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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一个个心知肚明的反问,在燕楚心底反复响起,一字字一句句,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剜着他的心头肉。
没有过多的犹豫和停留,一个字都不曾留下,燕楚无声无息的转了身,默默地推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水玉原以为,按照他狂躁暴戾的脾气,应该还会有什么其它的后续作为,但是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却只是悄然的离开了,一句话没说,也没有任何的进一步动作,只是再把她就像搁置搪瓷娃娃般小心的放到睡榻上后,就在她的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之所以说是不知不觉,那是因为她真的立刻发现,毕竟她一直在低着头,和他,也和自己,在生着闷气。
直到发现久久没有他的动静,直到觉得这屋子里,他身上那股强势的压迫力,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夹杂了淡淡血腥味道的香气淡的几乎都闻不到了,她这才抬头,这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空空荡荡,万物俱籁。
水玉笑了笑,一种不知道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是一种嘲弄,还是一种落寞的笑,在她的嘴角,犹如那幽然无声的昙花一现。
“王爷,一位自称平阳郡主的姑娘,说是……是要来请您一道去用晚膳的。”
说话的,是刚从外面和桃枝一起回来的白茶,两个小丫鬟毕竟是少女心性,许久没有出过王府了,而今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就像真的被放飞了的鸟儿,一接触到新鲜的自由空气,就有些忘乎所以,所以从午时到了太阳落山的夜幕,才迟迟而归。
不想,两人刚一回来,就恰巧的碰到了正在南苑的院子外,与看院子的亲卫纠缠着的平阳郡主。
两人颇为诧异,毕竟这两日府中关于自家王爷与这平阳郡主的事情也同样传的沸沸扬扬,但毕竟都只是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东西,连真人都没见过,那这股子热闻自然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哪里有王爷亲自照看屋里那位来的传闻热度?
两个丫鬟很少离开杜嬷嬷的身边,所以一般都是呆在自己以前的院子里伺候帮衬着杜嬷嬷,很少有出来,和府里其他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可今儿个不同,杜嬷嬷不在,许多事情又需要有人做,自然只有两个丫鬟自己去亲力亲为,而正是因为杜嬷嬷不在,那些平素想亲近这两个丫头的其它下人,就开始没有顾及的和两个丫头套起了近乎。
这不,就是一个进帐房取银子的工夫,她们两个就很快得知了很多的事情,譬如外头与王爷传的火热的旧情人儿平阳郡主,譬如又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和自家爷暧味不清的水玉公子,更甚,南苑里头住着的那位,还就是传闻中,那个和自家王爷打得火热的水玉公子——
白茶和桃枝当时是很震惊的,几乎不敢相信那些嘴碎下人的议论,因为,毕竟还有水玉特意吩咐她们去外面买女装的先入为主,于是怎么都觉得,这一位,应该不会是传言中居然和自家爷暧味不明的那什么公子。
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府了,因为外新鲜,这些搁在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烦扰也就很快烟消云散了,没曾想,这高高兴兴的一回府,就会遇到了这位正和王爷闹非议的平阳郡主,这一时震惊平阳郡主居然也在府里的同时,两个丫头又是一阵不清不楚浑浑噩噩,就这么乖乖听话的进了院子,到了正在院子茶花树下,发呆的自家王爷跟前禀报着。
未等燕楚从走神中回神答复白茶的禀报,屋子里的水玉,却是隐约听到了白茶的说话声。
原来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倒也是不能清楚的传到屋子里的,可这回不一样,为了透透气,从用过午膳后,水玉就将朝向院子开设的那扇菱花窗打了开,名其曰,是为了透气儿赏院中白梅。
可只有她的潜意识里最清楚,她那么多扇窗户都可以开,为什么就偏偏开了这一扇,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能一眼就看到某个人回来的身影。
这扇窗户就这样开着,直到现在夜幕降临,也没有关上。
于是,这会子白茶在院子里头的禀报声,便隐约略有清晰的,毫无阻碍的就传到了水玉的屋子里。
大概也是因为平阳郡主这四个字对水玉来说,有着很不一样的寓意,这不,白茶刚一说起,她就好像被触动到了什么似地,马上抬头就望向了窗外。
冷薄的目光,就穿过了没有任何阻挡的空窗,落在了院子里,只给了她一个背面的,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背影。
她看不见他的正面,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他背影透着的萧瑟,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也不知道当时生了一种怎样的力量和信念,她就像魔怔了一样,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依旧顾不得穿上鞋子,飞奔似地往那扇打开的空窗而去。
之前的如鲠在喉好像顷刻被什么冲破了一般,她张大了嘴,想对他呼喊,“不……。”
“嗯。”燕楚头也不回的,给了白茶一个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答案,遂,将轮椅径直朝院门外推去,一刻未停。
可他却不知道,他这样仅仅的一个字眼,将一个正在目送他离开的人的心,瞬间打进了深渊里。
水玉自从只说了那一个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旁的了,面部的五官,还有微张开的唇,全都僵硬在了脸上,同时,还有她整个人,也一同僵在了窗前。
后来,她就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僵硬,目光呆滞而空洞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渐远渐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茶和桃枝是被惊愕的,一直立在了那颗树叶长青的老茶树下发呆,直到看不见了自己王爷的身影时,两人才面面相觑。
当先憋不住话的还是桃枝,甚至脸上还带了有些鄙夷,撇了撇嘴,“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脚踩两条船,金屋藏双娇不成?明明都已经有了可以当王妃替身的屋里头那位了,居然还和一个已经成亲的郡主在那……唔唔……。”
不无意外的,白茶又立刻赶紧的捂住了这个不长记性还喜欢怎么想就立刻怎么说的死丫头那张乌鸦嘴,有些生气的剜着她,压低了声音终于骂了起来,“你这死蹄子,刚才在外面你都答应了我什么了!”
边说,白茶边一脸紧张的四下张望,视线转到主屋朝院子大开的那扇菱花窗时,身体陡然一震,不过仔细看去,那就是一扇空窗,窗前没有任何的人影,她这才忐忑的吁了一口气,心里但愿着院子里的声音,不会传进那屋子里去。
桃枝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恍惚过来了,颇有自责的目光望向了白茶,眼神楚楚。
这南苑就更不比外头了,哪怕两人没有武功,可自从昨晚,那闹刺客闹出那么大动静,只敢远远观望的两人,自是看到了昨晚抓刺客的排场,先不论那些明面上被王爷带来的右翼亲卫军,暗地里,眼尖的两人也看到了不少从暗处渐渐走向明处,准备蓄势待发的无数影卫。
两人那时方知,这个南苑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清静的好像与世隔绝的禁地,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影卫的眼睛,时刻都在盯着这里。
所以说,这南苑,就更不可能是个可以说话的地儿,尤其,是说王爷坏话的地儿——
白茶只得叹了口气,这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是覆水难收,她现在也只能祈祷,那些专职做保护岗位的影卫,并没有听到桃枝刚才大逆不道之言,而就算是听见了,这些影卫也不会逾越,去七嘴八舌的到王爷面前嚼舌根。
“好了,我先去将衣服送到屋里去,看看那位贵人喜不喜欢,合不合身,你先去厨房张罗看看,也不知道翠竹和碧莲有没有把晚膳给做好了。”白茶拍了拍桃枝正拽紧了自己手腕的小手手背,语气略带安抚味道的说道。
桃枝这会子真的是有些怕了,眼珠子后怕的四下乱转着,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卫,要把她那条敢说王爷坏话的舌头给割了,“姐……姐姐……。”
白茶挣脱了桃枝的手,给了她一个有些无力的微笑,“别担心,我们毕竟好歹也是嬷嬷的人,若真是捅到了王爷那儿,想来王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时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快去吧,别饿着屋里那位了。”
桃枝不安的欲言又止,可是知道一直拖着白茶后腿也没有什么用处,万一惹着了屋里那位,那就真是旧罪未消,新罪又添了,届时,还不真的得在劫难逃了?
思及此,桃枝也只好揣着一颗忐忑难安的心,听话的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见桃枝失魂落魄的乖乖去了,白茶这才敛了笑容,无比担忧的摇了摇头,踌躇了一会儿,便转身去往了主屋。
水玉背靠在了菱花窗一旁的墙壁上,重重的呼吸着,胸前剧烈起伏,就好像快要窒息的鱼。
“呵,呵呵……原来你这样纠缠,就是因为那可笑的理由……。”她在低低的笑,神色间却无半点笑意,相反,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悲怆,“让我做我自己的替身……。”
大概,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笑,也更讽刺的事情了吧?
然而更讽刺的是,她本来应该早就发现,可为什么到现在,却要偷偷的听墙角,要在一个小丫鬟口里得知?这焉不是最讽刺的事情,那还是什么?!
“客人,给您买的衣裳到了,您要不要现在试试?”白茶叩响门扉,比之前略带了恭敬。
不管怎么说,桃枝刚才那话虽然有些对王爷不敬,但仔细想来,确实就是实话不假,而屋子里的这位姑娘,不管如何说,也是被王爷利用伤害的其中一个,这让白茶不禁起了一丝的同情和心疼。
被旁人当作另一个女子的代替品这种事若落到自己身上,自己都不知道会觉得怎样的难受。
屋子里的水玉闭眼用力吸了一口气,扶墙让自己几乎就像一滩烂泥要瘫坐到地上的身子,又缓缓的重新站了起来。
直到身子重新站稳,她才嚯的睁开眼睛,眼底尽是冰霜,“进来。”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的屋外,听得水玉这声回应的白茶,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觉得屋里那人说话感觉,竟比当年的王妃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只是,王妃的冷就像雪山之巅上的雪莲一样,虽冷,却冷的干净清灵,让人忍不住的让人打心眼儿里的想要去亲近,可屋里那位的说话感觉……却像如坠冰窟般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只想退避三舍。
燕楚心不在焉的推着轮椅出了院子,本来远远就该看到门口正嚣张的坐在门前石狮子身上的平阳郡主,却是到门口时,才发现了平阳郡主一般,视线淡淡的扫了石狮子上的平阳一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