。”
这些天他都在养伤,还不知道十全膏的事,听得一头雾水。
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末将知道您在这儿,才赶紧过来跟您说一声的。”他可不是随便乱跑!
楚元辰嗤笑道:“他这是被十全膏给勾住了。”
韩谦之没明白,不过,这不防碍他听话:“那末将要怎么回?”
楚元辰笑道:“你不会理他,他自然会来找我。”
他正等着有人送上门来呢,韩慎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韩谦之想也不想就应了,他甚至都没有问什么是十全膏,就是庆幸,总算逃过一劫,可还没等他赞一声自己机灵,就听到盛兮颜沉下脸说道:“所以,你就可以四处晃悠了吗,这脊柱要长不好的话,你就完了!”
韩谦之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她说的不是“脊柱会歪”的意思,而是真正字面上的意思:他会被暴打。
等等。他不是伤患吗?!
但看到楚元辰冷冷瞥过来的眼神,他一个字都没敢再多说,赶紧催促着小厮把他推回去。
程初瑜不禁失笑,等他走后,她又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她说的是这么出来走了一圈。
“没事。”盛兮颜摇摇头,“不过,现在还是卧床为主比较好。”
程初瑜放心了。
楚元辰由着她们说话,去练武场指点两个孩子弓箭了。
程初瑜说道:“傅家前天出孝了,赵氏在外头公然说,想要为傅君卿重订一门亲事。”
程家和傅家两家的订亲是过了明路的,但退婚还没有,赵氏公然这么说,就是存着把程家踩在脚下之心。
盛兮颜不快地皱了下眉。
这年头,退亲对女子的伤害是远大于男子的,换作前几年,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喷死,以后的婚事也会更难。
本来两家退亲,由女方对外说更好,赵氏这么一来,简直其心可诛。
盛兮颜不由道:“熏香的事,傅家就没有半点说法?”
“傅世伯说除服后会把赵氏送去家庙,不让她再回京。”程初瑜停顿了一下,说道,“傅世伯和我爹在战场上都救过彼此的命。”
“在北疆的时候,我爹就曾跟我说过,当年和他一起从军的那些人,还活到现在的,已经不多了。傅世伯与他关系最好,那一年,傅世伯自己身受重伤,还不忘把已经人事不知浑身是血的他拖回去。要不然,我爹早在那会儿就战死了。”
“能够这么扶持着一起活下来,真的不容易。我不想他们为了小辈们的事,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傅世伯说把武安伯夫人送去家庙,我就同意了。”
盛兮颜默默地点了点头。
程初瑜向来敢做敢为,又不会只顾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心里一直有一把尺,一个度。
盛兮颜虽说没有去过战场,可是,看到楚元辰,看到韩谦之,看到纪明扬,就知道,能够活下来真的不容易,尤其还是一路扶持,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盛兮颜:“傅家是反悔了?”
程初瑜摇摇头:“应该不会,傅世伯此人还是一言九鼎的。怕是傅家出了什么事,赵氏趁乱把事情闹开,我爹娘今日过去了。”
程初瑜眨了眨眼睛,忽而一笑道:“颜姐姐,傅君卿其实已经是清平的瞧上的第三个人了。”
见盛兮颜一脸惊讶,程初瑜就猜她肯定还不知道,就掰着手指道:“第一个是她表哥,第二个是大理寺卿的小儿子,现在轮到傅君卿。前头每一个都是对方在议亲的时候,她去把女方姑娘家收拾了一顿,有拿鞭子抽的,还有败坏人家名节的,闹得亲事成不了。偏就永安长公主还帮着她。”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前面两个都没成,好像是清平突然又不喜欢了。”
所以,上次清平故意拿马球打她,她就知道,清平这回又看上傅君卿了。
这事其实在京城里算不上什么秘密,也就是盛兮颜从前不太出门,武安伯府又刚刚回京,所以,才不知道。
程初瑜本来看在武安伯和他爹生死相交的面子上,打算就这么算了,只是,武安伯夫人偏偏又闹了这一出,她就不想这么吃亏吃到底了。
程初瑜嘴角弯起,带着一丝狡黠:“武安伯夫人这般喜欢清平,成全了她一片‘慈母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