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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米、做祭祀后分发的油炸食物都已经提前准备好,耗费了不少钱,但却值得。
最先来到这里的,是墨者派车接送过来的那些女儿被巫祝药杀的人家。如今既要翻脸,那么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只在途中就已经说得这些做父母的肝肠寸断,痛苦欲绝,恨不能将那些巫祝撕成碎片。
上一次那些没有被祭祀的女孩都死了,如今烧成了灰,装在罐子中,由父母捧着。
再之前那些已经被祭祀的女孩连灰都没有,做父母的便捧着女儿的衣物,装在坛中。
派去接送的墨者都是书秘吏管辖的人,几句话就能挑起这些人的情绪,一路上哭声不绝。
到了这里后,先安排这些人休息,饮食,准备了几间简陋的芦席小屋用以遮挡可能的风雨。
他们这些人就是这一次攻击巫祝、集结众人之力将巫祝审判致死的切入点。
还有一些来的较早的人,也都先安排吃饭,从他们手中收走粟米,再给他们更多的食物。
准备的食物是按照万人用十天来准备的,基本买空了沛邑民间的存粮。
因为这一次借着金乌栖的机会,不只是要搞掉巫祝、收拢民心、破除淫祀,还有墨子想要看到的约天下之剑的雏形、解决墨者这些基层政权的合法性问题、与万众通约制律令的问题。
有上次墨者大聚延续了半个多月的经验,这一次也能知道不是一天可以解决的,便准备了十天的食物,趁着秋收之前、秋耕之前的机会,彻底在沛邑乡村立足。
适站在一处高地上,暗暗观察着正在分配人员村社的墨者,心中惊服。
从守城术上来看,墨者都是些防守的战术大师,而且组织术的水平远高于自己的预料。
祭祀、宗教、军队、城市管理……者四点基本算是此时组织术的最高水平了。墨者除了没有宗教的组织术之外,其余三点的组织术水平却极高。
明明只是一片荒丘,在尽学了墨子守城术的禽子的安排下,隐隐有了规划。
整个聚集的场地大约是个圆形,但是并不是围住了墨者,而是在北面留下了一个缺口。
墨者讲义的场地在北边,正好是片高地。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随时可以从北面撤走,围在四周的人如果在不越线的情况下,不可能完成合围。
场地之间,各个村社的位置上也预留出了通道,为了到时候便于墨者传递消息。这是守城术中预留道路的变种,用在这里正适合。
外围的那些村社心向墨者的轻壮、适在商丘经营的村社的村民,手持竹竿木棍连枷之类,跟随者四辆不能冲阵的双辕马车,马车上插着旗帜,用来指引这些没有太多正规军事训练、但是经常演武冲击的村民。
那些名义上为了干净、不生病的厕所,全都挖在东边。西边是一片沼泽、唯独东边是一片平地,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带着战车冲击这里,而那些厕所却可以阻挡战车的前进。
身穿皮甲的部分墨者,正在适的身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高地上摆放着守城备城篇中的木拒马之类的器械,还有不少守城用的短弩,以及一些木质的盾牌。
这些盾牌是墨者守城门的精锐所用,守城的时候他们要持短剑以盾结阵,靠着密集的阵型和短剑做城门失手反冲击的准备。如果用在平日的厮杀中,也极为有效,只不过因为多用在守城,所以阵型的侧翼和背后有很大的弱点。
高地之下,六指和骆猾厘被分到一组,正带着一些村民在挖厕所。
骆猾厘看着满头大汗的六指,取笑道:“你当初随着适想要行义天下,是不是心里觉得挖厕所不是行义?如今可悔?”
六指擦了把汗,笑道:“我们不一样。我听说你是士,可我却是村农。你从杀人开始行义,我就直接从挖土开始行义。所以就算有悔,悔的也是你。适哥说,悔要有改变才会有悔,你变了我却没变。”
骆猾厘想到当年的自己确实是这般模样,没想到自己的玩笑反倒被人取笑,说道:“适前几日还和我说,平时做这些无趣的事,就像是吃粟米;杀人行义就像是喝酒。喝酒爽快,但粟米却才是最重要的。我以为你不懂这个道理呢。”
六指挠挠头,咧嘴笑道:“我与适相识,可比你更早,他一直都是这样说的。不过说的不是酒,因为我不喜欢喝酒,但道理是一样的。我跟随公造冶学剑,公造冶也说他一身的剑术盼的却是没有再用剑的机会,也许便是巨子所说的非攻天下吧。”
骆猾厘嘿了一声,心说你这是还不了解,公造冶育人总是这样说,可真要杀人的时候可一点不手软,杀人的时候比我下手还狠呢。
他能把杀人当成一种屠夫屠狗一样的麻木,我却杀恶人行义的时候还有快感……境界还是不够啊。
他也不说破,心道,不知道明日杀人该怎么杀,也不知有没有自己出剑的机会,自己心中郁积的不平气和行义心,总要杀几个害天下的人才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