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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周小郎的娘在宁安四年冬季的那场秦姚战争中受了重伤,后来没有熬过那个冬天,病死了。
*
“我去!娄蒹葭啊,想不到还能见到你!都长这么高了!”周小郎见到娄蒹葭,依然用当年那样欣喜又嫉妒的口吻,而娄蒹葭亦如当年一样回他淡淡一笑。
周小郎脸一红道:“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不过啊……”他仔细打量娄蒹葭几眼,“不过就是比以前瞧着聪明了许多……”
他一说,桑家姐弟浅笑出声,没有人解释,几个侍卫去抓鱼了更没有听到,若是他们听到一定会揍周小郎的……
“这是我家园子里的菜,刚采摘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还不能见面呢!”周小郎大笑,带着桑锦文去洗菜。
蛮蓝夫人,杨焉,过雪已经将土灶和火架搭好了。
土灶里火把儿燃烧起来,杨焉摆上大锅,桑锦文将洗好的菜端来,蛮蓝夫人已开始炒上了。
桑为霜和娄蒹葭坐在地毯上剥花生米和葵瓜籽。
“我爹说着个裹着油炒一遍可好吃了,他挺喜欢的,所以我拿了些出来,大伙儿剥了走一道油吧。”周小郎边说,边动手。
为霜问起周小郎,他们走后,安县的一些事。
“我爹说你们走的那一天,张家和李家也搬了,其实啊李家叔叔那日来问过我爹意思,是我爹没定下决心……后来……”周小郎噎了一下,有些伤感,“所以后来我爹说,是他害了我娘,我娘早年跟着他受苦,后来也没过几年的舒服日子。所以我爹想方设法带我来了洛阳,想要将我送进洛阳城里的学府里去……”
“可你们也知道那些学府都是公子哥儿们呆的,我爹就算肯花钱,他们也嫌弃我是商人的孩子,后来爹的一个朋友给他提议,说要想我进学府读书也不难,只要将我过继到一个小官门户里做儿子就可以了……我爹当时就拒绝了,呵呵……”周小郎笑了笑,“现在我可是娘留给爹唯一的儿子,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把我过继出去的,所以我想,我周小郎就是没有当读书人的命,以前能在安县府上学的机会我也不珍惜,哎,想想还真对不起的娘的……”
桑为霜见他嬉笑着说着一些伤感的话,心里对这少年有很大的改观,也许是周小郎娘的死,让他成熟起来。一个能嬉笑着说出伤感的话,一个能借这些暗话想套她的口风的十三四岁的少年,这还是即使读书不怎么样,也自有自己“谋生”的一套。
桑为霜将一把花生丢在木盆中,笑道:“你真想读书,真想做官?”
周小郎闻言,一愣,木讷地点点头。他想,当然想。他没想过诚以动人,而且自己的伎俩太嫩他也知道,讲着讲着就讲成了自己的真心话。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真心实意的付诸行动了。
“周小郎,我不介意帮你这个忙,但是你可得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得对得起娘,对得起安县的父老乡亲,将来即使官位再小,也得做个好官。”
哎,被这么严肃。桑为霜微红着脸看着身边的人,她不过是想吓吓这小子,他以前可是欺负过她家小娄的。
咳,更别把她想得多么“高尚”,什么好官不好官的,只要这江山一日姓“傅”,官不官的都不是自家的官,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小郎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好久,又疑惑道:“好官?什么样的官是好官啊?”
桑为霜一愣,笑道:“这个当然得你自己去领悟啊……”
腹诽:她见过的官,有哪个不是千张面孔,七窍玲珑……长袖善舞,八面风光……什么样的官是好官?她表示她真不清楚……
楚乙等人正好打了一大筐鱼回来,也正好听到了这里。
“好官?自然是为官清廉,造福百姓,才叫好官!”单纯的某丙,露齿一笑,憨憨的答道。
“哼?为官清廉,小子,我告诉你这种官死得最快,若是有点小聪明一定是被人玩死的,若是够蠢还能寿终正寝,只不过死的时候连块坟都买不起。”某庚媚眼微动,爽朗一笑。
“好官?”魏己轻笑,明眸如珠,灿若星辰,“就是‘比清官更清,比奸臣更奸’,你若记住此句‘受益终身’。这是为官‘心术’必修课……”
“那何为‘比清官更清,比奸臣更奸’?”周小郎和桑锦文一致开口问道。
魏己望天:“自己去领悟,纸上得来终觉浅。”
“得知此事要躬行?”桑锦文顺着他的话念道,随即一阵无语。
桑锦文见侍卫中有一人还没说话,就望向楚乙。
楚乙被两个小少年看得脸一红。
冷冷地吐了四个字:“先读兵法。”
“哦……,……”长长的一声,也不知上赞同还是无趣。
“我去烤鱼。”燕丙见几人沉默,觉得浑身不自在,忙开口道。
“我也去。”楚乙一说,其余两个也跟着去了。
“乙、丙、己、庚!你们四个干嘛呢?!”蛮蓝一声咆哮。
桑为霜本和娄蒹葭,锦文他们,讲着这一年多来她茶庄和镖局的趣事。
突然听到这声惨叫,错愕的向蛮蓝那方望去,只见蛮蓝一脸黑灰……
桑为霜一口茶水喷出,突然心情大好!
“说了因果轮回……天意诚不欺人……哈哈哈……”
娄蒹葭摇头,知道这小女人说的是那日蛮蓝戏弄她的事情,没想到这小女人这般可爱。会有这么小孩子的报复心理。
他突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她揽住,一只如玉的素手将她额头的碎发别在耳后,只见那如羊脂玉般的耳珠泛起粉润的红。
娄蒹葭一震,微微抬起涩意漂浮的绝美眉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轻薄之举……
实在是情意驱使,情难自已……
看着桑锦文和周小郎,还有不知何时爬到这里吃起葵瓜籽的小奴,他们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
娄蒹葭顿时玉面通红,深刻地觉得自己“有伤风化”了。
可他强装着自然,懵懂茫然的眼神又扫过他们,缓缓地移向天际,佯装着在看天际的流云。
而旁侧蛮蓝洗了脸后,又开始着手烤鱼。
蜀中人注重饮食,有很多特色菜都是从蜀中传至中原的。
蛮蓝在一个铁皮盘上铺了一层蔬菜叶,再铺上准备好的百叶(又称千张,豆腐皮)还有一些菇内,再将白水小煮过的鱼,放在百叶之上。
鱼肚子里已塞入了蜀地特质的调料包和酱菜,撒上蜀椒和盐,飘上生抽红油,再放上大量的葱花、大蒜、姜末……
“蛮蓝夫人,可真是香啊,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难怪贺将军要你跟着主子爷,照顾主子爷饮食。”樊过雪睁大双眼道。
“那刻不,我蛮蓝可是蜀地出了名的妙手神厨……”蛮蓝将铁皮盘子放到火架上,“等这个煮好了,就给爷几个端过去,这出来大半日了,让爷几个先用点温米汤,再吃这种味道重的。”
“好的,我先讲米汤端去。”
是米汤伴着羊奶熬的,驱出了羊奶的腥膻,又有糯米口感的温涩,放了少许白蔗糖,还有白果的肉粒。这汤也是蛮蓝夫人自己琢磨出来的。
“夫人,这个可真好喝。”桑锦文捧着白瓷大碗,将那汤一口喝光,喝完还咂了咂嘴,显然意犹未尽。
“你若多喝这个汤将来可能赶上主子爷的高度。”
蛮蓝听到后,笑道。
“真的吗?”桑锦文不解道,若是真的,他一定每天都坚持,他想长到小娄那么高,看着既舒服又自豪。
“当然是真的,小哥哥,小奴每天都有坚持喝的哦……”他不敢说若是他不喝,她娘就会将他丢到他爹的坟头上去,虽然他娘常常用这句话吓他,可是从来没有真这么做过。
“好香啊……”周小郎鼻子动了动,问道了一阵烤鱼香味。
“算你小子运气好,用一篮子的蔬菜,换了一顿大餐,值了吧。”过雪端着烤鱼上前来,“来来,给小爷让条道。”
烤鱼铁皮盘子刚放稳。
“我要开吃了……”几双小手捏着木筷凑上前去。
“哇,真香,真好吃,可比雄狮楼的酸溜鱼火锅好吃许多……”桑锦文赞不绝口。
燕丙笑道:“放心,我们捕了一大箩筐的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多注意鱼刺就行……”
桑为霜不得不说,这个叫“蛮蓝”的女人做的菜十分的可口,甚至和皇宫里的御厨有的一拼,听说她在豆蔻年华的时候就有“妙手神厨”的美名,蛮蓝的父母也是蜀中一代的名厨。
桑为霜这个本不大喜爱辛辣与腥膻咸味的人,如今竟然能因为一道汤,一道烤鱼有所改观。
“这是什么?”一筷子夹起白色的像面皮似的东西,桑为霜疑惑的问道。
时刻关注着桑为霜的杨焉自然第一个回答:“这是百叶。”
他笑着解释:“是用豆子做的,在洛阳还有陕州一带被人们称为‘豆腐皮’……”
杨焉的解释娓娓道来,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听着不让人心生反感,而且还很悦耳。
桑为霜自然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她朝他盈盈望去:“好久没喝你的茶了,让我想念了好久……”
一句清浅,却让坐在她身边最近的两个男人愣了好久。
杨焉一愣后,脸上露出微红,是幸福的喜悦。至少,他还有一样,能让她铭记,能让她想念……
“都别说了,来来尝尝这道,这是纯用火烤的……”几串铁棍被递上来,整条整条烤的焦黄的鱼出现在桑为霜眼前。
蛮蓝笑道:“姑娘,我听爷说今日是你生辰,那你多吃点,这一串三条全是你的,是女人你就给我接着!”
“……”
桑为霜唇角一抖,有这样威胁她吃鱼的?
“鱼我接了,谢谢夫人送的生辰礼。”
她一笑,将那细铁棍接过,顿时指尖滚烫……
咬牙切齿地露出一笑,忍住没有发火,正是面红耳赤,难堪之际,一只手夺过她手中的细铁棍。
那人不顾自己手指被烫出伤口,又用空着的一手捏起桑为霜的手,细细瞧看有没有受伤……
桑为霜本来被烫的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可是她性子烈,即便是很疼,可是也不会这么“窝囊”。
“我没事,你快放下,比把手弄伤了!”她紧张的吩咐他。
知道她没有受伤娄蒹葭才安心将烤鱼放下,而他手上却留下了两道烫伤的痕迹,那样刺眼。
蛮蓝退了一步,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太过火了。
燕丙忍不住瞪像蛮蓝,冷声道:“夫人这次太过分了。”
“我……”蛮蓝手足无措,因为理亏,也不能狡辩。
秦王不愿坏了一伙人兴致,更何况今日还是为霜生辰,浅笑着吩咐大家继续吃完。
*
当日夜晚。
桑为霜一身黑色夜行衣从自家窗户里飞跃而出。
才走了没十几步路,就感觉被人给盯上了。
“谁?”
桑为霜警惕转身,就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黑影走至她面前,取下面罩。
“娄蒹葭?”她惊讶的望向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娄蒹葭急忙解释。
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她。
桑为霜勾唇一笑:“你还要送我多少簪子?若是按一年一个来算,去年的那个,你该补给我的……”
知道她会这么说,他有从怀中取出一个步摇。
桑为霜一愣,随即向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若是我不说,这个可是要掖着藏着了?我若是不要,你可就要私吞了不成?”
娄蒹葭握住她的手,笑着摇头。
“呵呵呵,可是我今夜有事,这东西我很喜欢,但是我也不能带在身上啊,你可得等我一下,等我办完事再窝在被窝里好好瞧瞧你的手艺……”
说着桑为霜又走后门钻进后院,将簪子放好后出来,娄蒹葭还站在那里。
“哎,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可是你得跟着我,可不能泄露了行踪哦。”
桑为霜说着将那本《洛都钩沉》又打开了,正要取火折子,一颗夜明珠照耀在她头顶上方。
她一笑:“你可真有心,我只是想看看,再分析一下,屋子里闷,阻止我思考。”
她的笑容渐渐的淡去,突然,仿佛从夜明珠的灿烂光芒中想到什么……
这样的光辉就像年少时母后拥着她看星星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眼力尚好,那个时候她能看到天空中最美的星星,那时候母后同她说那个像勺子的叫“北斗”,那颗最亮的叫“启明”。
眸一眯低头望向书中——
前朝唐朝陵寝在洛阳城北,以北为尊,高祖灭唐,将陵寝修建至唐朝陵寝更北的地方,让唐人“面北侍君”。
北斗第二阴精巨门星君为天璇;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为天玑
阴精巨门与真人禄存正好构成璇玑,是洛阳城西璇玑府的命名。
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为天权;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为玉衡。是洛阳城东权衡府的命名。
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为摇光,是洛阳城极北摇光殿的命名。
若是按照这个顺序来定义北斗七星阵。
那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天枢;和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开阳……
天枢在洛阳城南,开阳应该在权衡府与摇光殿之间。
若大禹高主北陵葬在摇光殿所在洛阳极北。那么……
那么辛者殿应该正是开阳所在!
摇光殿至权衡府百里,那么按照北斗中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开阳和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为玉衡的距离,大约三十三里左右!
她也许……
对,寻找了将近两年,或许,这一次该有答案了!
“小娄,跟着我,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她将那本《洛阳钩沉》揣在怀里,小锦此番帮了她大忙,若不是小锦她不会知道璇玑府与天枢府的的设定是因为北斗七星。如果不是娄蒹葭,不是刚才那一刻,她想不通其中的弯弯道道……
“呵呵!”她爽朗的大笑,心里十分舒畅,即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凶险,可是她一点都不怕,因为她还有娄蒹葭。
“权衡府以北三十里路,我们先去那里。”
权衡府已北的官道和小县镇,桑为霜不会考虑,因为那里她大致找过了。
只有人烟稀少之地她没有寻过的地方,她准备下一番功夫寻找。
走出权衡府二十多里后,桑为霜往人烟极其、稀少的地方走去,却见怪异之处,《洛阳钩沉》中记载这里曾经是一偏墓地,如何成了一个大湖?
一望无垠的,甚至不知道该通向哪里?
湖面冷风吹过,让人面部发麻,桑为霜心中不安感更剧烈,似乎能从湖风之中听到一些骇然的哀嚎。
或许这片湖后,有她想要的答案。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如今是春季,恰是斗柄东指……那开阳……”
桑为霜突然拽过娄蒹葭的手朝东边奔去。
难怪寻不到这里!
难怪她寻找了两年都不知道这其中奥秘!
原来这里有一个“不解之湖”,而通向湖心的道路会随着四季变化,或者这湖的四周也会随四季被人为的改变!
辛者殿!她想她知道了这背后的秘密。
宁阳小姑姑,还有她族内的堂兄堂弟们,还有失踪已久,不见史册的太傅……
她会让他们“重见天日”的。
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娄蒹葭突然拽着桑为霜的手,身影一闪,掩藏至附近的灌木丛内。
桑为霜还不急惊呼,娄蒹葭温润的手掌已捂住她的唇……
“有人”
他动唇,也不知桑为霜看见没有,他紧张地护她在怀。因为这几个人内力极其深厚,恐怕身手都在他之上……
娄蒹葭一时弄不懂这么荒芜的地方为何会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而且看样子为霜似乎“寻找”这个地方很久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