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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劳似的。难道嫁给你,就不是我的福气吗?”她可不能因为识得几个字就沾沾自喜,觉得张硕娶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带着这种想法,长此以往她和张硕的婚姻生活必定会受到影响。
“媳妇,我们俩都有福气!”张硕再次确定,媳妇是真的喜欢他,没嫌弃他。
“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
秀姑瞪他,此时她已看完礼单和书信了,礼单中除了书籍,便是明月送她的一些纱绢绫罗和各色绣线绒线等绣花所用之物,还有一副保养双手和皮肤的方子。绣娘需要拥有一双柔滑细嫩的手,免得刮花光洁的丝绢绣面或者刮花已经绣好的花。
秀姑前世从十岁后就不做农活了,家务也很少做,可是如今生于山村,身为村妇,绣花是末流,照顾老人孩子,她不可能不做家务,练习书法绘画指间还会留茧呢,那么就只能仔细保养,不让手指粗糙干裂,绣花的时候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原身的双手天生柔嫩,做家务都不会弄粗手指,在周家她经常偷偷地买香脂,是她祖母教的,香脂的主要原料是猪油,润泽肌肤十分有用。被休后,秀姑在娘家没做多少粗活,少许家务并未磨粗手指,嫁到张家虽然经常洗衣做饭,但洗衣遇到笨重衣物有捣衣棒,其他脏活累活做得并不多,喂养牲畜家禽一个月做几次,清理粪便都是老张和张硕的活儿,庄稼活儿更是未曾沾手,也就翻晒粮食时忙碌几日,忙完保养几日便恢复如常了。
明月送她的保养方法很不错,很适合她现在的身份,有能力按照方子保养。
信中明月告诉她,她送明月的那些绣花样子被开始给女儿攒嫁妆的大奶奶看见了,很中意,尤其是几幅适合做屏风的大图,吩咐府中绣匠按图绣出来,又叫针线房仿照手帕荷包的针迹,明月由此得了不少好处,拿出一部分托人弄了这些壮壮以后可能会需要的书籍。保养方子是她怕秀姑长期做家务磨粗了手,不能再绣花,特地找府中绣匠寻来的。
明月最后又说明年年景不好,须得多存点粮食油盐,有备无患。
连她都这么说,显然打仗是确定的事情。
秀姑突然生出一股疑惑,王家早不进京晚不进京,偏偏五六月份那时候举家进京,莫非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说是为王朔打点京城中人情来往,恐怕不止如此吧?打点那些,有妻子在就够了,何必劳累七老八十的王老太太?
她把这份疑惑说给张硕听,张硕沉吟道:“不是没有可能,王家经常和知府家来往,探花郎又在京城当官,他们自然消息灵通。”
“明儿进城咱们留心一下府城有没有消息传来,毕竟知府家是王家的亲戚,他们若有动作,咱们能猜测几分。”秀姑提议道,知府主掌州府诸般事务,战乱将起,他肯定要调动府城兵力戍守城池,盘查来往过客,以免混进奸细。
“知道了,我写信给云三叔,叫他留意一下。”云掌柜在府城呢,打探消息很便宜,正好把袁家送的那份东西托人带去。
秀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开始盘算需要准备什么。
他们家粮食储存得极多,倒不需要买粮食了,新粮入仓时,陈粮都没有卖掉,粮种另外买,粗粗估算下来,他们家差不多有三百石的粮食,玉米大豆花生红薯干都在其中,地窖里一百七八十石都是新粮,新粮陈粮折合三万六七千斤,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上二三十年了。
他们家菜地的面积比较大,后院里有井,夏天就没旱着,她晒了许多菜干,干豆角、葫芦条子、茄子干、梅干菜等,又腌了不少小黄瓜、萝卜干、糖蒜、辣椒等,菜地下面的地窖里也储存了今年的萝卜、白菜、辣菜疙瘩和部分红薯,种了些韭黄、蒜黄等。
次日老张去送礼时,秀姑跟张硕进了一趟城。
天冷,她最近都不大出门,这回她进城特地买了大量油盐,旁人问起,她就说年底要烀很多咸菜萝卜豆等,又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乱做准备。
老张回来时,板车上拉了不少没开封的酒坛子。
又过几日,张硕按照药方子分开几次,买了些常备药材,他只说冬天怕滑倒,摔出个好歹又不方便进城,便备些金疮药、跌打药,倒也买到手了。宋大夫那间药铺里有规定,要么请宋大夫诊脉开方子抓药,要么就是拿着有大夫印记的药方子抓药,平时不允许没方子就胡乱买药,买少量砒霜更是需要将年月日和买药的人名字登记在册。
趁着寒冬,父子二人又把门窗加固了一下,准备了不少箭矢藏在地窖里,可惜朝廷有规定,铁匠铺子又都是朝廷名下,铁制箭头的箭矢数量不多。
林林总总准备下来,张硕最近挣的钱花了个精光,连礼钱都用了七八成。
秀姑一点儿都不心疼,她只知道必须准备得万无一失。
她也回了娘家一趟,提醒老苏头多多地储存粮食,对于战乱一事只字未提,一是怕引起惊慌,二是怕给自己家和袁家带来麻烦,没见老张都不敢对拜把子兄弟家详细说明。
老苏头却十分精明,孙女神色凝重不若平时,他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事情发生,孙女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今年着实存了不少粮食,去掉粮种够一年的嚼用,何必多此一举再这般嘱咐?许是张硕在城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至于是什么事情孙女不说他就不问,过了两日,老苏头就吩咐儿子孙子每天早起晚归,悄悄地从县城里买几车粮食回来,如此吩咐其他三子一番。
张硕提醒了沈家一声,奈何沈家自恃有两个女婿,便是没粮食难道他们就不能接济一下?竟不肯花钱买粮,只靠今年的十来石粮食过活。
诸事齐备,到十月中旬,张家仍未收到云掌柜的回信,反倒迎来了云天瑞的报丧。
张家上下齐齐失色,“你为谁穿的孝服?”
“二伯,大哥,我爹没了!”云天瑞伏地痛哭。
“什么?怎么回事?你爹进城后不是好好的?怎么就没了?什么时候没的?”明明云掌柜精神抖擞,瞧着都不像四十七八的人,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云天瑞眼底乌黑,面目憔悴,哭道:“到底是几时没的,侄儿不知道。”
云家绣庄搬进府城没多久,白东家就命云掌柜带商队去江南进货,卖掉手里已经绣好的绣品,进大批的绸缎绫罗和绣线、绣花样子等,须得去金陵、杭州和苏州三处,谁知在回来的路上竟会遇到水匪,商队无一生还,货物一滴无存。
云掌柜等人的尸首被水匪扔进了河里,不知漂浮了几日才被发现,继而报官。现在云掌柜的尸首还在当地,已被收入义庄,等着作为家人的云天瑞等人亲自去认领。
令他们感到雪上加霜的是白东家久等货物不至,耽误了绣庄里的生意,居然勃然大怒,不仅不对云掌柜和进货的伙计们予以安慰和抚恤,甚至翻脸不认人,那批失去的货物高达千余两,分摊下来,云家足足得赔八百两。
八百两,云家所有家业加在一起都不足八百两!
云天瑞这两日一边安慰老母和妻儿,一边处理赔偿事宜,已将府城里的宅子卖了,妻母的首饰也都当了,凑上家里的积蓄一百多两,已经还了四百两,还欠四百两。
他今天送老母妻儿返回县城老宅,打算把家里的地卖掉。
“二伯,我爹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心打理绣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知一朝出事,白东家半点旧情不念,许我一月之内还清八百两赔偿!二伯,侄儿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二伯怜悯,帮侄儿寻个厚道的买家,好歹侄儿家里还有一畦地,种着来年的麦子,若是无人压价,能卖三百两。早些还完这笔债,侄儿好早些上路迎爹的灵柩回乡。”
想到云掌柜的尸体仍在外地,魂魄不得回家,云天瑞心痛如绞。
“你这孩子,咋不早点传信回来?你二伯穷是穷了点,多少能帮衬一点。”老张神色悲痛,老泪纵横。前儿分送东西时他还在想八个老家伙只有三个活着,不知道那五个在地底下是不是凑在了一处,谁知如今竟只剩他和袁霸两个大的了。
云天瑞哽咽道:“二伯,侄儿无颜呀!”几百两欠债,多少庄稼人穷其一生都攒不到这笔钱,二伯家日子也不富贵,他怎能开口求借?
这话出口,恨得老张用力拍了他后背好几下,“你当二伯是外人啊?”
想到云掌柜对自己的恩情,秀姑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拉了张硕一把,走到外面低声道:“地是咱们庄稼人的命根子,三叔家没了生意,再没地,怎么过日子?三叔对咱们家真心实意,现在他们家遇到了难处,咱们家不能袖手旁观,你说对不对?”
“媳妇,你的意思是?”张硕感动不已,云掌柜是老张的结拜兄弟,云天瑞是自己的结拜兄弟,他有心帮忙,但又怕秀姑生气,毕竟现在他们家都知道快打仗了。
秀姑柔声道:“袁大伯不是送了我一套金首饰吗?又是金子又是宝石,约莫能典当不少银子,我手里另外两套金首饰也都拿去当了,咱们乡村人家着实用不到这些,不够再从别家借点凑上,借给云兄弟还债。不是我不想动用咱家的积蓄,只是咱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们家有钱,作作样子。若是云兄弟不好意思接受,就把他们家的地契押在咱们家里,地由他们种着,免得没有进项没法过日子,比卖给别人强,等他们还清了银子咱们再把地契还给他们。”
他们不要那地,不要收成,等于是无条件帮助云家。
就算自己不说,以老张和张硕的性格肯定会帮云家一把,倒不如自己开口提出帮忙,加深一下他们对自己的好感。
张硕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媳妇,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