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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女子回答的清脆有力,笃定十足的口吻,偏头冲着薄久阑眨了眨眼睛,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双手立刻亲密的挽上了薄久阑的胳膊,“要不要,我现在就执行一个妹妹的义务,来给三哥亲手煮一壶好酒?”
他能拒绝么?薄久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噙着泛苦的笑应声,“有云儿妹妹亲自煮酒,这样好的口福,三哥怎好错过?”
说着,两人便一道进了身前那提名为兰亭序的凉亭之中。
到了这寒风瑟瑟的冬天,凉亭空旷的四周,早已挂上了厚厚的白纱帷幔,这会子挑帘走进,但见里头的石桌上摆放着的一应酒具下,都被放在一只紫砂小锅中煮着,锅下便是一只燃着烈烈炭火的小炉子,这无数腾起的白烟水汽被厚实的帷幔遮挡的出不去,只能在这一方亭中萦绕,使得人此刻看去,仿佛看到了一处仙境。
两人进去后,女子就将薄久阑带到了石桌一端的石凳上,石凳上早就铺好了一个厚实绵软的穗子蒲团,坐上去并不会凉了身子,而她自己,则转身到了石桌的另一端,开始用木夹子,动作娴熟的将锅中的一应酒具拈了出来。
薄久阑见到她娴熟的动作,非但没有夸赞,反倒神情哀伤了下来,“这二十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女子头也不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酒壶盛满酒酿,放入小锅之中烹煮,遂,捻起瓷盘之中摘得的梅花青果,一点点投入酒壶,动作间,她之前练枪的肃杀之气全都荡然无存,被另一种娴静宁和的气息所代替,“不觉得,我倒是觉得,这就好像开辟了另一种生存方式,十分的有趣儿。偿”
薄久阑自是不信,“做燕王府上的丫鬟,成为别人随意驱使的奴才,哪里会有趣了?妹妹莫要用这种玩笑话来哄骗三哥。”
女子无所谓的淡泊一笑,“在其位谋其政,一个奴才的生活方式,也有它所不一样的好处,至少……很是能修生养性。况且这流苏一名,我倒是喜欢的很。”
薄久阑还要再说什么,她忽然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抬眼看他,“三哥,我现在倒是对送枪之人十分的感兴趣,不知三哥可否说来听听?”
薄久阑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抿了抿嘴,也不戳破,毕竟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至少与他而言。
顿了一下,薄久阑没有犹豫的依言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那个玉公子,是这几年在江湖之中崛起的水玉山庄的当家人,言谈举止有度,举手投足很有贵气,无论是外貌还是谈吐气度,都一不像是一个久经江湖的草莽之人,也非一个经商成精的奸猾铜臭之人,是个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神秘,很是深藏不露之人。”
“哦?这样有趣,那么看来,我可要会会他了。”流苏勾了勾嘴角,眼中充满了兴味,“正好,我手上已经没有了子弹,不知道这位玉公子,造不造的出来呢?”
见她对旁的男子起意,薄久阑有些黯然神伤,垂下眸,将她煮好的,刚推到了自己身前的那杯热酒,就拿起饮了起来。
酒有些许的烫嘴灼舌,但不可否认,这酒的味道非常的特别,有着淡淡的幽然梅香之中,还夹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果香,酒水也并不醇厚热烈,反倒清冽可口,暖中带着一丝甘甜,在嘴中萦萦绕绕出好些滋味,味道着实的特别新颖,令人回味无穷。
薄久阑顿觉通体舒畅,忍不住的好奇问她,“这是什么酒,三哥我这好酒之人,可从来都没有尝过。”
流苏见他似乎很是喜欢,抿嘴一笑,“是青梅……。”
“主……主子……。”
忽然亭外一阵响动,一声虚弱的,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在亭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什么物体倒地的声音。
流苏笑容一凝,嚯的起身,大步流星般朝亭外走去。
白纱撩开,依着院中宫灯明火,流苏看的分明,是一个黑衣人正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兰亭序外的石阶之上,白玉石砌成的石阶之上有殷红的鲜血沾染。
黑衣人虽戴着黑色面巾,但流苏早就从黑衣人刚才那声气若游丝的呼喊声中,已经辨别出了此人的身份,而当看到此人现下竟是这般模样时,已是忍不住的面露惊怒之色,“奉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被称作奉阴的黑衣人以听到了流苏的声音,这才吃力的抬起头,没有了一点光彩的浑浊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光亮,“君……君上……属下任务失败……还请君上……赐死……。”
流苏眸色一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奉阴,毫无怜悯之色,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连一个小小的燕王府管家都杀不了,哼,除了死,你们还有其它用途么。”
奉阴眼中一黯,可能是心绪骤然起伏太大的关系,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有鲜血竟穿过了他脸上的黑面巾,喷溅到了外面的石阶之上,“咳咳咳……属下无能……属下该死……可有个人……他更该死!”
说到最后一句,奉阴灰败的眼神中,已然透出了阴毒的杀意。
流苏挑眉,不紧不慢的品起来握在手中的暖酒,“谁?”
“太、子、修——”奉阴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语态带着想要将这人生吞活剥的力量。
喀嚓一声,流苏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酒杯碎片顷刻扎进了她的手掌之中,鲜血随着蜿蜒滴落的酒水,似血珍珠般串串滴落在地,还有不少,分成数道支流,从她的皓腕之上蜿蜒流进了她藏于广袖之中的玉臂。
随后也从凉亭之中出来的薄久阑刚好听到了两人的这段对话,脚步蓦地似生根了一般,只在流苏背后的三步之外,就没有再向前挪动分毫,整个五官连带着表情,都生生的僵硬了住。
直到听到流苏捏碎杯子,嗅到溢出的酒香之中混杂了腥甜的血腥味儿,薄久阑这才神色一振,慌忙走到了流苏的身边,忙将流苏的手夺到了自己手中,既心疼又责备的望了流苏一眼。
“这么看来,你们任务的会失败,都是因为他了。”流苏笑了,可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看起来十分的可怕,她并没有理会薄久阑看过来的责备眼神,只是目光冷峻的俯视着石阶之上的奉阴,这般对奉阴笑着。
奉阴打了个寒颤,本就发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起来,刚才的那点阴狠之气,刹那被瓦解的干干净净,只有惶恐和不安,喉咙发出了声音好几次,这才吞吞吐吐的回答了出来,“是……是。”
“废物!”流苏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俯视着奉阴的视线从冰冷变成了森冷,“既然无用,就给本君消失的干净点。”
言罢,一甩袖,转身踱步回了亭子内。
薄久阑怜悯的看了一眼目光绝望的奉阴,而后跟了进去。
看到又坐回了凳子上,却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的流苏只是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薄久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被酒杯碎片扎伤的左手执起,掏出袖中的锦缎丝帕,开始为她擦拭伤口。
伤口被扎的有深有浅,鲜血还在顺着指缝流淌,薄久阑很是心疼的蹙起了眉尖,不由得对着伤口轻轻的吹着气儿,可流苏却不觉的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色依旧纹丝未动,始终沉默。
薄久阑很想责难数落她几句,但他知道她的心情,他没有张口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替她处理伤口,陪着她……一起沉默。
夜凉如水,冬天的夜,总是格外的漫长,有多少人又要辗转难眠,又要有多少人,一.夜好梦呢?
有挚爱在侧,哪怕就是整夜未眠,燕王也觉得甘之如饴。
是了,直到骄阳东升,鸡鸣晨起,他始终都还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与自己共枕而眠,近在咫尺的几乎脸都要贴脸的水玉,一眨不眨,即便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估摸着眼睛早就已经酸痛不已,他还是不舍得眨眼,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此时此刻的他,是有多么的害怕。
他害怕这一切好像都只是梦一场,他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再醒来时,她就会消失不见,就会发现,梦醒了,就什么都是惘然的……
所以他想睁着眼睛,时刻的看着她,时刻的用她就在自己眼前的景象,来阐述这并非只是一个美梦的事实真相。
天亮了,见到她还在自己的眼前,终于证实了这一切都不是梦,燕楚不由的冲着还在沉睡的她,痴痴的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傻,当然,比起他死死盯着她整晚的幼稚行为而言,实在是要好上许多。
虽然她的模样变了,但是在他的眼里,似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看得到她真实的容颜,所以彼时在他眼里,这眼前又回来的画面,好像从未失去过,好像一切都还是三年多以前。
“雪儿……我好想抱抱你。”傻笑过后,他的脸上就开始浮现出了些许的不满情绪,语态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眼里充斥着落寞和惶恐,“可是……我不敢。”
他怕她仍旧是一碰即碎的梦影,也怕会触到她身上的伤口,更怕……她会突然醒来,然后对他用着厌恶的眼神,用着刻薄冰冷的言语,毫不犹豫的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水玉仍在沉睡之中,这次内伤虽未受到,但到底伤的都是根本,一个晚上的休息,并没有可能令她苏醒过来,所以,她并没有听到他哀伤的喃喃自语,也感受不到他痴然注视了自己整晚的忐忑目光。
没有得到她的答复,明明知道是理所当然,但燕楚仍然免不了失望和庆幸。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他很迫切的希望她赶紧醒过来,和自己说话,告诉她之所想,可同时,他又很害怕和清醒过来的她面对,怕的不得了……
独自静默了好一会儿,心中的天人交战令燕楚累极,疲惫的不得不将眼睛阖上了,但也仅仅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很快张开的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眼前的她还在不在。
当看到她还活生生的仍旧在自己的眼前,燕楚又无声的傻笑了一阵,好半晌,才温温吞吞依依不舍的从睡榻之上爬了起来,替她掖好被角以后,这才披了一件长袍,一步三回头的看了她几眼之后,才离开了屋子。
昨晚杜嬷嬷一晚未归,秦明也没有消息过来,两个孩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也不知道,心里有些焦虑。
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可到底是她拼了性命生下的,是从她身上掉下的骨肉,若是以前他倒没什么觉得,甚至有些讨厌那时她大腹便便中的孩子,而今……却已是爱屋及乌的不行,生怕他们有了一点的损伤。
爱护两个孩子,是他昨晚对她的承诺,即便她是睡着的,即便她可能并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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