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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六月,原左神策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居中用事,与王守澄争权不叶”,李训与郑注又将元素、承和、践言分别出为西川、淮南和河东监军,这又博得了王守澄的欢心。到了八月,又以杨承和庇护宋申锡、韦元素、王践言与李宗闵、李德裕“中外连结,受其贿遗”为罪名,将承和贬往驩州,元素贬象州,践言贬恩州,并“令所在锢送”。不久,又分别将三人赐死。时崔潭峻已死,也“剖棺鞭尸”。
当时,人们传闻唐宪宗之死,是由宦官陈弘志所弑,而弘志时任山南东道监军。九月,李训为文宗定策,将他召至青泥驿,“封杖杀之”。
宦官头子王守澄尚任右神策军中尉、行右卫上将军、知内侍省事,掌管禁军。李训为相时,又任命他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这是李训与郑注为文宗制定的策略,“以虚名尊守澄,实夺之权也”。
在此期间,因王守澄厌恶宦者田全操、刘行深、周元稹、薛士干、似先义逸、刘英誗等,李训、郑注又乘机分别派遣他们去盐州、灵武、泾原、夏州、振武、凤翔巡边,之后又命翰林学士顾师邕作诏书,颁下六州,命将他们杀死。但因诏书颁下不久,甘露事变失败,六州虽然得到诏书,“皆废而不行”。
李训、郑注对宦官进行了一系列的分化瓦解工作,成功地诛杀与贬逐了一些大宦官后,王守澄已成为瓮中之鳖。李训见时机成熟,就秘密上言文宗,请除去王守澄,遂于这年十月,文宗遣中使李好古往守澄私第赐鸩。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宦官头子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杀掉了。“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
由于李训等人在谋剪宦官中取得了某些成功,威望大增,“每进见,他宰相备位,天子倾意,宦官卫兵皆慴惮迎拜”。宦官们昔日的威风扫地以尽。此后,李训即与郑注密谋,欲一举诛灭宦官。他们看到宦官手中握有军权,要取得成功,必须掌握一定的军事力量。为此,先让郑注出任凤翔节度使,组织军队,以为外援。李训特为郑注“妙选当时才俊以为宾佐”,即精心选用有名望、有才干的名臣子弟作为他的幕僚。同时,还“擢所厚善分总兵柄”,以王璠为太原节度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罗立言权任京兆尹,韩约为金吾将军,李孝本权任御史中丞,并且还暗中要王璠、郭行余多召募兵士及金吾台府卒。
李训与郑注约定,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王守澄下葬于浐水时,奏令宦官中尉以下者全集中于浐水送葬,由郑注率亲兵将宦官全部砍杀,“使无遗类”。但是后来李训私心发作,为了独占其功,中途改变了计划,决定用郭行余、王璠石募的部曲及金吾、府台吏卒,提前诛杀宦官。
十一月二十一日,文宗登紫辰殿早朝。文武百官依班次而立。金吾将军韩约不报平安,奏称金吾左仗院内石榴树夜降甘露,并舞蹈拜贺,宰相百官也相次称贺这一祥瑞的出现。李训奏称“甘露降祥,俯在宫禁,陛下宜亲幸左仗观之。”于是文宗乘软舆出紫辰门,由含元殿东阶升殿,宰相侍臣分别站立在副阶,文武两班,列于殿前。文宗命中书、门下两省官先去观看,回来后,李训奏称恐非真甘露。文宗再次命左、右军中尉,枢密内臣仇士良、鱼弘志等宦官前去看个究竟。
《旧唐书》卷一八四《王守澄传》。
宦官走出以后,李训立即调兵遣将,部署诛杀宦官。此时,王璠、郭行余召募的兵健正站立在丹凤门外待命,李训传呼“两镇军入受诏旨!”唯王璠军闻讯而入,邠宁兵却按兵未动。当仇士良等诸宦官来到左仗时,见韩约神色慌张,情态反常,心中产生了狐疑;又正巧刮来一阵风,吹动了帷幕,发现幕内执兵器者甚多。他们立时恍然大悟,察觉事变,遂仓皇出逃,门卫欲关闭门,已来不及了。
仇士良等诸宦官跑回含元殿,急欲挟持文宗入内,李训立即指挥金吾兵护驾,并大呼“卫乘舆者,人赐钱百千!”金吾兵应声而上。仇士良见情势危机,急忙决开殿后罘罳,抄近道入内。李训急忙攀住乘辇,死死抓住不放。仇士良与李训撕打时,跌倒在地,李训扑上去,将抽靴中刀刺杀时,仇士良却被宦官救起。这时,罗立言、李孝本率四百名兵士由东、西两阶上殿,与金吾兵会合,杀死宦官数十人。李训仍抓住文宗乘辇不放,一直拖到宣政门,被宦者郗志荣击倒在地,帝辇进入东上阁,宦者关闭了阁门。一场搏斗就此结束了。
李训见事难以成功,遂脱下紫服,穿上从吏的绿衫,走马而出。他在道上扬言说“我何罪而窜谪!”因此无人怀疑与阻拦他。在李训出逃的同时,仇士良指挥宦官率禁兵千余人,对在京师的公卿百官与吏卒进行了血腥的大屠杀,中书、门下两省及没有逃走的金吾士卒被杀死六百多人,“横尸流血,狼藉涂地,诸司印及图籍、帷幕、器皿俱尽”。宰相王涯、贾■、舒元舆也被逮捕下狱,遭严刑拷打,被逼自诬谋反,京师被搅得天翻地覆。
李训出离京城后,投奔终南山僧人宗密。宗密与李训有旧交,欲给他剃发为僧,但众僧徒不同意,李训只得离开山寺,在奔往凤翔的途中,被盩屋镇遏使宗楚所擒获,械送京师。在押送到昆明池时,李训怕被送到神策军中受酷辱,说服了押送者,斩其首级送往神策军。
太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将李训首级悬挂于兴安门外,李训弟仲景、再从弟户部员外郎元皋也同时遇害。李训、郑注的“宗娅宾客悉收逮,讯报苛惨”,幸赖中书令裴度“上疏申理,全活数十姓”。
事后,文宗颇悼念李训,屡次对宰相李石、郑覃称赞其才说“训禀五常性,服人伦之教,不如公等,然天下奇才,公等弗及也。”从此,宦官气焰更加嚣张,文宗无以制服,“居常忽忽不怿,每游燕,虽倡乐杂沓,未尝欢,颜惨不展,往往瞋目独语,或裴回眺望,赋诗以见情”2。文宗抑郁成疾,于开成五年(840)离开人世。
在甘露事变中,虽然唐文宗已明言“训不反”,但在宦官的胁迫下,仍不得不违心地下诏,宣告李训等人的所谓“谋逆”之罪,使他蒙受了不白之冤。直到唐昭宗天复年间(90—903年),昭宗大赦时,才“明(王)涯、(李)训之冤,追复爵位,官其后裔”。尽管如此,以后旧史家编撰的新、旧唐书及《资治通鉴》等史书时仍给李训等人罗列了不少罪状,视他们为乱臣贼子、沾沾小人,这是很不公正的。后来有王鸣盛和岑仲勉等学者为其辩诬,指摘当时记载失实。
在宦官当道、强藩割据的晚唐时期,李训居危不苟且偷安,佐助文宗锐《新唐书》卷一七三《裴度传》。
2《新唐书》卷一七九《王涯传》。
《新唐书》卷一七九《王涯传》。
意求治,提出了内诛宦官、外削强藩的“太平之策”,表现了他的政治才干。在谋剪宦官的斗争中,虽然一度打击了宦官势力,加强了皇权,但他对晚唐的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的严重性还缺乏深刻的认识,故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以致最后终于失败。
第二节郑注郑注(?—835),绛州翼城(今属山西)人。出身寒微,本姓鱼,后冒姓郑氏,故时称鱼郑。他长得身材短小,双目下视,不能看远,但却“敏悟过人,博通典艺,棋弈医卜,尤臻于妙,人见之者,无不欢然”3。早年以行医为业,周游天下。
元和十三年(88),郑注到了襄阳。时襄阳节度使李愬患有痿病,郑注使用偏方,为李愬“煮黄金,服一刀圭”,李愬服用后,十分见效,因而厚遇之,署其为节度衙推。后李愬移镇徐州,郑注也随同前往,又任以职事,凡军政之事,李愬都与他参决。他也很有才干,“与愬筹谋,未尝不中其意”。郑注因医术受到李愬的重用,故招致了一些人的非议,有人说他“专作威福”。时宦官王守澄为徐州监军,闻知此事后也怨恨郑注,便告诉李愬,欲除掉他。李愬回答说“彼虽如此,实奇才也。将军试与之语,苟不如旨,去未为晚。”李愬即令郑注拜见监军。起初,王守澄还有些勉强,可是一与郑注交谈后,见他“机辩纵衡”,尽中己意,于是马上把他请入内室,“促膝投分,恨相见之晚”。第二天,王守澄即对李愬说“诚如公言,实奇士也。”从此,郑注经常出入王守澄门下,关系很融洽。李愬又署他为巡官,得以列于宾席之中。
元和十五年,王守澄调任内职,郑注也随之到了京师。不久,王守澄与陈弘志等宦官弑宪宗,擅立李恒为帝,即穆宗。王守澄专枢密使之职,并将郑注引入禁中,“穆宗待之亦厚”。王守澄非常器重郑注,两人常常是“言必通夕”。郑注依靠王守澄的权势,交结朝臣,“数年之后,达僚权臣,争湊其门”。后,他又在山东、京西诸军做幕僚,历任卫佐、评事、御史,又检校库部郎中,为昭义节度副使。
文宗即位后,王守澄有翊戴之功,升为骠骑大将军,充右军中尉。太和五年(83),文宗与宰相宋申锡谋剪宦官,京兆尹王璠将密谋泄露给郑注,守澄也因获悉此谋,即令军吏豆卢著诬告申锡与漳王谋反,因此,宋申锡被贬,致使文宗谋除宦官的计划也破产了。
太和七年(833)九月,侍御史李款见郑注依倚王守澄,“权势熏灼”,遂于阁内弹奏郑注罪行。守澄将郑注匿于右军,保护起来。左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与守澄不和,厌恶郑注,左军将李弘楚与韦元素定计诈称中尉有病,召郑注前来治病,乘机擒而杖杀。可是郑注来后,口若悬河,侃侃而谈,韦元素“不觉执手款曲,谛听忘倦”。弘楚再三示意,元素皆不理睬,最后“以金帛厚遗注而遣之”。宰相王涯也扣压了李款的奏疏,任命郑注为侍御史,充右神策判官。同年十二月,文宗患了风疾,口不能言。经王守澄引荐,郑注得以给文宗治病。文宗服了郑注调制的药剂,很见效,于是,郑注得到了文宗的宠幸。太和八年(834)九月,郑注总结了自己治病的经验,奏上《药方》一卷。文宗于浴堂门召见郑注,还咨询富国之术,郑注建议恢复榷茶政策。榷茶是一种征收茶税、管制茶叶生产、取得专利的措施,其方法是“以江湖百姓茶2本节材料依据新、旧唐书本传者,文中不再一一作注。
3《旧唐书》卷一八四《王守澄传》。
《旧唐书》卷一八四《王守澄传》。
《资治通鉴》卷二四四,文宗太和七年。
园,官自造作,量给直分,命使者主之”。当时饮茶盛行,茶叶生产有很大的发展,郑注建议通过榷茶以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文宗采纳了他的建议,以宰相王涯兼榷茶使,并赐给郑注锦彩若干。
太和九年(835)正月,郑注上言秦中有灾,应兴工役以禳灾。文宗喜欢诗文,曾读杜甫诗《哀江头》,其中有“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的诗句,知道天宝以前曲江沿岸有楼台行宫府署等,心里很羡慕。经郑注上言,即命左、右神策军差人疏浚曲江、昆明池,并修造了紫云楼、彩霞亭等。四月,文宗以郑注为太仆卿,兼御史大夫。郑注受任以后,遂举荐仓部员外郎李款代替自己原来的职务。虽然李款以前曾弹劾过郑注的罪过,但他不计较个人恩怨,认为“加臣之罪,虽于理而无辜;在款之诚,乃事君而尽节”。
李宗闵在任吏部侍郎时,曾通过驸马都尉沈■结托女学士宋若宪及知枢密使杨承和,由于二人的内助,遂进为宰相。这年六月,牛党成员京兆尹杨虞卿获罪,被投入御史台狱,李宗闵极力营救。文宗以李宗闵朋比为奸,遂贬为明州刺史,不久再贬为处州长史。七月,郑注揭发了李宗闵勾结沈■、宋若宪之事,内官杨承和、韦元素、沈■及若宪“姻党坐贬者十余人”,又贬李宗闵为潮州司户。2九月,郑注擢为工部尚书,充翰林学士。文宗亲自于九仙门召见,并当面赐以告身。从此,郑注得以充任近侍,深受文宗倚重。时文宗嫉恶宦官专权,欲尽诛宦竖,但此事又难与将相明言。郑注深知文宗的心意,并“屡见密计”,还引荐李训相助。文宗以为郑注、李训皆经王守澄所引荐,与他俩谋事不至于引起宦官的怀疑,遂推心置腹,担心事密告于郑注。于是他俩“遂以诛宦官为己任,两人相挟,朝夕计议,所言于上无不从,声势烜赫”,外人也只知郑注与李训“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与上有密谋也”3。
郑注与李训密谋剪灭宦官,先是利用了宦官内部的派别及其矛盾,进行分化瓦解,然后分而治之,诛杀了大宦官韦元素、杨承和等,又设计酖杀了宦官头子王守澄。为了将宦官一网打尽,郑注出任凤翔节度使。凤翔地近京师,京兆三辅之一,是一个军事要镇。
郑注赴镇前,曾与李训约定到镇后即选拔数百名勇士,人人手持白梃,怀揣利斧,作为亲兵。李训与郑注约定,将于十一月二十七日,王守澄在浐水附近下葬时,由李训奏令宦官中尉以下都去浐水送葬,郑注即奏请以亲兵护丧,届时命亲兵以斧砍杀宦官,“使无遗类”。但此事因李训私自改变了计划而未成。
十一月二十一日,发生了“甘露之变”,在凤翔镇的郑注闻知李训已开始了行动,随即率五百名亲兵火速赶往京师援助。当郑注一行人马行至扶风县境时,听说李训已经失败,即返回凤翔。
仇士良派人持密敕给凤翔监军张仲清,令杀死郑注及其羽翼。张仲清心里恐惧,不知所措。押衙李叔和为他献计,以召郑注议事为名,屏去其随从亲兵,然后一举杀死。郑注率其卫兵前来议事,李叔和把其卫兵留在外边,只容数人随从入内。郑注举杯饮茶之际,被李叔和抽刀杀死,其亲兵也全部3《资治通鉴》卷二四五,文宗太和九年。
2《旧唐书》卷一七六《李宗闵传》。
2《资治通鉴》卷二四五,文宗太和九年。
被杀。接着郑注全家老幼被诛灭,节度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郑注幕僚也全部遇难,“死者千余人”。张仲清派军将郑注首级入献京师,枭于兴安门。2在宦官的胁迫下,文宗下诏给郑注冠以“谋逆”的罪名。
郑注等人被杀后,宦官更是甚嚣尘上,唐文宗完全受宦官的掣肘,心情抑郁,“上或登临游幸,虽百戏列于前,未尝少悦,往往瞠目独语,左右不敢进问”。他无限伤感,题诗云辇路生春草,上林花发时;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郑注虽由宦官引进,但他与李训执政后,不是为虎作伥与宦官同流合污,而是佐助文宗锐意革除时弊,极力谋除宦官,以恢复皇权。清人尚宛甫说“训、注虽谲进,然乱贼人人得诛;举世畏宦官,训、注独舍生诛之,使其谋成,则武、宣、懿三宗必无复废立之事。”2尽管郑注同李训一样,对晚唐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的政治形势缺乏深刻认识,但他们敢于同腐朽的宦官势力作斗争,举动是正义的、积极的。虽然他们失败了,但也无可厚非。清代学者王鸣盛说得好“俾王叔文一不成,训、注再不成,以至不可救,而训、注固未可深责。”3《唐语林》卷四。
2转引自《柳文指要》下卷二《永贞一瞥》。
第四十三章高力士鱼朝恩仇士良第一节高力士家世与宦历高力士(84—72)本姓冯,名元一,潘州(今广东高州)人。曾祖冯盎为广、韶十八州总管,祖父冯智■为潘州刺史。父冯君衡因罪被“裂于冠冕,籍没其家”2。因此,他幼年时即与母失散。圣历(98—99)初,岭南讨击使李千里将他阉了以后送入皇宫内。高力士从小聪慧,办事机敏,则天女皇很喜欢他,命他在左右侍奉。后因事触怒了武则天,被责打以后赶出宫去,由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改姓高。高延福原为武三思家奴,与武三思关系密切,高力士因此常出入武家。一年后高力士得以再次入宫,隶属司宫台。到了成年,他已长到六尺多高,体力强健,做事小心谨慎,善于传达诏令,擢授宫闱丞,掌管宫内门禁。
唐中宗末年,韦武集团图谋不轨,临淄王李隆基暗中结交才勇之士,以匡救皇室。高力士善观时变,遂“倾心奉之,接以恩顾”。李隆基也十分需要宫内宦官作内援,便深相结交。从此,高力士的命运便和李隆基紧紧连在一起了。
唐隆元年(70),李隆基发动羽林军平定了韦武之乱,恢复了睿宗帝位,因功被立为皇太子。他奏请高力士隶属内坊,在左右侍奉,并授以朝散大夫,内给事。高力士开始成为李隆基的一个亲信。
高力士的政治地位渐渐提高了,他对皇太子李隆基更是忠心耿耿,殷勤备至,因而深受信用。在此期间,太平公主干预朝政,一再危害皇太子的地位。玄宗即位后,开元元年(73)七月,即与高力士等亲信粉碎了太平公主的阴谋政变,高力士因功擢授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这时,高力士已是三品将军,便负责传达诏命,开始介入政事。“宦官之盛自此始”。介入政事开元元年十月,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崇奏请进用郎吏,他再三论奏,玄宗始终仰视殿廷,置之不理,姚崇有些害怕,匆忙离开殿廷。高力士见此情景,以为玄宗处事不当,罢朝后,即上谏说“陛下新总万机,宰臣奏事,当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玄宗向他解释说,大事可以奏闻,进用郎吏之事则宰相完全可自行裁决,不必奏闻。事后,高力士去省中向宰相传达诏命时,便将玄宗的话对姚崇说了一遍,姚崇既消除了疑虑,又钦佩玄宗“识君人之体”。
高力士自幼与母麦氏失散,他贵显后,岭南节度使探听到麦氏的下落,于是将麦氏从泷州迎接到长安。玄宗封麦氏为越国夫人,追赠力士亡父为广州大都督。
本节材料依据新、旧唐书本传者,文中不再作注。
2见《高公(力士)神道碑》,《考古与文物》983年第2期。
《资治通鉴》卷二一○,玄宗开元元年。
《资治通鉴》卷二一○,玄宗开元元年。
开元十四年(72),宇文融、李林甫等人弹劾中书令张说,说他引术士占卜及贪赃受贿,玄宗敕宰相源乾曜等人审讯。两天之后,玄宗派高力士去看望张说。高力士同情张说,回奏说“说坐于草上,于瓦器中食,蓬首垢面,自罚忧俱之甚。”高力士发现玄宗有怜悯之意后,马上奏说“说曾为侍读,又于国有功。”2由是玄宗赦免了张说。
开元十七年(729),高力士随玄宗谒拜桥陵和昭陵。他在太宗昭陵寝宫发现一个小梳妆箱,内有一个柞木梳,一个黑角篦和一把草根刷子,慨叹说“先帝首建义旗,新正皇极十有余载,方致升平,随身服用,惟留此物,将欲传示子孙,永存节俭。”即把此事上奏了玄宗,玄宗来到寝宫,询问太宗遗物,力士立即跪下献上,玄宗接过遗物,肃然起敬,说“夜光之珍,垂棘之璧,将以喻此,曾何足言!”3扩张宦官势力玄宗时宦官势力日渐扩张。高力士、杨思勖皆为三品将军,门施棨戟。
杨思勖屡次率兵出外征战,高力士则居内侍卫,尤为贵幸。但身为开府仪同三司、内外闲厩监牧都使的王毛仲因养马有功,倍受恩宠,常凌辱宦官,高力士等宦官嫉妒他受宠,但又不敢明说。开元十八年(730),王毛仲欲求做兵部尚书,玄宗不太满意。后王毛仲妻生子,玄宗派高力士去赠送金帛,并授新婴儿为五品官。高力士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王毛仲对授他婴儿五品官颇有怨言,以激怒玄宗;又进而奏说“北门奴官皆毛仲所与,不除之,必起大患。”恰在这时,玄宗又听说王毛仲派人去太原索取甲仗,于是,即疑他作乱,遂于翌年正月将王毛仲贬为瀼州别驾,并诏令于途中缢死,其四子皆贬为远州参军,受株连者数十人。
除掉了王毛仲一派势力之后,宦官势力遂进一步扩大。唐玄宗对高力士特别宠信,竟说“力士上直,吾寝则安。”因此,高力士常留在殿侧簾帷中休息,很少回私第。百官的奏表,皆先呈送高力士,然后再上奏,有些小事则他自行处理。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与高力士结拜为兄弟。瀛州吕玄晤之女有国姝之姿,高力士娶为妻子。玄晤被擢为少卿,其子弟也皆任王傅之职。
这时,权势炙手可热的高力士已成为风云人物,朝臣“若附会者,想望风采,以冀吹嘘,竭肝胆者多矣”。诸如宇文融、李林甫、王鉷、杨国忠、安禄山、高仙芝等,皆“因之而取将相高位,其余职不可胜纪”。唐宗室成员也都怕他三分,太子与他称兄道弟,诸王、公主称为“阿翁”;至于驸马之辈,皆称他为“爷”。
高力士地位的尊宠,使宦官在政治上也空前活跃起来,如黎敬仁、牛仙童、王承恩、边令诚等十几个宦官,并为内供奉,有的任监军使、功德使、市鸟兽使,出使回来后,一个个成为爆发户,“所裒获,动巨万计,京师甲第池园、良田美产,占者什六”,他们的宠遇几乎与高力士相等,“然悉藉力士左右轻重乃能然”。
2《旧唐书》卷九七《张说传》。
3《高力士外传》。
《新唐书》卷一二一《王毛仲传》。
干预朝政高力士虽然权大势盛,但对皇帝依然是小心谨慎,他自称“供扫洒之余,遂蒙侍从之顾,扶戴明皇,逼畏艰难,大固不敢不密,小亦不敢不诚,事必记心,言无漏口,日慎一日,将二十年。”故有的史书称他“性和谨少过,善观时俯仰,不敢骄横,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疾恶也”2。这种为人处事作风,不仅与当时的政治形势有关,也是由他的品行所决定的。高力士干预朝政,在不少事情上并不附会权臣奸相。有的事还很有见地。开元二十六年(738),太子李瑛及其两个兄弟受武惠妃和李林甫陷害,被废并赐死。玄宗以忠王李玙年长,且仁孝恭谨,欲立他为太子,但奸相李林甫却比附武惠妃,极力主张立惠妃所生寿王李瑁为太子,由此玄宗犹豫长达一年之久。又因三子一同诛死,心中闷闷不乐,寝食不安。高力士见此情景,便问其究竟。当他揣知玄宗的心病时便说“大家何必如此虚劳圣心,但推长而立,谁敢复争!”3在高力士的赞助下,玄宗遂决意立忠王李玙为太子。自开元末年,唐玄宗日渐怠于政事。杨贵妃入宫后,他更是沉湎于声色之中,久居深宫,十几年不外出巡幸。宰相李林甫探知其意,遂与牛仙客谋划,增加京畿近道粟赋,又采用和籴之法,以充实关中。不几年,京畿蓄积殷富,这更助长了玄宗退隐想法。一天,玄宗于大同殿思神念道,左右无人,便悄悄地对高力士说“朕自住关内向欲十年,俗阜人安,中外无事,高止黄屋,吐故纳新,军国之谋,委以林甫,卿谓如何?”高力士感到玄宗受李林甫迷惑很深,便极口规谏玄宗“林甫用变造之谋,仙客建和籴之策,足堪救弊,未可长行。恐变正仓尽即义仓尽,正义俱尽,国无旬月之蓄,人怀饥馑之忧,和籴不停,即四方之利不出公门,天下之人尽无私蓄。弃本逐末,其远乎哉?”他还进一步指出“军国之柄,未可假人,威权之声,振于中外,得失之议,谁敢兴言?伏惟陛下图之。”玄宗听后一时感到十分不快,但还是觉得高力士言之有理,接着就改变了态度,说“朕与卿休戚共同,何须忧虑。”并命左右马上置酒为乐。天宝十三载(754)六月,剑南留后李宓进攻南诏,丧师二十多万,杨国忠隐匿不报,玄宗被蒙在鼓里。一天,玄宗却对高力士说“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边事付之诸将,夫复何忧!”高力士立即提醒他说“臣闻云南数丧师,又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何得谓无忧也!”高力士对时局的看法给昏头昏脑的玄宗敲了一下警钟,引起了警觉,当即表示“卿勿言,朕徐思之。”2高力士的谔谔之言并未能使玄宗改过,依然宠信宰相和边将。这年秋天,大雨连下六十多天,玄宗以为是上天对他的谴告,私下对高力士说“自天宝十年之后,朕数有疑,果致天灾,以殃万姓,虽韦(见素)、陈(希烈)改辙,杨(国忠)、李(林甫)殊途,终未通朕怀。卿总无言,何以为意?”《为高力士祭父文》,《文苑英华》卷九九○。
2《资治通鉴》卷二一六,玄宗天宝七载。
3《资治通鉴》卷二一四,玄宗开元二十六年。
《高力士外传》,《资治通鉴》卷二一五玄宗天宝三载略同。
2《资治通鉴》卷二一七,玄宗天宝十三载。
力士即回奏说“开元二十年以前,宰臣授职,不敢失坠;边将承恩,更相戮力。自陛下威权假于宰相,法令不行,灾省备于岁时,阴阳失度,纵为轸虑,难以获安,臣不敢言,良有以也。”再次批评了玄宗不理朝政,宠信奸相的错误做法。唐玄宗晚年的腐朽统治,终于酿成了安史之乱,致使他逃往成都避难。
当他闻知太子李亨于灵武即位时,似乎很得意,对高力士说“我儿嗣位,应天顺人,改元至德,孝乎惟孝。卿之与朕,亦有何忧?”高力士听后,说“陛下躬亲庶务,子有黔黎四十余年,天下无事。一朝两京失守,万姓流亡,西蜀、朔方,皆为警跸之地;河南、汉北,尽为征战之场。天下之臣,莫不增痛。陛下谓臣曰‘卿之与朕,复何忧哉!’臣未敢奉诏。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死辱之义,职臣之由。臣不孝不忠,尚存余喘。亲蒙晓谕,战惧伏深。”高力士指明了局势的严峻,委婉地批评了玄宗的盲目乐观思想。权势显赫玄宗屡次为高力士加官晋爵,先加授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进封渤海郡公。天宝七载(748),又加授骠骑大将军。后又进封齐国公。高力士资产殷富,不是一般王侯所能比拟的。他信奉佛道,自费于长安来庭坊修造宝寿佛寺,于兴宁坊又造了华封道士观,其“宝殿珍台,侔于国力”。当宝寿寺的大钟造成之日,力士举行了斋庆,满朝文武都闻讯来到,“凡击钟者,一击百千;有规其意者,击至二十杵,少尚十杵”。高力士从中牟取暴利,以肥私囊。他还在京城西拦截沣水,设置了水动石碾,有五个轮子同时转动,每天可碾麦三百斛,收益颇大。
高力士权势灼灼,有时也排斥异己,或因私愤而杜塞贤路。天宝初年,李白受诏供奉翰林院,作《清平乐词》三首奉献玄宗,其中有一首写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词意婉丽清新,杨贵妃特别喜欢吟唱。一次李白醉卧殿上,使高力士为他脱靴,身份高贵的力士深感蒙受耻辱。一天,高力士见杨贵妃吟唱李白写的词,就趁机播弄是非,诬称李白以赵飞燕影射她,是有意污辱她。杨贵妃信以为真,遂怨恨李白。以致玄宗“尝三欲命李白官,卒为宫中所捍而止”。使李白抑郁不得志而抱恨终生。
华州人吴筠,通经史,又善于文辞,但却未能考中进士。他性情高雅骾直,不随波逐流,入道士籍,拜嵩山潘师正为师。玄宗闻其名,召至京师,使待诏翰林院。吴筠常以名教世务、微言大意讽劝玄宗,受到了重视。群僧见他受玄宗宠遇,非常嫉妒。高力士平素也事奉佛教,遂与众僧一起在玄宗面前说他的坏话。在高力士等人的排斥下,吴筠不得不离开了翰林院。2至德二载(757),唐肃宗收复两京,高力士随同玄宗回到长安,住在兴庆宫。因有扈从之功,加封力士为开府仪同三司,并赐实封五百户。
晚年遭遇《高力士外传》。
《杨太真外传》。
2《新唐书》卷一九六《吴筠传》。
上元元年(70)六月,以拥戴肃宗有功的大宦官李辅国乘肃宗父子之间的矛盾,诬奏玄宗与高力士“日与外人交通”,强行把玄宗迁往西内。玄宗迁入西内之后,高力士及旧宫人皆不得留在左右。依附于唐玄宗的高力士,也随之失势了。十几天后,高力士因患疟疾在功臣阁下避疟。接着又以“潜通逆党,曲附凶徒”的罪名,被流放到巫州(今湖南黔阳西南)。至巫州时,随从不过十几人,所余衣粮,仅够数月之用。2翌年,第五琦也谪至夷州,与高力士萍水相逢,两人饮酒叙谈。高力士回顾往事,无限伤感,即席赋诗曰“烟薰眼落膜,瘴染面朱虞。”之后,对左右说“宰相犹如此,余何以堪!”左右听了,无不涕泗交流。3宝应元年(72年)四月,玄宗和肃宗相继去世。李豫即位是为代宗,改元大赦天下。流放于巫州的高力士遇赦回京。六月,他得到玄宗去世的噩耗,“号天叩地,悲不自胜”,每一号恸,数回气绝。七月,到朗州(今湖南常德)时由于哀毁过度,哽咽成疾。他对左右说“吾年已七十九,可谓寿矣。官至开府仪,可谓贵矣。既贵且寿,死何恨焉。所恨者二圣升遐,攀号不逮;孤魂旅榇,飘泊何依?”八月十八日在朗州开元寺的西院去世。代宗以高力士为前朝耆旧,保护先帝有功,遂诏令恢复他过去的官爵,并赠扬州大都督,许配葬玄宗的泰陵。
《资治通鉴》卷二二一,肃宗上元元年。
23《高力士外传》。
《高力士外传》。
第二节鱼朝恩2攫取军权鱼朝恩,沪州泸川(今属四川)人。家世不详。天宝末年进入内侍省,起初为品官,后于黄门供职。他狡黠聪慧,又通达文字与筹算。至德初年,在李光进的军中任监军。唐肃宗收复两京,任三宫检责使,并以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从此,成为宦官中的显赫人物。
乾元元年(758),唐九节度使将安庆绪围于相州。唐肃宗不置元帅,而以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实际上成了九节度使的统帅。时史思明从范阳率军南下救安庆绪,攻下魏州后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李光弼请进击魏州,以阻止史思明救援,但遭鱼朝恩反对而止。鱼朝恩既无军事才干,又刚愎自用,不能协调诸军统一行动,各军都是独立作战,致使交战失利,六十万官军顷刻土崩瓦解,整个军事形势急转直下,官军由攻势转为守势。为了加强东都的防守,唐肃宗诏命郭子仪留守东都,任他为东都畿、山南东道、河南诸道行营元帅。鱼朝恩妒嫉郭子仪军功,把相州之败归咎于郭子仪。肃宗听信了他的谗言,不久把郭子仪调到京师,解除了他的职务。上元元年(70),鱼朝恩仍任观军容使,驻守陕州(今河南三门峡西)。这时,史思明已攻占了洛阳,并与李光弼军对峙于河阳。有人建议说郭子仪有军事才干,又有社稷大功,今余孽未除,不应置之散地而不用。肃宗即以郭子仪为诸道兵马都统,命他率英武、威远等禁军及河西、河东诸镇之师以攻取邠宁、朔方,最后直捣叛军巢穴范阳。诏令下达十几天之后,“复为朝恩所间,事竟不行”。
上元二年(7)二月,有人传言,说洛中将士皆幽州、朔方人,思乡心切,兵无战心。鱼朝恩却信以为真,屡次上言肃宗,请命李光弼率军攻取洛阳。李光弼熟悉敌情,认为“贼锋尚锐,未可轻进”,但迫于肃宗的催逼,只得出战。结果邙山之战,官军大败,河阳、怀州失守,鱼朝恩也狼狈逃回陕州。2宝应元年(72),唐代宗以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会集诸道节度使及回纥兵十余万于陕州,以进讨史思明。并欲以郭子仪为副元帅,结果又遭鱼朝恩等人“沮之而止”。由于鱼朝恩多次从中作梗,致使杰出的军事家郭子仪久久得不到重用,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官军于横水大破叛军,接连收复洛阳、汴州等地。时鱼朝恩与郭英义殿后,因“不能戢军”,官军与回纥兵大肆抢掠,东都大乱,还“延及郑、汝(州),闾井至无烟”3。平定洛阳后,加授鱼朝恩为开府仪同三司,封凤翔郡公。
广德元年(73)十月,吐蕃军进犯泾州,不久逼近京师,唐代宗逃往陕州。当时禁军离散,仓猝之际,一时难以召集,鱼朝恩率驻陕州军及神策军奉迎,军威方振。因此,代宗对鱼朝恩倍加宠信,任他为天下观军容、处置、宣慰使,专典神策军,时常出入禁中,权宠无比。
2本节材料依据新、旧唐书本传者,文中不再一一作注。
《旧唐书》卷一二○《郭子仪传》。
2《资治通鉴》卷二二二,肃宗上元二年。
3《新唐书》卷二二五上《史思明附朝义传》。
永泰元年(75年),吐蕃军进犯奉天,唐代宗下制要亲征。鱼朝恩则请大索城中,搜刮士民私马以充军用,命城中男子皆穿皂服,团结为民,城门每边只开一门。给果“士民大骇,逾垣凿窦而逃者甚众”。朝恩欲奉代宗幸河中府,以避吐蕃,又担心大臣议论不一。一天百官上朝,立班已久,j门未开,朝恩与禁军十余人,持刀突出,宣言“吐蕃数犯郊畿,车驾欲幸河中,何如?”公卿一时惊愕,不知如何是好,唯刘给事出班大声质问说“敕使反邪!今屯军如云,不戮力扜寇,而遽欲胁天子弃宗庙社稷而去,非反而何!”朝恩惊惧沮丧而退,“事遂寝”。自上次代宗出逃到陕州,鱼朝恩调动驻陕州之师与神策军奉迎,及回京之后,他把原驻陕州之师统归属禁军,由自己指挥。这次吐蕃再次迸犯京畿,朝恩率神策军扈从,屯居苑中。至此,禁军分为左、右厢,位居北门六军之上,军势更盛。
恃宠骄纵大历元年(7年),唐代宗于国子监举行释典仪式,宰相帅常参官听讲。鱼朝恩也帅六军诸将前往听讲,子弟皆穿朱紫之服为诸生。朝恩不学无术,但也装模作样地学经讲文,执笔辨章句,还恬不知耻地“遽自谓才兼文武,人莫与之抗”。
就在这一年,代宗以开府仪同三司、右监门卫大将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神策兵马使、上柱国、冯翊郡开国公鱼朝恩加内寺监,判国子监事,充鸿胪礼宾等使,进封郑国公。2诏令下达以后,中书舍人常衮上表反对,代宗置之不理,却命宰相以下官员送朝恩就职。鱼朝恩赴国子监视事时,京兆府供食,教坊赐乐。大臣群官二百余人,皆以本官备章服充附学生,排在监内廓庑下,赐钱万贯,放贷取息以供秩饭。鱼朝恩骄恣,“求取无厌,凡有奏请,以必充为度,幸臣未有其比”。
凡诏令群臣商讨国家大事时,鱼朝恩自恃贵宠,常以虚诞之辞挫辱位在其上的朝臣,宰相元载虽然善于辩说也拱默不语,唯有礼部郎中相里造、殿中侍御史李■敢于反复诘难,未曾屈服,朝恩心中不乐,欲伺机黜退他两人。朝恩图谋更替执政者,借以威慑朝廷。他把百官召集到都堂,威逼宰相说“宰相者,和元气,辑群生,今水旱不时,屯军数十万,馈运困竭,天子坐不安席,宰相何以辅之?不退避贤路,默默尚何赖乎?”宰臣个个低首不语,满座文武大臣莫不大惊失色。这时,相里造离开座位,质问鱼朝恩说“阴阳不和,五谷踊贵,皆军容事,宰相何与哉!”又说“今京师无事,六军可相维镇,又屯十万,馈粮所以不足,百司无稍食,军容为之,宰相行文书而已,何所归罪?”鱼朝恩被他抢白一通,无言以对,又羞又恼,拂衣而去,并扬言“南衙朋党,且害我。”
大历二年(77),鱼朝恩献出通化门外所赐庄宅修造章敬寺,以为章敬太后求福。章敬寺修得穷极壮丽,城中的木材不够用,乃拆毁曲江亭馆、华清宫观楼、百司行廨以及将相没官的住宅,用其木材,“土木之役,仅逾万《资治通鉴》卷二二三,代宗永泰元年。
《资治通鉴》卷二二四,代宗大历元年。
2《旧唐书》卷十一《代宗纪》。
亿”。
鱼朝恩还在宦官中网罗亲信,为所欲为。刘希暹雄健善射,仰朝恩鼻息行事,遂以太仆卿封交河郡王。兵马使王驾鹤为人谨厚,亦封徐国公。他们劝朝恩于北军私设监狱,唆使坊市恶少年诬告城内富人大户违法,然后捕入狱中,残酷拷问,敲榨勒索,逼迫他们将私产没入军中。市民深受其害,号为“入地牢”。他们肆无忌惮,目无国法,却无人敢于过问。
鱼朝恩飞扬跋扈,威慑朝廷,甚至连公卿也不敢仰视。一旦宰臣决定了政事,假如他没参与,则大发雷霆,说什么“天下事岂不由我乎?”他的养子令徽,年仅十四岁,就开始在内殿供职,代宗特赐绿服。一天,黄门在殿前列队,有一个位在其上的黄门不慎碰了他一下,令徽马上跑回向朝恩告状,声称班次居下,受人欺负。朝恩听后怒气冲冲,即上奏代宗说“臣幼男令徽位处众僚之下,愿陛下特赐金章以超其等。”还未等代宗许可,即令人捧来了紫服,令徽穿上后谢恩,代宗心里很不满意,但还是强笑着说“卿儿着章服大宜称也。”不久,还把碰撞了令徽的黄门贬到岭南。
骄横致祸鱼朝恩骄横不可一世的态度,使得唐代宗难以容忍。诸宰臣多次受到凌辱,也恨之入骨。这终于促成了代宗和朝臣协力除掉鱼朝恩这一祸害。大历五年(770),宰相元载首先密奏请除掉鱼朝恩,在得到代宗的许可之后,即以重金贿赂鱼朝恩亲信将领周皓和皇甫温两人,暗中深相交结,以随时掌握鱼朝恩的活动情况。
接着,元载将凤翔尹李抱玉调任山南西道节度,以皇甫温代理凤翔节度,以示宠信。不久,元载又建议析凤翔镇的扶风、天兴二郡隶属神策军,“朝恩利其土地,自封殖,不知为虞也”。而元载把皇甫温暂留京师,与周皓约定诛杀鱼朝恩。元载一切准备就绪后,即把谋杀朝恩之事密奏代宗,代宗说“善图之,勿反受祸!”
三月寒食节这天,禁中举行宴会,元载坐守中书省,以备非常之事。宴会结束后,鱼朝恩将要回营,代宗诏令他留下议事。他身体肥胖,常乘小车出入宫省。代宗在宫内听到车声,正襟端坐以待。鱼朝恩一到,代宗当即责备他图谋不轨,他自我辩解,态度仍狂悖傲慢,不知死将临头。这时周皓与左右一拥而上,当即擒获了他,遂缢杀而死,时年四十九岁。由于宫闱事秘,鱼朝恩之死,外人一无所知。代宗隐而不宣,下诏罢免了他的观军容使等职,只保留了内侍监一职,增实封六百户。后诈称鱼朝恩“既奉诏,乃投缢”,将尸体归还其家,并赐钱六百万以作丧葬费用。
在处死鱼朝恩之后,代宗怕此事会引起禁军的骚乱,将原来他的亲信刘希暹、王驾鹤并擢为御史中丞,以安慰北军之心,并赦免京畿囚犯,全部释放鱼朝恩党羽,并宣称“北军将士,皆朕爪牙,并宜仍旧,朕今亲御禁旅,勿有忧惧。”众心稍安,唯刘希暹过去罪恶满盈,常常自疑不安,又出言不逊,遂赐死。
《杜阳杂编》卷上。
第三节仇士良恃宠作威福仇士良(78—843)字巨美,循州兴宁(今属广东)人。出身世代宦官之家。曾祖父官至正议大夫,内给事,赐绯鱼袋。祖父为朝议大夫,内常侍,赐紫金鱼袋。到了父辈,家道中衰,后因仇士良贵显,才追赠特进、左监门卫将军。2唐顺宗时,仇士良进入太子宫做宦者。后授掖庭局宫教博士,赐绯鱼袋。元和初年,以旧恩新宠,加宣徽供奉官,赐紫金鱼袋。而他更是“检身极敬,奉辇施劳,励自牧于谦,表无私于应对”。因而又很快转朝散大夫,内侍省内给事,依然兼任宣徽供奉官。3不久,又迁任内常侍。
仇士良因恃唐宪宗的恩宠,开始作威作福。元和五年(80)正月,他奉命出使,夜间到了敷水驿(今陕西华阴境内)。东台御史元稹回京师,先至驿站,已占据了上厅,仇士良蛮横无理,踢开厅门,破口大骂,并以马鞭击伤元稹面部。元稹上奏朝廷后,宪宗不听大臣规谏,不分曲直,反将元稹贬为江陵士曹参军。
自元和十年(85)至宝历二年(82),仇士良以太中大夫、内侍省年常侍的身份先后出任平卢监军使、淮西行营宣慰使、凤翔监军使,又曾任右监门卫将军、充内外五坊使等职。他飞扬跋扈,“秋按鹰内畿,所至邀吏供饷,暴甚寇盗”。
宝历二年,仇士良由凤翔监军使再次入为宣徽供奉官。十二月,宦官苏佐明弑唐敬宗,并与刘克明矫称上旨,“以绛王悟权勾当国事”,并欲黜陟内侍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等宦官迎立江王李涵为帝,是为文宗,并杀刘克明等,绛王也为乱兵所杀。仇士良虽然也参加了这次宫廷政变,有翊戴文宗之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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