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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心动魄,史无前例的运动席卷母猪原,母猪原的上空开始弥漫为期十年的阴霾。
宁民县农业学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胜利结束后,母猪原来了一场运动,运动的核心就是防止个别人思想守旧,对迂腐的人进行教育,接受管制和改造。
东陵村的工作开展是由柏世豪摇身一变成为东陵村主任开始的,没有人知他怎么能与赵克华扯上关系,想不到的事就这样成了事实。
赵克华亲自现身东陵村,身后跟随除柏世豪之外的还有四位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鞋,腰间束武装带。
肥头大耳的赵克华就像军阀的头头,气势不可一世,他人未到,就早早差人赶到东陵村,让陆兆拓村长召集所有冒烟户开会。
牛棚的前面站满了人,他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头宣布:“即日起,柏世豪任东陵村主任,领导村里的一切工作。\\\"
说完话,社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柏世豪勇跃站在了前头发表讲话:“很荣幸被委派为东陵主任。本人在此表态,绝不会辜负赵主任对我的栽培,必定克勤克俭,吃苦在前,死而后已。”
赵克华带头拍掌说:“好。”
两百多号人里面传出零星的掌声,人们的表情僵硬,站在赵克华旁边的陆兆拓的脸色是最难看的,脸上的肌肉此起彼伏,他抖了抖精神,向赵克华问道:\\\"赵主任,柏世豪当了村主任,那今后我和陆兆庆队长,康瑞君主任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赵克华把眼眯成一条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主任领导村内大小事务,您们要服从领导。″
陆兆拓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严重。他沉默不语了,并不是被吓到,而是昨天还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今天就翻了篇章,一切要听从一个比自己晚一辈的青年人。
陆兆庆左右看了看对面站立着的人,随后就合拢了眼皮,努力让额头拧出一个“川”字,做无所谓的一种思考状。他的傲慢姿态被柏世豪看在眼里。康瑞君与任何人表现的都不一样,静静的听,静静的观望,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讲并不重要,微不足道。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傲慢与无理的姿态,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在柏世豪的眼底。
柏世豪观察很仔细,人群中没有陆兆鸿与陆兆镰校长。他极力克制,做到成熟和干练,有些事不说出口,早已成竹在胸。
赵克华最后宣布四位酷似军人的人留下,在东陵村逗留一个月,帮助协调柏世豪的工作。四位酷似军人的人齐声说:“是,一切听从赵主任安排。”
陆兆勇在赵克华与另外一人走后,立马与另外一位柏氏族人柏蓬启来到柏世豪的跟前,在他的耳朵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柏世豪听后会意,手一扬,马上表态:“可以,完全可以。”
陆兆勇与柏逢启两人立马相继离开会场向村中走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柏世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立马宣读任内首次要做的事情。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全部单一的表情听他讲话:“鉴于东陵村这两年的管理有些混乱,造成不少村民有怨言,为了彻底清除这一局面,现在我宣布撤去陆兆拓村长职务,撤去陆兆庆队长兼会计职务。”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人人一脸的严肃,人群中有了躁动。柏世豪用锐利的眼光射向他们:“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是很高兴的,看到这种秉公处理。也有一部分人是替陆兆拓与陆兆庆打抱不平的。我告诉你们,现在是风口浪尖,兴风作浪的人必会遭到严惩。”
他的语调铿锵有力,人群中再也没有了躁动。大多数的人面面相觑,内心互相会意。柏世豪继续宣读纸张上的内容:“从今天起,凡是从原上出去或者是从外面进来原上的人,只要是干杂活或是到镇上粮食市,牲畜市,菜市,野味市,出货市,竹器市,水果市卖东西,卖斗笠,卖兔子,卖羊,卖野鸡,集体的牛马等,都必须到村部报备,由村部加盖公章才行。\\\"
人群中又开始躁动,议论纷纷,有人斗胆问道:“柏主任,如果到镇上去打酱油,买盐巴,也要在村部报备吗?”
柏世豪马上回答:“是的,必须报备。”
人群一阵“唏嘘”声,有人说道:“那多麻烦,难道放个屁也要报备?”
柏世豪马上指向那人:\\\"不要乱讲话,把眼睁大些。过几天你就知道哩,到时叫你说,摁着你说你都不敢说。”
那人不敢再吭声了,柏世豪继而转向解释:“为什么要报备,这样有利于广大人们互相监督,搞好生产,促进社会安宁和团结。”
陆兆拓表现的无可奈何,只好无趣的看着柏世豪一人表演。
陆兆庆憋不住了,终于瞅准机会发话:“不管怎么讲,你也是咱族里的人,咋一上来就拿族人开刀?不符合情理吧,我不服。”
柏世豪看向陆兆庆:“为了做好并胜任这个工作,我可是经过培训的,在责任状上签了字,摁了手印的。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分得清黑白的。请你从今天开始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不需要小心思,小动作。\\\"
陆兆庆看着四名威武的军人欲言又止,终是闭了嘴。他不敢言,他的兄弟侄男伯父也跟着不敢言。
讲完话的柏世豪,由四位军人簇拥着去了陆兆勇的家。
陆兆勇回到家就满院子去捉鸡,陆秦氏马上就上前制止:“你个天杀的,你想干什么?就这么几个鸡种你还要宰了咥,要不要过日子了?”
陆兆勇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睁大眼瞪视婆娘:“你懂个锤子,东陵村近两百来户人家为什么别人家不去,单单要来咱家哩?那是我陆兆勇时来运转哩。风水轮流转,转也转到咱家哩。与他搞好关系,说不定我就能当上委员,也让那瞧不起我的陆兆拓驴日的另眼相看我。有柏世豪撑腰,今后在这原上我还怕谁?咱扬眉吐气哩。”
鹿秦氏惊讶:“就他那年纪也能当主任?”
陆兆勇瞥眼瞅婆娘:“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时不露山不露水的人,道行深着哩。”
陆兆勇没有捉住大红公鸡却捉住了一只母鸡,炖熟了过后,香飘四溢。
柏世豪刚踏进破败的院门就嗅到了鸡的肉香,他夸赞陆兆勇:“嗯,真香,世勇叔性情中人。”
柏蓬启满头是汗,一手拿着一瓶酒跑了过来,正好赶上饭食。
陆秦氏拼尽全力整了五个菜,鸡是主菜。
陆兆勇把母鸡的两个腿单独夹给柏世豪咥,柏世豪咬了一口连连赞不绝口:“嗯,真香,味道纯正。”
酒过三巡,主任柏。柏世豪脸上泛起了红晕,渐渐有了醉意,陆兆勇不失时机的说:“世豪侄儿,你看我和逢启平时也没多大事,你能不能把我俩收编在你麾下,我俩愿为你孝犬马之劳。”
柏世豪眯着眼看向二人:“没,没问题,我的一句话,明天,明天你俩就去村部报道,现在正,正缺人手。”
陆兆勇一听柏世豪答应了,喜出望外,但马上就犯难了:“世豪侄子,你的那些工作内容我们不一定会呀!”
柏世豪拿起一根鸡骨放进嘴里又啃了一下,见没肉,就任性扔在了桌子上:“太简单了,只要听话就行咧,叫你们干啥就干啥。″
柏世豪一语中的,令柏蓬启和陆兆勇高兴异常。
陆兆勇站起作阿谀奉承之神态,点头哈腰:“世豪侄子,今天没咥好,明天杀大红公鸡,腿上长了小爪的比这两年的母鸡还要香还要好咥。”
柏世豪嘬着嘴斜着眼比划着说:“我好着呢,今后我们委员会的饭食就由你来安排。”
陆秦氏看到了希望,满脸堆笑:“世豪侄儿,咱说话可不能反悔哟!”
柏世豪:“放心,秦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秦氏看向已经酒足饭饱的四位军人:\\\"你们给证明哦,如果你们主任明天酒醒忘了这事,你们别忘了提醒他哦!”
酷似军人的四人同时点了点头。
第二天,陆兆勇与柏蓬启起的最早赶到村部,按照柏世豪的安排,隔壁的储料间整理后当作卧室,里面放了几张床。原先的办公室被清空,打扫了卫生后放进去两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杯,简简单单,像个办公室。
柏世豪吩咐按照统一的表格进行登填,陆兆勇与白蓬启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把填好的表格递与柏世豪。
柏世豪看了一下表格,嘴角露出浅笑:“怎么漏掉了一个大人物?”
陆兆勇马上解释:“再怎么着,他是你姑父,我不敢填呀!”
柏世豪下了命令:“不管是谁,只要有问题,一样对待。\\\"
陆兆勇与柏蓬启同时站起,异口同声:“是。”
柏世豪靠近两人小声说道:“不过,大块头可以放在最后。”
原上第一个被带走的是夏临泉,他正在家里整饬院子,四个戴红袖章的军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兆勇和柏逢启二人。领头的向夏临泉问话:“你是夏临泉吧,跟我们到村里去一趟。”
夏临泉以没王法为由,拒绝了前往村部。四人不容分说强行把夏临泉扭送到村部,把他锁在办公室里。夏临泉在室内猛敲木门,门被敲得咚咚响:“你们凭什么抓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陆兆勇拿着纸单,冲门内大喊:“凭什么抓你?你是一位极其危险的人。″
“你放屁,”夏临泉马上为自己辩护:“我以前只是一名长工,和贺氏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胁迫和欺凌,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有目共睹,难道你没长眼睛吗?″
社员们听说夏临泉被强行带走了,一传十,十传百,都围到村部看热闹。夏临泉不管怎么叫嚷,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为了节省力气,只好闭口。
以袁保峰,戴前峰,夏高峰,罗登峰四人组成的东陵村保卫小组,他们走到哪里,母猪原的社员们都避而远之,远远的看到他们威武的行使自己的职责。时间久了,东陵村村民就给他们起了外号“四蜂”。
他们其实并不是军人,而是刚走上社会的待业青年,他们在选择如何规划自己人生的时候,遇到了运动。于是他们通过人事关系链条式的运转方式逐渐上了链条,并随着看不见的链条运转且是日复一日。
陆兆勇从储料间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纸条,他手一挥:“走,陆兆庆家。”
陆兆庆成了东陵村第二个被带走的人。
当六人现身陆兆庆家的时候,陆兆庆见势不妙,顺手抄起旁边的铁锨挥舞,做出并不惧怕的样子:“我看谁敢抓我,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
陆兆庆的婆娘陆安氏从房内出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掉了魂一样大嚷:“抓人了,抓人了,快来人,他们要抓人哩。”喊声虽声音凄惨,划破长空,并没有人上前,侄男伯父都是远远的站着向这边观望。
陆安氏凄厉的声音传进屋内,四个女儿和一个过继的儿子陆正明先后跑了出来。
“四蜂”看陆兆庆抄家伙抵抗,立马就要动手,陆兆勇向前一步,如手里握着尚方宝剑:“陆兆庆,昨天的会你也开了,现在啥情况你也明白,识实务者为俊杰,放下无用的抵抗,接受审查。\\\"
“我,呸,”陆兆庆向陆兆勇吐了口水:“你算什么东西?别说老子没问题,就是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来审老子。”
陆兆勇撮着嘴很生气,瞪视他一回后,伸出手指向他:“你绝对有问题。”
“四蜂”蜂拥而上,陆兆庆哪敢动手,轻而易举就被擒获。
孩子们在后面追,嘴里喊:“爸爸,爸爸,”脚步点地的节奏,嘴里随即发出颤音断断续续形成的连贯,这一幕让人揪心的酸楚。
安氏无精打采,跟在后面,直到村部。陆兆庆也被关进了办公室,与夏临泉同住一室。
陆兆庆通过窗户茫然地看向婆娘,内心的苦楚溢于言表:“照顾好几个孩子,家里的事就全靠你哩。”
安氏的眼中溢出泪花:“我去找那狗日姓柏的杂种,让他放人,没有用,再找兆鸿,让他救你。”
陆兆庆看了一眼夏临泉:“你看这站着的是谁?连他都被第一个关了进来,看来就是陆兆鸿来了也不管用哩。”
说话间,柏逢启来到窗边:“请家属迅速离开这里,现在正在办公,不允许有脏话和嘈杂声,否则我们就要采取措施,按照对现实不满处理,一样进行管制和改造。”
“四蜂”向这边走来,安氏看情势不对,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的走了。五个孩子高高矮矮簇拥在她身后,争先恐后紧跟在她身旁,生怕落后就没有了母亲一样。
第三次从储料间出来,陆兆勇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他清楚地知道第三个要带走的人是养猪场的老板柏雪飞。看到柏主任在纸条上写下“柏雪飞”的名字时,他就在酝酿对柏雪飞的区别对待,必须在未到达养猪场时,让柏雪飞知道自己对他的好。他陆兆勇对他还是有情感的。他示意柏蓬启去旁边的庄场通知柏雪飞的母亲柏金氏,让她赶快去告知儿子柏雪飞,要他不要抵抗,他会想办法让他无事。
陆兆勇领着“四蜂”朝北行走,一路走走停停,向“四蜂”介绍,哪是江村,,哪是龙湾村,关公庙在哪里,以及远古及现代的一些事。
到达柏陆书院时,柏雪飞果然没有任何抵抗,早已备好了茶水,等待五人享用。
几人各怀鬼胎,装模作样,喝完茶后,柏雪飞被夹在几人的中间,押往东陵村村部。
柏金氏站在门楼下目送柏雪飞的身影走远。比较于夏临泉与陆兆庆,柏雪飞是最体面的一个,没有争吵,没有肢体冲突,保持了做人最起码的尊严。
柏雪飞慢步走进关押人的办公室,夏临泉与陆兆庆同时看向他。柏雪飞惊讶的说:“您两位也在这里呀,幸会,幸会。”
陆兆庆没有理他,夏临泉则向他示好:“没有想到你也在名单之中。”
柏雪飞感慨:“到现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兆鸿叔呢?连你也被关进来,他不管你吗?”
夏临泉素然无味:“兆鸿不是十月一号结婚吗?早上早早与康就去镇上了。”
柏雪飞劝导夏临泉:“放心吧,兆鸿叔不会不管这事的。”
第四个要抓的人是康瑞君,柏世豪把纸条推到陆兆勇的面前。陆兆勇看到人名后马上汇报:“柏主任,康主任没有在家,早上与兆鸿去镇上了,她可是陆兆鸿的未婚妻,弄不好……”
柏世豪把眼一瞪,一脸不屑:“他的未婚妻怎么了?就是他自己,只要有问题,一视同仁。不管那么多,执行就是。”
“没有在家呀!”柏世豪似有所悟,在纸上又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陆兆拓。
对村长的抓捕比柏雪飞还要省事,陆兆拓制止了婆娘的烦躁不安,交代她不要惊慌,应该没有大的问题,因为自己从未贪污,也没有对不起谁。
陆兆拓的婆娘王秋珍更是沉不住气了:“我不担心你的人品,我只担心如果你被开除了,多丢人,我和孩子们怎么在这原上活人呀!
陆兆拓怒斥她:“怎么不能活人了?没有脸是不是?有脸就能活人,除非你不要脸。”
王秋珍被吼的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在顾及自己的颜面,不管是对妻子对儿女,对邻居,对朋友,对恩师。一旦自己的脸面如大寒的北风吹过,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自在,人的行为举止随即会行将就木,眼神失去活泛,变得呆滞,举手投足变得木讷趋向机械。
陆兆拓村长被带进他常进常出的办公室后面无表情,看着早先进来的夏临泉,陆兆庆和柏雪飞。
柏雪飞面带微笑:“兆拓叔,你好。”
夏临泉:“村长好。”
陆兆拓点点头,陆兆庆靠近:“驴日的碎逼娃,连你也不放过。”
陆兆拓感叹:“搞不懂哩,由他们折腾去吧,大不了这个村长我不干了。”
中午时分,太阳懒洋洋的从云层之间露出头来。东陵村紧张压抑的气氛随着光线的普照得以舒缓。
柏世豪得到可靠的消息,康瑞君与陆兆鸿还没有回来。工作不能停止,他在纸条上写下陆兆镰的名字后,陆兆勇带领柏蓬启与“四蜂”直扑东陵村小学校。
学校正在上课,远远就能听到徐炜昱洪亮的声音,陆兆勇往办公室伸了一下头,看到陆校长正在忙碌,他径直走了进去。
全身贯注的陆校长感觉有人来,他抬起了头,见是陆兆勇,冷静的问道:“有事?”
陆兆勇把手中的纸条一扬:“昨天在村部已经开了会了,任何人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请你配合。不要作任何无意义的反抗。\\\"
陆兆镰丝毫没有任何恐怕和恐怖:“我堂堂正正做人,何罪之有?要你们这样的来抓人?”
陆兆勇轻蔑的“哼”了一声:“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你没有选择,必须配合调查。”
陆兆镰校长怒视着陆兆勇,还以轻蔑:“可笑,什么运动竞能把你由落汤鸡变成凤凰?在高洁的学校里展示羽毛!”
陆兆勇马上气急,让外面的五人进来,指着陆校长:“不要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没人知道你的那些破事,算你命好。如果不是陆兆鸿及时回来,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柏智宸为什么要杀你?而且是在自己的家乡,你百分百犯了罪,且是罪不可恕。老天有眼,运动来哩,是专门治你这号人的。藏得可深,我看你这次往哪藏。”
“四蜂”上前就要生擒陆兆镰,他右手一扬,声若宏钟:“慢,请收回你们的脏手,我自己走。”
陆校长挺起胸膛大踏步走在通往村部的路上,褪了色的灰青色裤子随着脚步甩来甩去,那背影像极了就要执行死刑的囚犯。
陆兆勇亲自把陆兆镰引进办公室,然后“叭”的一声关上了门,从外面上了锁。
柏世豪在储料间接待了六个手下,对他们的工作做出了肯定:“可以呀,陆兆勇同志,开展工作第一天就出色的完成我交给你的每一个任务,值得表扬。”
陆兆勇哈腰:“这都是柏主任你领导有力呀,放心,只要是你交代的,保证完成任务。”
柏蓬启附和:“对,保证完成任务。”
陆兆镰校长被推进屋内,抬头看见包括村长在内的四人,不由地惊讶:“怎么,你们也被抓进来了?”
陆兆拓拉长沉重的语气说:“不只是我们四个和你,后面应该还会有人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陆兆镰一头雾水:“村长和队长都被关了起来,一位好逸恶劳的人却趾高气扬,搞不明白,搞不明白呀!”
为了标功,陆兆勇自告奋勇带领”四蜂”和柏蓬启到陆家大院等候。
约莫三点的时候,陆兆鸿与康瑞君出现在陆家大院的门口。六人迅速把两人围住,陆兆鸿警觉的回头望向六人:“啥意思?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陆水生驾着牛车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回来,目睹了眼前的阵势。
康瑞君表现出冷静,等待回答。
陆兆勇往前站了一步:“兆鸿,康主任,柏主任已经签字,让我们把康主任带回村部进行调查,请予以配合。”
陆兆鸿气的大骂:“你放屁,她家什么富农分子?只允许柏家有大房子,俺家有大房子,就不兴她家建大房子,什么狗屁逻辑。是谁举报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非把他的嘴撕烂不可。”
陆兆勇“嘿嘿”一笑,我们是在例行公事,请配合,不要产生冲突为好。”
“怎么?”陆兆鸿靠前一步:“你想威胁我,我告诉你,”他戳了一下陆兆勇的胸膛:“十月一号是我和瑞君结婚的日子,是我余生最大的事。如果你们打扰了我的婚事,我会让你们死的很难堪。”
陆兆勇陪以笑脸,眼珠转了两圈:“兆鸿哥,你和康主任都是公职人员,这次运动又不是只针对你们,希望理解,配合下,调查完不就没事了吗?不影响你们结婚。”
陆兆鸿把手一挥:“不行不行,谁说的也不行,谁来也不好使。”
他示意陆水生往院里搬运东西,冲院里大喊:“夏叔,出来搬东西。”
柏蓬启讨好又怯懦的说:“别喊,我们第一个抓的就是夏临泉,他现在就被关在村部办公室里。”
陆兆鸿惊呆了:“什么?你们竟把他给抓起来了,啥理由?谁干的?谁干的?”
陆兆鸿急的抓耳挠腮,非常不淡定:“真没有想到,你们这帮小混混竟敢在我头上开刀,明目张胆在我家抓人,气死我了,柏世豪在哪?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可食人间烟火。”
陆兆鸿旋风一般奔向村部,康瑞君在后面紧跟,陆兆勇示意“四蜂”,到了村部就动手抓人。
村部的大路上停了一辆吉普车,车上坐着一位带红袖章的驾驶员。
陆兆鸿首先从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了被关押的五人,气到极点,控制不住的大喊:“柏世豪,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柏世豪慢腾腾从储料间出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光线了,眯着眼说:“姑父,我在这儿呢。”
陆兆鸿指着办公室:“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半天没在家,你就抓了五个人,还有瑞君你也要抓,你解释一下理由,要有理由才能抓人。”
柏世豪把手往后一背,摇头晃脑的说:“瑞君,瑞君,看你喊的可亲热,”他抬高了声音,加快了语速,指着陆兆鸿:“一个巳经跟了两个男人的女人,你也稀罕!你忘了我的姑姑是跟着你闹革命才死无葬身之处的吗?如果你还有良心,还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你就摸摸你的胸口,看你做的对不对?”
陆兆鸿想据理力争,防不胜防,康瑞君被“四蜂”推搡进了吉普车,随后车门被关上。廉瑞君拼命拍打汽车玻璃,声嘶力竭大喊:“兆鸿,兆鸿。”
陆兆鸿想扑上去救人,但被驾驶员下车挡住。
陆兆拓,陆兆庆,夏临泉,陆兆镰校长,柏雪飞五人先后被塞进车。戴红袖章的驾驶员联同“四蜂”,陆兆勇坐在车上向东陵镇驶去。
吉普车渐渐远去,车屁股后面拉出足有一百米的蓝烟。陆兆鸿没有疯狂的去追,开始出奇的冷静。他用最锐利的目光看向柏世豪:“你和我巳经杠上了,你拿我和你姑的事记仇哩。我告诉你活人的道理,已经去了的人,值得怀念,活着的人要更加珍惜。一生都活在阴影里,那不是人的活路。”陆兆鸿随后去了东陵镇。
令陆兆鸿更难以置信的是,找遍镇政府大小房屋,派出所的院里院外,别说人,就连那辆吉普车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他心中生起莫名的失落和明显的颓败,他怀揣“质问”两个字,走进了赵克华的办公室:“人呢?你把人藏哪去了?”
赵克华肉嘟嘟的圆脸,眼睛却不是很圆润,一脸不屑:“你找人干什么?你能找得到吗?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把工作做的彻底,我们早已设计了各种预案,预案就是墙,就是钢铁长城,任何人都别想逾越过去。″
陆兆鸿已经表现的没有斗志:“有这么严重?”
赵克华一屁股坐在镶有皮垫的转椅上,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如果你对形势有清醒的认识,那就不严重,反之判断失误,认识不够就很严重。”
两天后,东陵镇所辖十个村子都张贴了告示,将在东陵镇初级中学召开东陵村问题特别会议。
这个消息不吝于晴天霹雳,震闪了陆兆鸿的大脑神经,遇到问题最能认识最能解决的他对眼前的事茫然不知所措。他去了一趟宁民县城,无精打采而回。
二龙,三龙,芙蓉,五儿,两两一对牵着手在村口张望了好长时间,无果又原道而回。五儿跟随三龙,神情最为悲情:”哥,我想娘。”
三龙好像已经懂事了,欺骗弟弟说:“放心,娘要不几天就会回来,让娘给包花生米饺子,让你咥的嘴冒油。”
福娃好像受到了最大的打击,一母同胞被抓走了,唯一的好朋友第一个被抓走了,孩子的母亲被抓走了,好像一切都冲着他来的。头顶如压着一块大石头,无论怎样努力,就是直不起腰杆,他病倒了。
孩子们饿的难受,二龙三龙升火做饭,虽然熬糊了锅,可兄妹几个终于可以填饱肚子。
就在福娃自责之即,陆黄氏出现了,她首先把熬糊的锅洗了。用鸡蛋掺有青菜给福娃煮了一碗不稠不稀的汤端到他的床头。
福娃看了一眼后差点落泪,此时的黄氏减肥已经初步成功。展现出修长的身形。福娃苦涩的向她微笑:“鸡蛋是你拿来的?”
“嗯,”陆黄氏点点头。
“大白天的,你咋敢一个人过来?″
“不怕,”黄氏看着他:“我不做亏心事,我怕啥。”
福娃仔细盯着黄氏看了一阵:“那晚对不住你,如今你减肥成功,恭喜你。”
“恭喜什么?我感觉从这次我减肥成功,我认为一生想做什么事只要有恒心,就没有做不成的。”
福娃点点头:“往后不要再来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
福娃咥完了陆黄氏做的饭。黄氏把院内里里外外拾掇的干干净净才回了自己的家。
批斗会如期举行,东陵镇初级中学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人头,看不到身子。
陆兆鸿是去的最早的一个,站在临时搭建的戏台前等待。虽然人越涌越多,就是挤死了人踩死了人,他都不会在乎,他满脑子都是康瑞君。那可是一位形体赢瘦大风刮来可能刮倒的弱女子啊!两天三晚的关押,不知她可有饭咥,可有水喝,能睡着觉吗?如果畜生对她采取了非人的措施,她能经得住非人的摧残吗?
陆兆鸿的萎蔫远远超过了虎娃,因为他的社会地位突然垮了,垮的不被人待见了。他所有创造的格局就像一座土墙的坍塌经过雨水的冲洗变成烂泥再也不能敷在墙上给予墙光洁的一面。
福娃也来了,他与陆兆鸿距离有十几米远,虽然眼熟十几个人,他表现的木讷,明明看见,装作看不见。心中只有一个目的,等待会议开始,让他能得以看到自己的亲人。
十时许,二辆警车在初级中学门口停下,车上的人全部下车。
赵克华,柏世豪,陆兆勇,柏蓬启,还有其他几位陌生的面孔恰到好处的走上台与被押解的人会合在一起。
台下,人声鼎沸,议论声形成一种被铺盖包裹的宏钟,不同的人对这种声音有不同的表情,且是延续的。从看到人的那一刻,陆兆鸿就看到了心爱的人康瑞君披散着头发,乱发遮住了双眼。
陆兆鸿的心碎了,欲哭心痛的样子。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境,他的基于对现实的无奈和对于爱人最无助的无奈。走在最前面的是夏临泉,眼神呆滞无神。
陆兆拓表情麻木,努力做到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陆兆庆显得完全拘谨。
康氏完全没有了生气。
相对于前五个人,柏雪飞是赤手空拳走上戏台的。
人群中的汤氏眼圈红润,一脸的悲伤,一副欲哭的样子。不管她的眼光怎么看向夏临泉,夏临泉被木板挡住了脸,根本看不到汤氏的表情。
陆兆鸿压抑不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控制不住喊:“瑞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康氏慢慢抬头看一眼他,慢慢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随后又低下头去。
陆兆拓与陆兆庆基本同样的表情,不敢直视于人,把眼神的视角压低四十五度角以下,目不转睛瞅视不远处的戏台木板。
陆校长是唯一一个区别其他五个人的,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不屑于雪峰倒塌后的山崩地裂,站在戏台的一边,一脸世态炎凉我独醉并铮铮傲骨。
福娃看向夏临泉,康瑞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陆校长身上,满脸的深情。校长无意寻他却发现了人群中的他,相视分秒后收回了目光。
批斗会正式开始之前,赵克华把手一挥,二十位之多的青年在台前列队站立,在戏台与广大社员之间形成一道人墙。
赵克华非常满意自己精挑细选过来的保卫团最称职的站立,背手,挺胸,目空一切。
柏世豪坐在赵克华的右边,时不时地与他低语交谈。赵克华一脸不时省视和赞许的表情回以柏世豪肯定。
陆兆勇发挥了他“在最要改变的时刻马上改变”的快速演变,成了见风使舵最得心应手的践行者。在柏世豪的授意下,他拿了一摞纸走向了前台,没有紧张,没有了恐慌,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反而是干练:\\\"夏临泉,他少时在渭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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