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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父亲,我不会娶她,更加不会纳妾!”宁逸飞怒瞪着父亲。
荣郡王也怒了,扬起巴掌就要煽过去,门外左忠进来,道:“秦钰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荣郡王皱眉,收回手,淡淡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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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春院内院偏房,沉欢的小书房中。
沉欢看着冬雨,温和的说:“冬雨姐姐过来坐。云裳姐姐,给冬雨姐姐倒杯热茶。”
冬雨一愣,看着笑得如一朵花般的沉欢,心里莫名紧张,可主子的话不敢违,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边上,局促的接过热茶却不敢喝。
“其实,冬雨姐姐,我知道你是帮马姨娘做事的。”沉欢也不勉强,开门见山。
冬雨也不惊讶,从上次雪贝尔的事件后,在场的人都会猜到她背后是马姨娘。
沉欢见她沉默不语,便笑笑:“冬雨姐姐,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什么帮马姨娘,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不但得罪了二房,还帮着二房陷害了我们和三房。在府中,你还有立足之地吗?到如今,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已经万幸了。”
冬雨猛抬头,眼圈湿润,咬唇微微点头:“奴婢命贱。”
沉欢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选择生路,我也无法。”说着,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
云裳走过来,轻轻的抚摸着冬雨的头发低声道:“冬雨妹妹,当初你和我一起入的秦府,你可记得?”
冬雨眼圈一红,“记得。那天我还挨了一顿打,差点没命,是姐姐求情才救下我。”
“打你的不就是当时刚入府的二奶奶吗?”
冬雨咬唇,没吭声。
“你恨二奶奶吧?你被二爷欺负过,可二奶奶不准二爷将你收房,硬是将你塞给了三姑娘做丫鬟。而你为了报仇,留在了三姑娘身边。”
冬雨脸一僵,“姐姐怎么知道?”这件事她瞒得死死的,只有二爷、二奶奶知道,就连秦湘都不知道。她却不知道云裳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任何一个被吕氏和二房欺负的下人。
沉欢飞快的看她一眼,这些云裳都告诉她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冬雨好做文章。
云裳忽然提裙跪在沉欢面前,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姑娘,求您救救冬雨,冬雨自小无父无母,被人贩子卖了好几道,她从烟花巷里逃出来的。没想到出了狼窝又掉入虎穴,她实在太苦了。”
冬雨心里一酸,忍不住跪在云裳身边,低声哭泣着。
沉欢这才坐正,认真的道:“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亲者痛仇者快,这种事你做来有何意义?”
“姑娘。”冬雨哭了起来,“三姑娘心狠手辣,经常暴打奴婢,可她不会放我走,因为奴婢知道她太多的事情。”她卷起衣袖,手臂上横七竖八新旧鞭痕和掐痕,交错狰狞。
“奴婢实在没法,只想要就死了,要就拼着能被赶出府去,捡了一条命。”
沉欢皱眉,轻声道:“云裳姐姐,赶紧去取上次我用的那个药膏。”她跳下椅子,亲自扶起冬雨,“所以,你故意将秦湘的话说得那么直白,就是让宁公子清楚的知道谁让你传的话。”
冬雨点头:“三姑娘是让我不要暴露身份的,反正宁公子的人也分不出府里的下人是哪房的。”
“冬雨姐姐,你想出府吗?你想嫁给一个能疼你的人,还能自由自在的活着吗?”沉欢笑着看她。
冬雨一愣。
可能吗?她这具身子有人要吗。
沉欢握了握她的手,“不急,姐姐好好想想,不过这几天姐姐要当心些。”
冬雨满心翻腾,不知要如何回答,一副死灰的心忽然被点燃,有了生的一线希望。
吕青和她母亲出府嫁入官家,他们下人们都私下议论着,不论长房的孩子们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报复,他们也觉得只要得了长房的支持,便有可能有另外一种光明的生活。
云裳取了药膏来,塞在冬雨的手里,“这个药膏是世子给姑娘的,姑娘没舍得用。”
冬雨心情复杂的接过。
沉欢看了云裳一眼,云裳拉着冬雨说:“走吧,你留在这里太久会被人怀疑的。”
等云裳回来,沉欢平静的靠在贵妃椅上,看着窗外。
“能下得了狠心杀掉那么可爱的狗的人,心里该怀着多大的恨。”
云裳点头:“是。刚才冬雨说,求姑娘救她。”
沉欢神色平静,“那要看她命数了。你可以问她,如果真有人要她死,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也许我也只能满足她这点愿望了。”
云裳一怔,神色也暗淡了,叹了口气,应着。
冬雨这样做得罪了二房和三房,马姨娘会出面护着她吗?不可能的,不管明里暗里,都有可能有人想要她死,如果姑娘有办法将她救出秦府,那也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姑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沉欢其实可以猜到荣郡王爷在犹豫什么。
宁逸飞娶谁,其实对荣郡王府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这么多年,荣郡王一直放任宁逸飞,任由他自由自在。但是,这个女人至少需要有背景。也正因为宁逸飞自由惯了,真正条件优秀的嫡女不一定会愿意嫁给他,跟着宁逸飞可以生活安逸,却很难大富大贵,风光无限。寒门士子的女儿,荣郡王府也瞧不上。秦松涛再有本事拼上十年也不可能与荣郡王比拟,所以,只要荣郡王顶着被御史言官弹劾的风险,就完全可以不顾秦府的威胁,直接带走宁逸飞就可以了。
但是,他这趟亲自来了,秦松涛便清楚宁逸飞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也变成了他的软肋。
而秦松涛,背靠着褚贵妃的清贵一族大树,自己又是提前晋升的修编,还有可能常被招去为皇子们讲习。非翰林不入阁,这是大沥皇朝建国以来不成文的规定,他自然是十年后最有力的入阁人选。
秦松涛抛出为宁逸飞前程保驾护航的价码,荣郡王爷不得不考虑。
“宁公子来了,在和公子说话。”云裳轻声道。
沉欢忙坐起来:“取棉袄给我,我去前面瞧瞧。”
进了前院东暖阁,里面烧着热水,宁逸飞一声不吭的在泡茶。
杯里是绿色的乌龙,沉欢看了,径直坐下,“睡不着啊?”
宁逸飞一扫往日的嬉戏,脸色有些憔悴,苦笑摇头:“睡得着就是没心的人。我宁逸飞万万没想到会栽倒在这样一群人手里。”
沉欢挑眉,“你这就认输了啊?没点男人气概。”
宁逸飞的手一顿,看她,“我认输?”
沉欢耸了耸肩,指着茶具,“赶紧倒茶。姐姐不在,只好将就着喝了。”
宁逸飞瞪她:“你也喝乌龙?不怕睡不着?”
“我哪有这么多心思,喝什么都倒头就睡。”
宁逸飞叹口气,在三个白瓷杯里倒了茶,自己先端了喝尽。
沉欢握了瓷杯放在鼻下闻了闻,“泡茶功夫退步了。”
宁逸飞惆怅一笑,放下杯子,“没心思。沉欢不是点子很多吗?”
沉欢见他发愁,也不打趣他了,正了色:“我三叔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得到荣郡王的支持,以助自己仕途光明,这才是他不顾背上卖女求荣的臭名,促成这桩婚事。另一则,他一向心疼二姐,对她寄予厚望,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舍弃自己的闺誉,做出这等丑事,说三叔羞愤也好,为女儿讨公道也好,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宁逸飞皱眉,“这层我知道,也就因为这个,知道银子无法解决他的野心。如我一走了之,也是后患无穷。”
“而他正好抓住了你父亲对你疼爱的弱点。问题的症结其实不在秦松涛,而是你父亲。”
“我今晚几乎和父亲闹翻了,我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强硬。”
沉欢自然知道,宁逸飞的话其实没说完,他很为难,但他不会妥协。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沉欢站起来,“你等下,你带我去见你父亲。”
宁逸飞和秦钰一怔。
抬头看身量不高的沉欢,荣郡王会放在眼里吗?
“正因为我是小孩子,童言无忌,说错了,说过头了,你父亲也不会拿我如何。而且,由一个孩子说的话,可信度也高许多呢。”沉欢笑着说,“你们等着,我去整整妆容。”
秦钰拍了拍宁逸飞的肩膀,“我妹妹出马,一定没问题。”
宁逸飞撇了一眼秦钰这个妹奴。但,他说的没错,小沉欢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
他犹豫好一会,低声问:“你大妹妹去哪里了?怎么三天没见人影?”
秦钰意味深长的看他,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宁逸飞皱眉,盯着他,无奈叹气。
沉欢披着雪狐大氅,带着帽子,将身子紧裹着,出现在荣郡王爷面前时,让他发了一会怔。
牵扯了凌凤、凌朝凰、宁逸宏、宁逸飞的竟然是个九岁小女孩。细看着姑娘的确漂亮,却配了一双完全不称的眼睛,那双眼睛仿若蕴含着暗涌的大海一般深邃静谧,让人一看便觉得城府很深。
云裳恭敬的帮她解下大氅,带着烟翠一起退出房间,下人训练有素,礼仪周全,具有大家族的教养和规矩。
宁逸飞和秦钰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四个成人对个小丫头的态度如此尊敬,让荣郡王不由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好笑。不由带了几分轻视,不过一个故作深沉的女孩子,在盛京贵胄中的贵女们常有这一类的,肚子里又能有几斤墨水?
沉欢不理会荣郡王的表情也不揣摩他的心思,自顾自上前,端正的向荣郡王和左忠行了礼,径自在他右下手坐下。
秦钰和宁逸飞也在荣郡王的左下手坐下。
荣郡王微微蹙眉,这个女孩外表温顺柔和,却暗藏骨傲,竟然不等他发话,自己就坐下来了。可她是主人,自己是客,主人礼仪周全,客人自然找不出错处。
沉欢知道荣郡王对她态度不满,也不理会,直接说话:“荣郡王爷,小女子来是为郡王爷解惑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荣郡王和左忠微愣。
“哦,听闻是四姑娘揭露了你们二姑娘陷害的事情。”荣郡王很快便淡笑道,言外之意,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揭自家的丑。
沉欢不在乎他的态度,含笑道:“哥哥说过的话,小女子就不重复了。小女子只想问荣郡王爷可知道秦府的发家史?”
荣郡王爷和左忠对视一眼,疑惑的再看沉欢。
沉欢也不卖关子,将上次卤大的一番话如法炮制,重复一遍,这些话是宁逸飞也没有听过的,听完,毫无意外的三人脸色微变。
这样的家庭背景,简直耸人听闻,功勋世家向来注重家族背景清白。
荣郡王暗咬牙槽,维持着表面镇定,摸着胡子,沉思半响,“你作为秦府的女儿,怎么会和哥哥一起一再揭秦府的底呢?这样可不好,你不过一个小女孩,莫要掺合大人之事。”
“敢问荣郡王爷,没有了声誉等于没了脸,没了脸活着还有何意义?”
沉欢一顶大帽子盖下来,荣郡王和左忠不能不点头。
“虽然,秦府祖上为人令人不齿,但我外祖母家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出身,如今我表叔也是京官。我两个舅舅为官多年,刚正不阿,绩效颇佳。可是,无论我们多么努力令自己高贵,无奈我们生在秦家,依旧是秦家的血脉。秦府历史家风的确不好,但我们嫡出长房一脉,却不愿同流合污,何况终有一天会离开秦府自立门户,到那时,我们也要保持我们身家清白。而今,我们只想表示,我们出淤泥而不染而已。”
她扭头看荣郡王,微微一笑,“难道这样,不应该吗?”
荣郡王一怔。
“就如郡王爷爱护宁府的声誉,保护宁公子的前程一样,沉欢我也要保护要保护的人,比如我哥哥,我姐姐。我哥哥未来自有表叔和舅舅们的帮扶,凭借他的努力和资质,他的仕途定不会亚于三叔,哥哥的声誉对我们长房而言,才是顶顶重要的。所以,我们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堂堂荣郡王被一群阴险小人所设计,不但毁了宁公子的前程,也让我们蒙羞。”
荣郡王爷越想秦府的发家史脸色就越发铁青。
他宁府三代功勋,他自己戎马半生,妻族是正经高门望族,他一向严于律己,就连妾他都不娶,就是极为看重家族声誉。之前他打心里不齿秦嫣的行为,但因秦松涛抛出的诱饵让他不得不接,也就只能咬牙忍下,毕竟这种暧昧结了婚也就名正言顺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秦府居然从祖辈就这样无耻,这让他不齿秦嫣作为的天平秤更加倾斜,而不屑。
秦湘算计妹妹,姐姐算计宁逸飞,一对闺阁女孩,竟然能做出这样恶毒无耻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家族渊源。如此想下去,如果到他年迈,无法保护孩子时,秦家是否又会来算计宁家呢?会否像秦家祖上那样,秦嫣会不会灭了夫家,踩着夫家的尸骨往上爬呢?
越想越让他背脊发凉。
沉欢不容他久虑,接着说:“我亲祖母自然知道秦府的家史,多年来,她呕心沥血想帮秦府扳回门风,可惜,因为祖父娶了怀孕的寡妇入门,宠妾灭妻,纵邪分压正,我父母因此才宁愿离开秦府,以示清白。荣郡王爷也该听说豫州被调包军粮一事了。而继祖母所出的二叔就是帮凶,并嫁祸我父亲,还抓我哥哥欲意嫁祸,再夺我农庄,暗藏发霉的粮食。这样的人若不是长辈默许他们哪有那么大胆子。所以,秦府只有我们长房才是苗红根正的嫡出支系。我和哥哥一样,就想告诉世人,我们不同流合污。”
荣郡王和左忠已经张口结舌,惊讶得张大嘴,不知要如何言语了。
一个小小余杭的秦府,居然如此肮脏诡计多端。
这样的继祖母生下的秦松涛会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家庭里培养出来的秦松涛该多有城府和心计,就从秦嫣设计要嫁给宁逸飞也能看出。
过了好半响,荣郡王身子坐正了许多,带着探究看着她,“你们很恨秦府?”
沉欢看了秦钰一眼。
秦钰淡淡一笑,“荣郡王爷若是知道我们秦府这一代的事情,便可明白。人本有贪欲,秦府的人自然各有各的贪欲。我们长房贪的是一世干净的名声,二房贪的是蝇头小利,三房贪的是一生荣耀。而秦夫人,却是个贪得无厌之人。”
“一个寡妇出身的奸妾可坐上主母的位置,能在秦府里呼风唤雨,而我们原配嫡出的长房一家却被逼离府。父母双亡的时候这一切,都说明,从我们父母起,都不愿与一些不齿行为同流合污。表明了我们的立场。”
“荣郡王爷还有一事可能不知。”沉欢沉静一笑,接着哥哥的话说:“上次二姐被绑架,其实是她母家族之长苏大人所为。我二姐是三婶的心头肉,而作为三婶的娘家,对二姐视为草芥,不顾她的声誉,冒着断了她的前景风险来利用,荣郡王爷想想,如果宁公子娶了我二姐,会得到苏大人的扶持吗?”
荣郡王这下真是惊呆了。
沉欢这时站起来,拉着秦钰,恭敬的冲着荣郡王深深行了一礼,让他措手不及,不知她又是什么打算。
沉欢行完礼,收了之前的傲气,温和谦顺地说:“其实,除了这些因由外,主要是宁大公子曾经救小女一命。小女子深感无以为报。这次小女子本已经置身事外,逃出三姐姐的谋划,大可不理会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偏偏是宁二公子入了圈套,小女子只能顶着与秦府闹翻的危险,将宁二公子拔出泥泞,以示报答。”
“当然,如果宁公子与二姐两情相悦,另当别论,沉欢定当竭尽全力促成这桩好姻缘。”
宁逸飞跳起来,“我和她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
沉欢微微一笑,“那小女子也算还了宁家一个人情。”
荣郡王情不自禁的也站起来,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好半响,他才问道:“既然姑娘口口声声说帮宁家,可有让秦松涛放弃的办法?”
沉欢微微弯了腰,“荣郡王爷心中自有乾坤,小女子岂敢妄言。”
荣郡王含笑拂须微微颔首,“夜深了,姑娘早些歇息。”
秦钰和沉欢行礼告辞。
兄妹两走出门,一起抬头看天空圆月,露出灿烂的笑意。
荣郡王和左忠两人对看一眼。
“郡王爷,可已有定夺?”左忠见状,松了松精神。
宁逸飞紧张的盯着父亲。
荣郡王抚着胡须,严肃的看着宁逸飞,缓缓摇头,“其实,我真没有办法。就算四姑娘说的是事实,那秦嫣和你深夜被人撞见的事情也无法抹掉,看来只能委屈飞儿了。”说着,背剪着手,渡步往卧房走去。
左忠微怔,看了一眼咬牙瞪眼的宁逸飞,摇了摇头,“还是看明天秦大人是否依旧坚决吧。哎,贤侄,早些歇息。”
“左叔!”宁逸飞急了,想拉住左忠,左忠飞快避开,滑如鱼一般,一溜烟跑了。
宁逸飞急得跺脚,下定决心,如父亲一定要他娶,那他也会让秦嫣丢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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