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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与柴绍暗许终身。”
窦氏倒吸一口气,盯看丈夫神色,直问,“汝已许之,对否?”
李渊点头,见妻子横眉,连道:“三娘哭求于我,我大怜之,遂许焉。”
窦氏轻哼:“郎君中计而不知矣!”见丈夫惊愕,横他一眼,道,“三娘知我未必相许,故先得汝之首肯。届时若我不许,便是你我之争。”
李渊拍额叹道:“娘子此言甚是!”随即皱眉,“业已如此,该当如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私许耶?”
“娘子欲将何为?”
“我自有处置。”
这日,皇帝御北楼观渔民在黄河捕鱼,宴请前来朝请的百官。
席间,皇帝望见李渊,意欲戏之,因笑:“唐公近来安好?”
皇帝当众关怀,李渊受宠若惊,恭敬答道:“承蒙陛下关切,臣一切安好。”
皇帝笑道:“你我本为姨表,若无记差,汝长我三岁,我该呼为‘表兄’。”
李渊诚惶诚恐,连道:“陛下万乘之尊,渊岂敢当之。”
“不过……”李渊方言毕,皇帝话锋一转,“汝虽长我三岁,何得面皱若此?呼作‘表兄’确有不妥,莫若呼为‘阿婆’,何如?”说罢笑不可仰。
众臣闻之,皆掩嘴低笑。长孙晟望向李渊,只见他笑容可掬,一副不以为意。
与此同时,皇后萧氏为迎义成公主入朝,在行宫后苑设宴,诸妃主皆陪座。许因长孙晟刚立功,高氏母女亦在陪席之列。
“闻听长孙将军一言令下,突厥举国上下争相开道,陛下赞许不已!”席间萧后朝高氏言笑道。
高氏连忙颔首施礼:“为至尊及殿下分忧,季晟何幸!”
萧皇后微微一笑:“陛下得长孙将军之良才,亦大幸!”因笑向义成公主,“此则晟妻也。”
义成公主朝高氏颔首:“高夫人好在,代妾问候长孙将军。”
高氏侧身致礼,萧后于一旁微笑,因顾谓诸小娘子,“长孙五娘安在?”
观音婢见皇后唤她,起身整衣,从容拜向殿中,答道:“臣长孙弄玥拜见皇后殿下,恭祝殿下长乐无极!”
萧后见她举止有礼,又朝义成公主道:“此即将军之女也。”义成公主含笑望之,萧后因笑,“犹记当年,伊方降诞,我亲为挑选洗儿钱,展眼便已这般出众,当真令人感慨。”
“臣幼蒙恩荫,今亲见殿下母仪,何幸也。”观音婢俯首答道。
萧后示以近前,细细打量一番。元德太子薨后,一次问卜,萧吉云长孙晟女有贵相,故今特来观看。
在座皆慕之,独高氏惶惑不安,唯恐幼女失言,冲撞皇后。因将目光紧随,见唐国夫人安慰,回以微笑。
观音婢拜至驾前,含笑仰望皇后的通身气派,并不怯懦。
“汝今几岁?”萧后笑抚其面,果真骨骼天然。
观音婢恭敬作答:“臣今七岁。”
望其身量,脩长裊娉;观其容止,从容有度,不似七岁女童。再看眉眼,果有一股不凡,萧后暗自吃惊,莫非萧公所言非虚?
萧氏本为梁明帝女,生于二月,江南风俗以二月生者不养,故为季叔所养。不到一年,叔婶俱死,遂转养舅家。其舅穷困,萧氏自幼劳作,艰苦度日。
及梁归朝,皇帝时为晋王,先帝为选晋王妃,遍占梁室诸女,皆不吉。萧父记起此女,乃迎于舅氏,使使者占之,吉也,遂册为妃。
虽荣升王妃,萧氏过得并不恣意。刚在新婚,萧氏便随夫之国,献后每遣婢入蕃,萧氏辄不顾尊卑,与之同寝共食,此举深为婆母独孤氏赞赏,却被几个出身关陇门阀的弟妇笑为穷酸。
杨勇失爱之际,晋王对外礼极卑屈,取悦帝后,拉拢群臣。身为王妃,萧氏亦卑顺恭迎,如屡薄冰。
在旁人看来,后宫虽新宠不断,萧氏主位至今,自该无所忧也。然自太子薨逝,国无新储,虽次子杨暕有望,然未得皇帝表态,且皇帝生性风流,内宠不断,后宫亦有所出,储位之争愈加莫测。故萧后忧惶之下,将顾虑说与萧吉,请他指教一二。
“一切命中注定也……”萧吉犹豫须臾,道,“臣惟有一言,望殿下谨记于心。长孙晟第五女有奇相,乃殿下命中贵人,务必善待之……”
或许病急乱投医,今见其貌,萧后忆起萧吉之言,竟信然。
“想是殿下与将军之女一见如故。”
观音婢闻言看去,一女子掩扇娇笑,其容止柔美,正是皇长女、许国公宇文述次媳——南阳公主。闻听公主才貌并俱,造次必以礼,又以孝著称,今见气度,果然不凡,观音婢对其行礼。
南阳公主见皇后当众失神,未免失仪,因笑向在座命妇。
萧后回神,颔首笑道:“长孙五娘美风仪,吾大爱之!”因赐以环佩,羡煞旁人。
宴罢,窦氏回馆,见李渊沉脸坐榻,因问:“郎君因何不快?”
李渊遂告之,愤然捶案,曰:“皇帝当众笑我阿婆面,大辱也!”
窦氏知其心高,被人当众折辱必不好受,亦为之酸涩。略加思索,因笑曰:“此吉兆也!郎君封于唐国,唐者,堂也,阿婆即是堂主!”
“堂主?”
“堂主乃一家之主,郎君早有天命之谶,岂非吉兆耶?”
李渊反应过来,一扫胸中郁气,执之笑道:“娘子一语总惊人!”末了又问,“可曾见过可怜公主?”
窦氏摇首:“公主临盆在即,未来朝见。”
“使未入宫,亦不致和蕃,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