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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偷看之后心中却是十分愤懑,贾敏那样狐媚子怎么配得上如此琼姿炜烁男子?!一旁贾政跟他一比立时成了土石瓦砾,还谈什么正人君子比德如玉!
旁边邢夫人见她面色变幻不定,也悄悄往外瞧了一眼,轻嗤了一声,眼露不屑,枉老太太平日里怎么瞧不上自己小家小户出身呢,这等大家闺秀做派自己可比不了。
“请起。鸳鸯,看茶。”贾母又叫林海入座,问道:“敏儿和外孙外孙女他们……可都好?”
“好,就是想念老太太。”林海说了贾敏和兰祯林赫他们几个近况,听得贾母不住点头。
少时,贾珠带着贾宝玉前来拜见。
林海称赞了几句,给了他们不少见面礼。贾政对那些笔锭如意金锞和金项圈也还罢,对那成套狼笔、成匣香墨、宣纸宝砚并书却很是爱惜,责令两人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了姑父美意。却把贾宝玉欢喜之意消了一大半。
这次轮到王夫人得意地看了邢夫人一眼,怎么样,还是她二房子女出息吧?
邢夫人再眼气也毫无办法。谁让自己进门十来年,竟没能得个一儿半女。
“这次进京,敏儿还托了物件孝敬老太太。”林海命人将随身携带那个箱子抬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一个紫檀木雕月白缂丝绣母女小像插屏。贾母拿手中细看,眼泪都出来了,那小像可不就是年轻时候她跟敏儿么?!
林海道:“小像是兰祯照着她娘画画儿绣,说给老太太摆屋里,以解思女之忧,敏儿那里也有一个呢。”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又酸又甜,拿着帕子不住拭泪。“这绣活精巧,难得她小小年纪做出来,也是孝心可嘉。只愈发让我这老婆子睹物思人了。”
“母亲别伤心,妹夫好不容易来一趟该高兴才是。”贾政不会安慰人,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贾赦只应和了一句,“极是。”
一边贾宝玉却挨到了贾母跟前,拿着插屏看个不停,一时忘了自家老爹就旁边说道:“这绣屏上人儿真好看,老太太不如赏了摆我屋里吧?”
林海笑颜微敛,心道,幸好女儿没将自己小像添进去……
贾政大怒:“孽障!你说什么?!”
“宝玉,这插屏是你姑姑孝敬老太太,可不能随意给人。”贾赦却十分和蔼,宝玉畏惧地看了眼贾政,将插屏放回了原处。
“这么大声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又哪里懂得那许多,一时说错话也有,慢慢教就好了。”贾母不悦贾政这么喝斥宝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对宝玉道:“改天祖母找个好给你。”见宝玉乖巧地点点头,这才让翡翠带他下去。
贾珠有心请教林海一些学问上事,可看看场合,又看看宝玉闹这事,觉得时机不对,便也告了退。回了院子忍不住跟李纨说了两句:“宝玉平日要什么东西老太太不给,偏偏要姑夫姑母费心做那个插屏,上面绣可是老太太和姑母小像,实太不懂事了!”
李纨给他递了杯茶,轻声道:“大爷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听说姑父才学不凡,不能请教着实可惜。”
……
林海心中虽不高兴,到底没怎么当回事,一来这贾宝玉不过四岁小儿,素闻顽劣爱色之名,跟他计较折了身份,二来贾敏是他亲姑母,名声上避讳也没那么严。只这别人孝敬祖母东西他竟也当面讨要,这讲究长幼尊卑世家里实有些匪夷所思。
宝玉被训,丢脸自然是将他抱养身边贾母。连带地,看着贾敏兰祯亲手为她做抹额棉袄鞋袜……也没有了感动心情,只笑笑称赞了两句便揭过。转头问起林海进京后吃住,连带隐晦地打探圣人召见他事,林海捡着能说地说了,而那些圣人属意哪个皇子继位等敏感话题不是打太极地应付就是岔开了去。
贾母见林海油盐不入,心中是不愉,若不是看女儿份上,以及他握着江南钱脉,她也不必费这苦心提点于他。
林家不识抬举,王家却是机变,她看,王氏给贾琏提这门亲不错,不仅九皇子十分看重王子腾,甄家金陵对王子胜多有照顾,连王熙凤本人也是个爽利美人,娶进来肯定当好管家媳妇。
自己年纪大了,总不能把着中馈不放,精力不济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放手让二房管家?李纨手段威势不够,镇不住人不说,头上还有王氏这个贪婪婆婆,终不是被制肘就是成了王氏枪杆……让邢氏管?上不得台面。给贾琏娶个媳妇来管正好,这样别人也不好再说她偏疼二房。
“琏儿这次怎么没跟着你回来?眼看都十六了,正经该找人家说亲事了,总待扬州也名不正言不顺。”
林海看了眼面无表情贾赦,含笑道:“十六岁也不算大,因想着赴今年秋闱,琏儿之前一直闭门温书,才没想着回京。依我之见,不若等他有了功名,这亲事也好说一些。”
“妹夫所言正合我意。”贾赦连忙表态,对贾母道:“秋闱即,儿子想着琏儿能考个举人回来,他娘天之灵也能安慰。”
十多年了,这是贾赦第一次她面前提起张氏。
如果说当年婆婆将长子抱到身边养大是致使他们母子不亲源点,那么张氏病亡就是他们母子彻底隔阂主要缘由。不是她偏心,是贾赦已经不能让她放心依靠。
沉默后,涌上贾母心头是贾赦特意提起张氏不悦。
“依你们之见,琏儿是定能中举了?”贾母淡淡语气里饱含着说不出地讽刺。贾琏好歹也她跟前养了几年,哪里有读书天赋?打小儿起,就介日想着顽,稍长点儿文章前一天方背下,隔个两三天就能忘记一大半。
说贾琏到扬州跟林海学些眉眼高低经济仕途还可信,说他重拾书本……连贾政私心里都觉得他秀才功名是林海花了大力教导以及疏通了关系结果,何况贾母跟王夫人。说起来,对贾琏有信心反倒是贾赦这个没怎么管教过他父亲。
“琏儿才十六,这次不中,三年后再考也是一样。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岂是一蹴而就事,葛首辅当年不也是三十岁才春闱上占了鳌头么。”贾赦说道,想让他儿子娶王家女,休想!
“他一个承爵公子哥儿何必去跟那些寒门学子一般受科考罪。”贾母一字一句地说着,表情明显不。
她没有看到当她说贾琏是承爵公子哥儿时贾政脸上瞬间僵硬表情,也没有听见隔间轻微声响,林海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做了十来年科道官员,又倾轧严重江南官场人人紧盯盐政上游刃有余,林海不仅察言观色算计人心一道炉火纯青,连耳目都比常人要敏锐三分。
再说贾母这话,不仅贾政还有里头偷听人听了不,连他也心生不悦。
科考是国家挑选治国能臣大典,是天下学子证明自己才学展现自己才干理想门坎,怎么贾母一说竟似贫寒子弟汲汲营取途径了!?
要知道林家虽然清贵,到了他这一代却也无爵可袭,只能科考入仕,门风规矩与贾家大不相同,老太太这么说是瞧不上林家了?
“承爵?”贾赦瞅了贾政一眼,嘴角噙着冷笑,“我这个一等将军不也被人骂没出息、窝囊废么,可见光有爵位身也没用,到底还该有个功名才能光耀门楣,我看珠哥儿就很好,琏儿很该向他学习。”
贾母听他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这话是怎么来,有她私下骂贾赦,有下人暗里流传……其中不无她和王氏纵容。以前是为了打压大房,现她却有些懊悔起来,贾赦今天这些话直接表示了他对自己不满。若再硬地要贾琏娶王熙凤,会不会使这疏淡母子情份加僵硬?
她叹了一声,“罢了,你执意如此我有什么话说,儿女婚姻大事本是你们父母做主,我这老婆子意见算什么……”
“老太太这么想可教儿子不知如何是好了,”贾政略带尴尬地看了眼贾赦,“大哥他也是为了琏儿出息,又怎会忤逆不听老太太话?”
“二弟说正是,老太太千万别生气,儿子只是想着忠孝节义,怎么也是为国忠前,儿女私情后,万没有要琏儿一辈子不回京一辈子不娶妻想法……”贾赦光明正大地歪楼,说了一堆就是没应下贾母要贾琏回来娶亲事,反正他不学无术惯了。
而贾赦这一通搅和,贾母也没了机会向林海提出帮衬二房话,别说什么九皇子甄家了,白生了一肚子气,坚定了让林海支持九皇子即位好帮衬贾政贾珠主意。贾赦贾琏好歹还有荣国府呢,她可怜宝玉,将来有什么呢?
……
林海眼睛微眯,脸上笑容看着越发清雅和气,内心却为贾母和贾赦之间关系感到愕然,知道有磨擦,不想竟似到了剑拔弩张地步。
告辞回了林府,他细细回想着今天一切,苦笑着不知回去后怎么跟贾敏说起。
另一边,庆旸帝和封靖明分别拿到了林海到贾府后详细报告,对林海表现均十分满意。看来林海并没有邀结勋贵百官意思,可以放心重用。
贾府之行不过几天,扬州那边已马加鞭传来喜讯,贾琏中举了!
贾赦喜形于色,又是让人放鞭炮,又是准备了不少名画古董和银两让林海带去给贾琏,说是走礼用。林海本不收,听他这么说,只得收下。这一年,贾府备年礼也厚了几分。
就算贾母嘴上再怎么对科举不以为然,府中出了一个正经考出来举子,还是与有荣焉十分得意,多少读书人家想考个举人出来也不容易呢!
王夫人听了这喜讯又羡又恨:“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
如果林海能教导自己珠儿,一榜进士还不是囊中之物!可恨贾敏那贱人只念着死去张氏,半点不看她二哥情面。可惜呀,再怎么下力教导,将来也跟贾赦一样是个不管香臭都往床上拉色鬼!不过贾赦这两年好像没再纳通房小妾了,反而遣出去不少……马道婆那里没出什么褶子吧?
正想着,周瑞家进来禀道:“太太,大爷送了四色贺礼过来呢。”周瑞家是王夫人陪嫁丫鬟,向来称王子腾为大爷,王子胜为二爷,以身为王家奴才为傲。而随着王子腾官越做越大,王夫人贾府地位就越稳固,加上她又生了贾珠宝玉元春,老太太多也就夺她管家权罢了。
“哥哥怎么也送了礼,一个小小举人怎么受得起?!”王夫人不甘道,瞄了眼周瑞家,“珠儿怎么样了?”
“用功读书呢。”周瑞家又奉承了一番贾珠上进孝顺话。
王夫人听了十分满意,贾珠才学也是好,明年春闱定能榜上有名,压住贾琏。“哥哥嫂嫂那边可还有什么话?”
周瑞家笑道:“说让太太这两天有空过去一趟呢,想是为了琏二爷亲事。”
说到这个王夫人就有些膈应,不过王熙凤嫁进来好处还是很多。第一,大房那边有什么动静她随时能掌握,第二,王熙凤嫁进荣国府拉近长房与王家关系,无形中增加了九皇子助力,对贾政和贾珠将来也好。
就是苦了她元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