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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男人回头对牧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离开向包间走去。

    “聂哥哥,他是谁啊?”

    “一个老同学,唐知远。”聂慈望着唐知远寂寥的背影,有些恍惚。

    3

    决定答应陆叔叔的请求之后,牧遥向主编请了长假,大概是因为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赵世成很痛快地给她放假了。

    陆叔叔将木屋腾出来让陆善言修养,因为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又在清静的山中,再加上牧遥陪着他,相信他很快会痊愈。

    牧遥来木屋时,是林景送她来的。

    下车之前,林景把正要动身的牧遥叫住,“杨牧遥,善言的药,一定不要忘记让他吃。”

    牧遥点点头,又听她说道:“还有,我同意陆伯父的做法,不代表把善言让给你。”

    “你放心。”牧遥苦笑了一下,“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想法。”

    林景一脸的不放心和不甘心,最后却还是说:“不管你是什么想法,尽量对善言好一点,他越快痊愈,你也能越快解脱。以后我隔两天会过来一次,期间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完没再看牧遥的表情,径直开车走了。

    牧遥看了一眼前方的木屋,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每次来这里她都是心情复杂,而上次在这里……更是让她确定了自己对陆善言的心意,这一次的结果呢?会是怎么样的?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向木屋走去。

    开门声响起,她走进去,没看到陆善言,上楼敲了敲他的房间也没人应,不过,房间从里面上了锁。

    “陆善言,你在里面吗?”她再次敲门,可是仍然没有回应。

    想起林景的叮嘱,牧遥隐隐担心起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连忙进去旁边的房间爬阳台。

    阳台的落地窗也被锁上了,窗帘捂得很严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牧遥泄气地拍了两下窗子,毫无办法,只好一屁股就地坐下来,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句:“陆善言,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时间一耗,就耗到了晚上,牧遥被蚊虫叮得全身是伤,差点快吐血,没想到陆善言那么能耗……

    一大拨毒蚊子袭来,她吓得跳起来使劲拍窗子,“喂!陆善言!陆魔头!你再开门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也许是这通气急败坏的话起到了作用,陆善言终于把落地窗打开了,他站在窗前看着她,神色黯淡无比,身后一点光芒也没有,牧遥上前一步,强行拿起他的手检查,还好没有新伤。

    他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将手从她的掌心抽走。

    牧遥根本不理他,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居然有点烫,林景之前还说是退烧了才把他安全送过来的,不过半天时间,怎么又烧起来了?

    要是林景在的话,肯定会讽刺一句,淋了一整夜的雨又在冰凉的湖水里泡了那么久,没病死已经是奇迹了。

    陆善言把她的手拿下来,开口简短而低沉,“你回去吧。”

    “你病好了,我自然就会回去。”

    他眼里的星光微弱,“你不欠我,也不在乎,对吗?”

    牧遥被他一句话说的无言,胸口浮起一股莫名的凉意,她从他身旁的空隙走进去把灯打开,顿时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苍白而憔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虚无。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决定要来这里的理由,他虽然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但为此他也自责而疯了六年。

    “你为什么不解释?”

    他被问得一愣,“……解释什么?”

    “那个酗酒的驾驶员。”

    “怎么解释。”他缓缓苦笑起来,“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凶手。”

    不用谁来恨他,他早就恨了他自己。

    牧遥踟蹰了一阵,叹了叹气,上前将他从窗前拉过来,把他戴在脖子上的东西拿出来,是她去英国时送他的那个长命锁。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长命锁吗?”她抿唇笑了笑,“其实不是乱买的,我是特意挑的。”

    那时,牧遥忘不了在医院里亲眼看见他拿着刀片的那一刻,那种被恐惧与害怕遍布全身的寒意。

    “我想要你长命百岁。”她拿起他挂在胸前的长命锁,“活很多很多年,甚至永远不要死。”

    他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震。

    你应该活很多年,你应该看遍全世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没由来地出现了这句话。

    “不是的,你恨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窗外竟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在此刻莫名配合着他的内心从未听过的雨,清晰地将话语传达给她。

    她本应该因此而恨死他,然后弃他而去,永远不想再见到他,把他打入地狱,都是他应得的,她不应该再来这里。

    牧遥心里一疼,她承认在看见他那么难过时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世界上没有人的能把爱恨转换得那么自由,她也没有自信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她想让自己轻松一些,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放下那些责怪和怨恨。

    尽量对他好一点,尽量对他好一点。

    他曾经说过,她是他的救赎,那么,如果连这个救赎都恨他了,他就可能真的再也好不了了。

    牧遥低头去看他手上的那些伤痕,那些伤痕太可怕,只要有那么一刀割得足够深……他就会真的死掉。

    他已经用了六年的时间来惩罚自己,是时候应该痊愈了。

    “我不恨你了。”她摇摇头,“我不恨你,所以,你也不要恨你自己了,好不好?我陪着你,把你的病治好,过去那些事,就让他们过去吧。”

    陆善言深邃的眼眸微微亮了亮,他有些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着沉默和她对视良久,在她柔和的眼神里,他终于放松下来,缓缓倒在她的肩上,疲惫地闭起双眼。

    “牧遥,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当然是真的。”她轻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身上冰凉无比,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那条抱着他的手臂不受控制的紧了紧。

    他僵了僵,冰冷的衣服外有暖意不断传来,一点一点地将寒意蒸发,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小太阳,永远都有快速驱寒的超能力。

    内心的天人交战逐渐安静下来。

    只是他不知道,她也在和自己做斗争。

    抛掉杂念,牧遥拍拍他,“那现在你和我下楼,我做饭,你看着。”

    他不回答,她郁闷的解释,“唔……这里没别人,而且你被禁止进厨房,除了我做的东西,没别的啦。”

    整个房子里都被陆叔叔清理过了,刀片之类的东西通通不能让他碰,厨房里的刀也藏得好好的只有她知道在哪里,虽然她也不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可是她宁愿冒险被自己做的食物毒死也不能让他进厨房。

    陆善言轻轻“嗯”了一声,很乖巧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4

    所以最后,在看到做好的食物时,他们都显得没什么食欲。

    牧遥呵呵笑了笑,尴尬的扒了两口白饭,“那个……其实我带了好多食谱,我研究研究,下次肯定会比这次好。”

    陆善言抬起森长的睫毛看了看她,唇角带了一点笑意,“味道,还可以。”

    虽然味道“还可以”,但他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好吧……牧遥泄气了,不过她还有别的招,来之前林景大医生还叮嘱过陆善言的病要痊愈最重要的就是情绪,不可以传达给他消极的情绪,让他开心就是最好的药。

    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咚咚咚跑去拿自己的包,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他面前,数来宝似地,“从今天开始你要负责看完这些,喏!《笑话大全》,《笑林广记》,《笑到内伤》……”

    “还有还有,然后还有好多电影,你看,喜剧、喜剧、喜剧!”

    陆善言看着数来宝的她,眉梢的郁气慢慢散开,他看了一眼她拿出来的碟片,突然头疼:“烂片、烂片、烂片。”

    “闭嘴,不许怀疑我的选片水准。”牧遥瞪了他一眼,气结。

    他却笑了,笑得比她来时在树林里看见的百花还要好看,牧遥眨了眨眼睛,本想向他走过去,无奈被凳子脚绊了个狗吃屎……

    他稍稍皱起眉头,抬手把她从冰凉的地面上抱起来,英气的眉又皱得更深了一些。

    很自然的,他一边轻声训她一边走到沙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像个小孩一样冒失。”

    牧遥愣了愣,说不出话来,也忘记了疼。

    她靠在他的怀里,心尖上说不出的酸涩,她不想承认自己有多想念他的味道,但每一个感官触觉都在清晰的提醒着她,有多想念。

    陆善言将她放在柔软的沙发上,他还没直起身时,他们的距离是很近很近的,他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沉默下来。

    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上,修长的睫毛颤了颤,眼里的缱绻瞬间犹如流星般被隐藏起来,他薄唇紧抿,呼吸轻如虚无。

    在牧遥以为他要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时,他却生硬地移开了目光,直起身体离开她,“以后小心点。”

    牧遥揉着痛脚,脸色泛起微红。

    他坐下来,也轻柔的帮她揉着,这样的温柔的触摸让她更加难过。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故该多好。

    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她,牧遥心一软,忍不住去碰他的脸,结果捏到了一手胡茬,她吃痛的放开,苦着脸说道:“陆导演,你没刮胡子吗?”

    哦对了……他不能碰刀片的。

    他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忽然浅浅一笑,“你帮我?”

    也只能这样了。

    浴室里,牧遥坐在洗手台上,像个粉刷匠一样仔细地把陆善言的下颌刷满剃须膏,他则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站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涂好剃须膏,牧遥拿着剃须刀犯了难,“弄个什么图案好呢……”

    听见她的小声嘀咕,他闭着眼睛翘起唇角,淡淡吐出几个字就阻断了她的去路,“你知道后果。”

    这时候还敢反抗,牧遥“嘁”了一声,拿起剃须刀小心的帮他弄起来。

    她第一次帮别人剃胡须,笨手笨脚的,刀子的角度稍微歪了一点,他立刻疼得皱了皱眉,她吓了一跳,紧张地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对不起!”

    陆善言睁开眼睛,双眸被灯光照的熠熠生辉,有些无奈又有些想叹气,但是最后,他毫无预料的,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熟悉而又……沉溺的吻,牧遥怔在那里,不敢动,也没有移开。

    导致最后抬起头来时,她被染了一脸的泡沫,显得无辜极了。

    “还是一样的……甜。”舌尖带着甜意,他抿唇一笑。

    “唔,刚才那个汤,我把糖当做盐了……”她抹开嘴巴上的剃须膏,像长了一脸的白胡子。

    他被她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忍不住又想亲上去,牧遥捂着嘴巴推开他,“刮胡子啦!”

    她可不想再吃一嘴泡沫。

    正正经经刮完胡子,洗干净他下巴上的泡沫,嘴角附近果然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伤口,在他漂亮的脸上显得突兀无比。

    牧遥心疼的摸上去,有些自责自己哪是在刮胡子,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嘛。

    陆善言把头搁在她的肩窝里,双手环住她,“牧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只停顿了一秒撷取她的体香,他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抱离洗手台,向大床上走去。

    他把她放在床上,仔细地盖好被子,牧遥望着他的眼睛,此时此刻,除了他,她真的什么也不想再想。

    她向旁边缩出一个位置来,在被窝里悄悄望他。

    他垂下眼眸,想了想,最终还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侧身面向她。

    牧遥心里闷闷的,因为他的眼神仿佛吸进了漫天星辰,那么好看,却又透露出了浓浓的伤感。

    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好难过。

    “你在想什么?”她小声问。

    陆善言向她靠近了一些,在被子里,伸手抱住她,“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有抱你,很想念。”

    牧遥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拥抱很紧,犹如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我怕有一天,会再也抱不到。”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失落。

    她抿了抿唇,扯开一个笑容,“不会的。”

    她听到他微微叹气,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牧遥一阵惆怅,不管未来会怎么样,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她想着太多事情,放在他背上的手无意识的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

    隔着衬衫,那些小小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他不自觉闭起眼睛,沉迷在她的温度里。

    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再也抓不到这样的温度……

    伤感无可抑制的蔓延至全身。

    牧遥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继续在他背上画着图案,在黑暗里小声叫他:“善言,你再给我读一次《远大前程》好不好?”

    “……好。”他轻柔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Ilovedheragainstreason,againstpromise,againstpeace,againsthope,againsthappiness,againstalldiscouragementthatcouldbe.Onceforall.”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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