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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外不见了陆兆镰,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摇了摇头回到主屋,等着他进屋。
陆兆镰在二老居住的厦屋,除了看到两双新鞋之外,没有发现其它不一样。那两双新鞋是人工纳底制成的,初始的针眼清晰可见,做工精细而敦实。踯躅一阵子后,他又来到主屋东首的主卧。这间屋子是妻子吕卉婷的闺房,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地方。
陆兆镰走到床前仔细观察,被褥,枕头摆放整齐,被角伸展,方方正正。把手伸进被窝,一股暖意立马传进心间。他愣怔了一下,立马走到堂屋岳母的跟前:“妈,卉婷回来过,被窝还是暖和的。”
岳母紧嘬着嘴马上否定:“她啥时候回来过呀,那是我,我昨晚在床上睡过的。”
“妈,”陆兆镰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这些年我知道你们在合起伙来骗我,妈,你可清楚,他是我的妻子啊,是能改变我一生的妻子啊!她有儿子,我和儿子都需要她。世界上所有的事,再糟糕的事,能大过亲情吗?这一次来,如果找不到她,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陆校长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币,放在木茶机上,转首就出了高宅。
他在门首站了很久,巷子里巳是人来人往。他心里清楚,自己晚来一步,妻子吕卉婷先他一步已经离开了吕庄巷。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瞅准一个邻居老太出门的时机,询问吕卉婷是否回来过。老太告诉他,吕老秀才的女儿昨天上午突然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块肉和两双鞋。回来后门就是关着的,我想找她说话也进不去,现在的门是开着的。
陆校长迈开脚步,朝着柿园子镇走去。
越往南走越难走,道路是越来越低,但植被却逐渐丰富。远远看去,山崖陡峭,怪石奇异,让人倍感清新。陆校长知道这就是本县有名的流峪飞瀑景区。他来不及欣赏这眼前的旖旎风光,经过景区来到旁边的柿园子镇中心小学。学校没有门,两排十几间校舍全是泥塑的墙壁,窗户很小,竖立着伸不进拳头的木栅格。
陆兆镰巡视了一遍,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有见到有住人的痕迹。正范愁之间,从前面坡上下来一个人,他赶忙走上前去询问。那个人告诉他:“不认识什么吕老师,丁老师,他的孩子不在这所学校上学,对学校的老师从不感兴趣。”
说完话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陆兆镰纳闷,对老师从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能对什么感兴趣呢?他又顺着第一排教室逐个观察,从窗户往门缝里瞅。只要有课桌的马上就被否定,学生上课的教室绝对不能用来住人。吕卉婷在这教书,无亲无故,肯定有自己独立的居住之处。
令他失望的是,再次走遍所有的教室,还是没有发现那间房子有住人的痕迹。这时的陆校长更是犯嘀咕了,难道那纸条透露的信息是假的?不可能呀,有谁愿意骗自己呢?那字在这个原上除了陆兆鸿无人能写出那么俊毅的字,他无任何理由让自己白跑一趟啊!吕卉婷在这学校任教,却不在这住,她能住哪呢?村子里的哪户人家吗?谁又有那么好的心收留她呢?
在对事情判断的过程中逐渐消耗了时间,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陆兆镰校长茫然不知所措,站的累了,他找了一块小石头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盯视学校的门口。此时,他把自己交给了命运,如果命运不济,这次来怕是要落空。如果上帝眷顾自己,那就让吕卉婷现身吧!
北风吹来,凉飕飕的!他掖紧了衣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流峪飞瀑风景区的方向下来一个人,脖子上戴着白色的毛巾,头上戴了一顶线织的帽子,从学校的门口迈着小步走过去。
陆兆镰听到脚步声望去时,那人已经走了十几米远。陆兆镰只看了一眼,多么熟悉的背影啊,这个人肯定就是妻子吕卉婷。他心生惊喜,马上追了上去,口中生涩的喊出二字:“卉婷。”
前面的身影只愣了一下,马上加快了脚步,几个闪身人就不见了。焦急之中,陆兆镰扯声大喊:“卉婷,你不要躲着我,我已经找了你十几年,思念了你十几年,不要再躲我了,好吗?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我们的儿子需要你,你回来吧,回到我和儿子的身边吧!没有你的日子你不知我是咋过的,吃不好,睡不好,回来吧,回来吧!”
话出既止,语音被风吹去,只有周围的树木被风侵袭地发出“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情急之下的陆兆镰来到柿园子村,从村头逐个敲人家的门户:“你认识吕老师吗?她从县城来,中等个,白白的,很知性。”
“吱呀”声过,农户的门开了,又关了,关了又开,没有人认识他。
开了门看是一位不认识的人,就都马上关了门。从他脸上表现的真诚,没有人说他神经病,晚黑来逐个敲人家的门。陆兆镰没有气绥,继续敲下去,从前排西头第一家敲到东头最后一家。又从第二排往西敲,终于敲到最后一家,这家门口栽了两棵柿子树,光线不是很明亮,但树上吊坠的烂果子依稀可见。
陆兆镰下意识的去敲门,心想,这一户如果问不到吕卉婷,那可就真的无望了。
有节奏的敲门声立马引来了房子里的人,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同时走过来两个人。门开了,门内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男的,不认识。另一个是女的,一身轻装,她不是别人,正是陆校长日思夜想的妻子吕卉婷。
吕氏很随和,对旁边的那个男人说:“胡老师,你回避一下吧,我有些话要给他讲。”
胡老师应声走了出去,吕卉婷把陆兆镰引进正中的堂屋,升火取暖。
屋外繁星点点,屋内火光照亮了吕氏的脸。
陆兆镰很严肃的盯着吕卉婷:“多少年了,你没有改变,还是那么漂亮。”
吕卉婷苦笑了一下,没有去看他,伸开两手取暖:“是人都会改变,容颜会改变,心更会改变。”
“卉婷,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你知道我的心吗?我不会不理解,不会不知道你心中的痛,给我机会吧,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疼爱咱们的儿子。”
吕卉婷慢慢抬起头去看痴情一片看着自己的陆兆镰:“一切都不可能了,从我确定离开你的那一天起,我吕卉婷就不再是你陆兆镰的妻子了。”
吕卉婷的说话语气冷漠果断,没有一丝温存。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舍身救我,就要离开我?你是救我呀,把我救出来了,你却离开我,这是什么道理?”陆兆镰据理力争。
吕卉婷不为所动,依旧冷漠:“你一辈子都不会懂作为一个女人对贞洁的持重。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灵魂,她绝对是垃圾,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灵魂的,精神的,精神的,灵魂的,一旦失去了灵魂,她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因为没有了最珍贵的东西,心跟着就没有了!谁愿意跟一个没有心的人在一起生活呢?”
“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我愿意,我愿意和你在一块生活,一百个愿意。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吕卉婷苦笑:“我就是我,不一样的自己。父亲从小就教导我,要懂得做一位礼仪廉耻的人,对待不完美的人生,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
陆兆镰一个跨步,右手抓住了吕卉婷的手:“卉婷,我来找你,不是来讨论人生课题的,是要让你回去的。过去的永远不要再提,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好好把失去的都统统找回来。”
吕卉婷用力挣脱陆校长的手,后退一步:“你所设想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我的家,刚才出去的那个男的叫胡兴华,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在一个学校教书。你看看床上躺着一个小孩,是他的儿子,他对我很好,长期照顾我,我被感动了,因为我是一位失去灵魂的人,他是二婚,只能配上他,我嫁给他两年了,你看,”吕卉婷撩起巳经隆起的腹部,腹部圆圆的,煞有介事的左右抚摸了一下:“半年前我们打算要孩子,现在孩子都五个多月了。”
陆兆镰目睹了吕氏抚摸肚子的过程,然后又看了看床上的孩子,信以为真。泪水禁不住“嗽嗽”往下流。
吕氏只看了一眼,马上和颜悦色:“看到了吧,命运捉弄人。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占有她的身体,只要她过得好,有人疼,在哪过都一样。我很幸福,今后你该怎么做,应该明白了吧!”
陆兆镰泣不成声,悲伤到了极点:“真没想到你是一位把特别做到极致的女人,你的不一样,给我的人生作了最完整的诠释。”
“级别不够,那就降级,平等多好,没有言差语错,只有倾心相待,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爱慕,做一个知冷知热没有灵魂的伴侣。”
吕老师的话,陆兆镰已听不进去,在他的眼中只有吕氏的冷漠,没有一丝丝的温暖,他挪动脚步往外走,脚有千斤重,好像带了脚镣。他边走边说:“祝你幸福,既然你坚持要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那就坚持吧。”
陆兆镰就要出院门的时候,吕卉婷依着门槛近乎哭腔的喊道:“不要怪我狠心,我也是身不由己。忘了我吧,好好珍惜吴秋怡,她比我年轻,她完美,只有完美的人才配得上你。”
陆兆镰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上了坡粱,前面有两条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往前走,走呀,走呀,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有了路。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身体一个趔趄,整个身子滚进了一个水塘里,他听到一位熟悉的女人的尖叫声,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天后,当原上的人们焦急地忙活为冬小麦追肥时,在宁民县城南关靠近供销社旁边的一处民宅里,吴秋怡睁开了眼,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个熟悉的物件,她不由的惊恐起来,赶忙去掀被子,眼睛睁的更大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赤条条的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惊恐的“呀呀”大叫了起来!一种陷进深渊的无助,一种歇斯底里的大喊:“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回事?”
叫嚷声传到屋外,柏世卿刚从外面回来,他急跑进屋,关心的问道:“吴老师,你醒了?”
吴秋怡把被褥扯紧围住自己,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焦急的说:“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柏世卿马上作了解释:“这里是我父亲当年置办的房产,现在我和我哥两人居住。”
“我,我怎么会在你们家?”吴秋怡急切的问道。
柏世卿文质彬彬的说:“三天前,你发了高烧,全身湿透。是我同父异母的小弟柏世豪把你背回来的。在家里给你打吊针,天天守在你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
吴秋怡闭上眼,眼前立马漆黑。心中立马感觉不妙,她双腿动了一下,努力回想三天前的情景:一觉醒来,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推开门,外面是静悄悄的。无意中瞟了一眼阳阳住的房间,木门没栓,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门,敞开一条缝,她伸进头去,却发现陆兆镰不在屋内。她到厕所外查看,扔进一个小石子,没有任何回应与暗示里面有人。她又顺着几间教室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影。吴秋怡推门进去,把陆阳阳从睡梦中推醒,阳阳揉揉眼:“姐,这么早。”
“你爸呢?大清早不见人,他去哪儿了?”
“不会吧?昨晚上还在呢!”
“是呀,我找遍了学校所有的地方,找不到他人。”
陆阳阳想了想,起床走到爸爸的床前,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纸条递给吴秋怡。吴秋怡看了过后交代阳阳:“饿了就自己做饭,不想做就去叔叔家混两顿。”然后消失在东陵村的尽头。
吴秋怡从南门进城,刚走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吴秋怡回头发现是在母猪原上曾见过一面的柏世豪。那是柏智麟大办父亲迁陵大典在柏家大院门前听戏时碰到并认识的。柏世豪端了一杯茶并把茶亲自递给她,热情介绍自己叫柏世豪,是巳故老族长柏耀庭的孙子,曾当过县长的柏智宸是他爸爸,那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是她妈,柏智麟是他叔。当时,吴秋怡对他献殷勤没有任何好感,礼貌接过茶杯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此时再次看到他,难免还是警觉:“有事吗?”
“没事,没事,只是看到你,给你打个招呼,新年好,祝福你新年愉快!新年身体健康。”
吴秋怡嗤之以鼻,还之一笑:“没有你的祝福,难道我就不愉快了吗?”
吴老师没有回家,解放南路吴家巷巷口在她眼里一晃而过。她来到了东关吕庄巷,找到了吕老秀才家。从吕老秀才的婆娘口里得知陆兆镰巳早于她一个时辰离开了。
吴秋怡没加思索就去了柿园子镇,柏世豪跟在她的身后。
出城后,吴秋怡转身质问柏世豪:“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在我的身后干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柏世豪笑了:“道可道,非常道,只要知道无道不道!”
吴秋怡知道他在贫嘴,马上严肃:“谁都有谁的事要做,请不要打扰谁,好不好?”
“放心,放心,”柏世豪用手比划着:“我绝不打扰你,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可做。就当我是保护你,随便看一下风景。”
又走了一阵子,吴秋怡猛的转过身:“我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但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你啥意思?”
柏世豪皮笑肉不笑:“人家不是看你长得漂亮吗?想和你交个朋友。打心眼里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吴秋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那身段身板,一阵风就刮跑了,还保护人家,哼,屎壳郎扛石滚,不自量力!”
“嘿,”柏世豪一阵狂喜:“我妈就喜欢说歇后语,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难道是天降巧合,有意暗示什么!”
说着话,走错了路,多走了二十几里,又折回到原先的位置,重新赶往柿园子镇中心小学。走走停停,到村口时,天色已晚,吴秋怡打听了几家人,问询吕老师与陆兆镰,所有人都摇头说不认识这两个人。正当犯愁晚上如何落脚时,则听陆兆镰的隔空喊叫声,然后就是他挨家挨户的敲门声。
两人跟在身后保持约有三十米的距离,一直跟到陆校长去拍最后一家的门,目睹他走了进去,另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目睹两人在堂屋窃窃私语,不久后陆兆镰泪流满面的走了出来。
柏世豪在吴秋怡耳边说了一句:“也不看自己多大年龄了,还哭鼻子,真丢人。”
吴秋怡怒视了他一眼,马上跟了上去。吕卉婷看到有两个人追了上去,就没有去追。回了屋后那位胡老师也走了进来,严肃地说:“你我罪不可恕,我罪孽深重。”
吴秋怡跟在陆兆镰身后,柏世豪跟在吴秋怡的身后,直到陆兆镰只身掉进了水塘。情急之中,自己跳进水塘去救陆兆镰,却被一个水抛的木桩集中了头部而昏厥了过去,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秋怡努力回想后来的事情,没有丁点的记忆,眼前最要紧的是弄清自己赤身裸体躺在这张床上,是谁脱的衣服,自己有没有受到伤害。
柏世卿出去后,柏世豪买早点回来了,把煎饼,茶叶蛋放在床头柜上时,冷不防吴秋怡一声大嚷:“柏世豪,你给我站一边去。”
柏世豪下意识站到一边,懵懂的看着她。吴秋怡欲哭无泪,伸出一只玉臂指着他:“你说实话,我的衣服是谁脱的?”
柏世豪马上回答:“我脱的。”
“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
“你说谎,脱衣服能不看吗?”
柏世豪往前一步:“你的衣服全湿透了,能不全脱下来嘛?只是家里没有你可穿的衣服,要不早给你换上了。”
“你,你,你个流氓,伪君子,你不得好死。”
说完话,吴秋怡手舞足蹈,痛哭起来:“我的圣洁之躯,是给我心爱的人的,没想到却被你这个畜生看了,你让我今后怎样见人啊!”
“我,我会负责任的,我做的事我不推卸责任!”
吴秋怡警觉:“什么责任,难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吴秋怡急切的想知道柏世豪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了什么,如一头困兽,一副马上要吃人的样子。
吴秋怡的眼神令柏世豪颤栗:“没,没有,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
吴秋怡跳起身,快速从晾衣架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在被窝里穿戴。“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又跳下床,趿着鞋就跑了出去。
她抱着一种意念直奔母猪原。
陆兆镰校长三天前已经回到母猪原。他被柏世豪从水塘里救起后,在就近的一家赤脚医生为他煎了一剂麻沸散,他喝了后挥汗如雨,病即去了大半。
第二天,他向治病郎中讨了身棉衣就回到了原上。
陆兆镰心中急切,他找到了陆兆拓村长,严肃自己的立场:“只要留住我陆兆镰在东陵村教学,就必须要解聘吴秋怡老师,否则我会毫无商量余地选择离开。”
陆兆镰的态度非常果断,陆兆拓感觉到必须严肃对待。在与陆兆鸿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见面后,对现身东陵村的吴秋怡当面口头传达了解聘她当东陵村村聘教师的决定。
吴秋怡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为什么?”
陆兆拓一副军人风范,毅然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吴秋怡找遍整个村子,没有找到陆校长与儿子阳阳的影子。日落西山的时候,她独自离开了东陵村,回到宁民县城。她根本不知道陆兆镰校长与阳阳躲在弟弟福娃的家里。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陆兆镰选择了更不为人们所知的低调教学,创作创新教学,他以“乘黄精魂”为笔名在西安晚报上发表了诗歌《颜色》:
蓝是天,
地也蓝。
你是肉色的!
我坚信我的黑不溜秋,
黑得此生只能看清一人!
你为了孩子而生了孩子,
我为了孩子而正色孩子!
孩子,孩子,
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
我在绿色中被烤成黄色,
然后,
又转成白。
多年之后,陆兆镰成为陕南地区最炙手可热的作家。除了绘画,书法之外,常有诗作发表。当他得知妻子吕卉婷身患重病,在柿园子镇胡兴华家中是故意欺骗他的事后,更是愤世嫉俗,感叹吕卉婷的人格高尚,立马执笔,一气呵成几首短诗:一,梦里四千天,光阴十一年。一句不待见,放马田园间。二,清灯明月夜,孤枕望窗台。倩影巳远去,万呼不见来。情书摆桌面,相思一万年。三,头发苍苍鬓角齐,娇唇如梦空欢喜。花开堪折不能折,留得美玉寄东篱。后来,他为第一首取名《一重天》,第二首取名《二重天》,第三首取名《三重天》。诗作发表,各种信件如雪花一样飘然而至,堆积在案头。陆校长一封也未曾拆开过。
时光荏苒,时光漫过北回归线,漫过秦岭,定格在春光灿烂的三月。
虽然这里的春风要比国内的要迟些来到,但普天同温的暖意告知人们春天已悄然来临了。与这种桃树枝头鼓花苞不相称的情景当是被东陵村解聘了的老师吴秋怡了。
从东陵村回来,她就开始思考人生,难道一个人的付出没有回报,把一颗真心合盘托出,难道不能温暖一个人?爱一个人就那么难吗?
对蜗居在家的女儿,吴母没有作过多的询问,任由她去。
在一个无比清新无比倍感舒适惬意的早晨,吴秋怡解好手,系好裤带习惯性的通过墙壁上的镜子审视自己时,一个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她伸出手指头逐以数过,不信结果。再从头数过,她惊呆了,整个人马上蔫了。她无力的坐在床上,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怎么可能呢?例假已经超过四天没有来了,越想越后怕。吴秋怡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走停停,在屋内无目的的转悠。最后她选择去了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大夫在仔细询问月经史,有无既往病史之后做了试纸检查,明确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平时注意增加营养。
吴秋怡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妇产科,走出那处低矮的房屋围成的医院。吴秋怡想哭却哭不出来,心中充满悲愤,一个没有结婚的人却怀孕了。而怀的并不是自己心爱的人的。因为她心里清楚,陆兆镰与她并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她抬头看了看天,向前走几步,再次抬头看天,再走几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不觉来到南门供销社旁边的柏家院子,正好瞅见柏世俊从房内走出。她走过去不冷不热的说:“请你告诉我,柏世豪在哪?”
柏世俊被吴秋怡冷漠的语气渲染了,愣怔了片刻后反问:“你找他干啥哩?我们虽是同父兄弟,但平时不怎么来往的。”
“他是畜生,绝对不是人,找他有事。”
柏世俊从话风之中看出了她对同父异母弟弟的仇恨,爽快的把地址告诉了吴秋怡。
吴秋怡顺着柏世俊提供的地址来到东关汪家巷桥边往东数第三家,找到了柏世豪的家。门是开着的,她独自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很别致的四合院,青瓦青砖,墙缝勾勒的纯白。柏世豪正坐在主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吴秋怡大喝一声:“柏世豪。”
柏世豪吓的全身一哆嗦,从椅子上站起。惊到过后是镇定,见是吴秋怡马上和颜悦色:“秋怡,你咋来哩?你怎么找到这里?”
吴秋怡快走几步来到柏世豪跟前立声质问:“那天,在我高烧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柏世豪眼珠贼溜溜乱转了几圈后故作镇定:“没,没有,我只是,只是给你脱了湿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做。”
“没做?你看看,还敢抵赖,”吴秋怡把妇检单掷向柏世豪。柏世豪在慌乱中把随空气上下飘荡的白色单子抓在手中。在看到右下角结尾的文字后,马上大喜:“秋怡!你怀孕哩,这真是太好不过的事!这是老天有眼,让我柏世豪与心爱的人有了爱情的结晶啊!”柏世豪欣喜若狂,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整个人作狂奔壮。
“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对我作了不可告人的事?”吴秋怡的表情冷若冰霜,眼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人不寒而栗。
柏世豪捕捉到了那股阴寒之气,但此时他却来了真感情,语调真诚之中掺和柔和:“秋怡,说心里话,在东陵村,爷爷殡葬的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心中认定,如果今生能与你共同在一起生活。就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大年初一,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你,陪你去寻什么陆校长。直至他掉进池塘里,我把你救起。因为私心,我把他送进当地的土郎中家。而把你背回了宁民县城。我怕妈妈吵我,就把你背到了二哥柏世卿家。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在家住,我给你脱下了全身的湿衣服,让就近的私人诊所来人给你打了退烧针。在你身边守护了三天三夜。在你说胡话,满脸红晕的时候,你简直美的不可方物,我没控制住就悄悄掀开被子,不过,秋怡你放心,我绝没有用强,我小心翼翼,就是怕弄疼你,伤害到你。”
柏世豪的话还没说完,吴秋怡早已怒不可遏,失去了理智,拿起椅子就掷向柏世豪。顿时屋内瓷杯,茶水碎了一地,溅了一地,地面上一片狼藉。
吴秋怡一改往日的温情善良,用手指着相世豪:“你是我吴秋怡今生最痛恨的人,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和你禽兽不如的爸爸一样去蹲大狱。我要让你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柏世豪“扑嗵”跪地:“秋怡,我是真心爱你的呀,我柏世豪对天发誓,今生会好好待你,如果不把你当做心里的宝我就是畜生。”
汪氏不失时机的出现,对地上的碎物视而不见,非常坚定的迈着方步走了进来。紧身的旗袍展现了她突兀有致的身材,她笑容可掬,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爽朗笑道:“跪的好,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今儿个跪媳妇,难能可跪。你这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做不了主。武大郎卖豆腐,人怂货软。″汪氏又转首至愤怒中的吴秋怡,目光尽是省视:“你知道他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爸爸?知道的还挺多。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看我们家世豪对你多倾心,男儿膝下有黄金,愿为你跪下的男人绝对不差。你也不要裁缝的尺子,量人不量己;苍蝇叮菩萨,没人味儿;看天说话,眼光太高。”
吴秋怡用最到位的蔑视眼神看了一眼汪氏:“看你的穿戴就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哪学来的低级语言,用来损人?禽兽丈夫能有一个好的婆娘嘛?”她指着汪氏又指指柏世豪一字一顿的说:“我吴秋怡对天发誓,我不会让你们的如意算盘打成,我会做出让你们后悔一生的事,你们就等着瞧吧!”
吴秋怡拾起地上的妇检报告单后,疾步走出了门。在门口碰到偷听话的柏世俊,她没有理他,径直向南门走去,柏世俊跟在后面。
汪氏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命令道:“还不起来,你想跪到什么时候?”
柏世豪站起身,由于跪的太久了,膝盖骨钻心的疼痛,他眦牙咧嘴的像母亲乞怜:“妈,你出现的真及时,妈,她可怀了我们柏家的骨肉呀!”
汪氏沉稳,非常成熟的说:“这事得从长计议,不能急性子来。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她是补锅匠戴眼镜,专门找茬来的;光屁股打狼,胆大不知害臊;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啊!”
吴秋怡一刻也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确立了一个方向,母猪原。
虽然心在滴血,但却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见到心爱的人,那就是东陵村小学校的校长陆兆镰。虽然上次没有见到他,但她有预感,这次一定能见到他,要为今后的人生做一个最后的交代。柏世俊跟在后面。
对于现身东陵村小学校的吴秋怡,陆兆镰没有作任何的惊讶,只是浅浅的像长辈关心晚辈的语气说:“秋怡,你来哩?”
吴秋怡泪如泉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泪水让陆兆镰无所适从。教室内的同学们都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这里,陆兆镰关心地说:“咋就哭了呢?”
吴秋怡声音哽咽的说:“开源之源,无容则小,有容则大,因为你的学识与品德让我爱上了你,我勾勒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幻想与你双宿双飞,现如今却不行了。这个设想今生再也不能实现了!”
对吴秋怡的痛哭流涕,陆兆镰校长着实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无感怀地说:“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大老远赶来,竟是如此的伤悲!”
吴秋怡悲痛到极点,目视之中根本看不清陆兆镰的脸,她的神情已经把伤痛表现到了极点:“在我去柿园子去找你的时候,你失足掉进了池塘,我去救你,柏世豪把我救起,他对我们区别对待,他把你安置在当地郎中家,却把我背回了城里。他趁我昏迷之时玷污了我。最想不到的是命运最大程度捉弄了我,现在,我已怀了他的孩子。”
陆兆镰扬起头,同时闭上眼,不无感慨:“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良久,他平视吴秋怡,一脸的惋惜:“秋怡,你打算怎么做?只要是合乎情理的,我坚决支持你。”
吴秋怡擦了一把泪水,露出憔悴的脸,无比坚定的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这次来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你能抱抱我,从此我俩两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陆兆镰在作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后伸出右手抱住了颤栗不止的吴秋怡……被抱住的那一瞬间,吴秋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