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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速度相应也降下来了,貌似在给他们提供时间。他看了眼孙小圣,又看了眼老谢:“我去吧,能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我就跳到铁轨上,也不会怎么样。”
孙小圣说:“别扯淡了,你一个人进去不是送死吗?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老谢说:“你别去了,我跟出阳上去吧。”
孙小圣气急败坏了:“到现在你还是不信任我!”
老谢没办法,跟他们一起把天窗拧开,托着李出阳往车顶上送。李出阳自己先爬上了列车顶,紧接着小圣也被送了上来。小圣刚上来,被迎头的风猛一吹,有些发蒙,战战兢兢地四肢着地,都不敢起身。老谢在底下叫了一声:“孙小圣!”
小圣扒着天窗望下去,老谢扔给他一把枪。小圣拿着枪又眉飞色舞起来:“我有枪了!这回我也有枪了!我……”
出阳大喊:“你给我消停点儿!”
也是赶巧了,这一区段两铁轨之间距离极近,两辆列车之间相距也就一米多远。夜风呼呼吹着,铁轨两旁树影和昏暗的路灯整齐划一地倒退,要不是从脚心传感上来的酥麻震动,小圣真感觉这是在做梦。出阳试探着站起身来,可能是车速不快,平衡感还不难找。再看旁边那辆列车,虽然也轰隆隆地前进着,但因为周围参照物太少,倒像是两辆车都静止着。出阳心里一下有了底,把孙小圣拽起来,问他:“敢跳吗?”
风声太大,小圣听不清楚。眼看两辆车已经完全对齐,再等待恐怕前方两条铁轨会离远,出阳也不等小圣答复,使劲往左边一跃,因为自身带有惯性,所以很轻松地就跳上了旁边列车车顶。出阳朝小圣挥手,小圣尽管有些害怕,但也来不及想太多,屏住呼吸,学着出阳的动作纵身一跳,还真就跳过来了,落在出阳屁股的后面。小圣狂笑不止,脸上的肉被风吹得变形,显得怪异而狰狞。出阳拽着他往前走,走到一处天窗,试着撬开。但天窗已经被锁死,只有从车厢里才能打开。出阳咬着牙掰了半天拧把儿也无济于事。小圣一看也没办法了,再耽误下去恐怕逯俨豪等人弃车逃跑,冲李出阳大声说:“你起开!”
出阳以为孙小圣有什么好办法,挪身给孙小圣腾地儿。小圣凑过来心一横,冲着拧把儿就是一枪。子弹冲击铁板的声音划破夜空,出阳感到自己脚下都生脆地一震,想:完了,逯俨豪肯定听见了。
“你可算有枪了是不是!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发现了!”出阳瞪着大眼珠子。
“你给我消停点儿!”小圣使劲搬着拧把儿。
果不其然,出阳和小圣打开天窗跳进车厢后,发现前面车厢里有人向他们跑过来,估计是大豹、小豹。出阳开了几枪打碎了车厢上面的灯管,这节车厢立即变得漆黑一片。然后俩人跑到本节车厢和前一节车厢的连接处,躲在门后,等着大豹、小豹过来。
大豹、小豹显然也没意识到是有人进来,只是听见第四节车厢发生巨响,然后灯光熄灭,受命于逯俨豪过来查看情况。俩人推开门,小圣和出阳整齐划一地把枪对准他们的脑袋:“别动!”
出阳指着大豹,小圣指着小豹。大豹、小豹识相地举起双手。借着前面一节车厢的灯光,他们看见大豹、小豹各握着一支手枪。
“把枪放下!”出阳对着大豹喊。
“你也是!把枪放下!”孙小圣学舌。
“哟嗬,鹿羽兄弟,怎么着,追着找你叔叔来了?”小豹被枪指着还不忘阴阳怪气。
“我是警察!把枪放下!”孙小圣一脸英武。
小圣话音未落,小豹忽地抓住头顶的横杆,紧接着双臂屈伸双脚离地,朝着孙小圣脸上就是一脚。孙小圣被踢出好几米远,枪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后脑撞在座椅上,天旋地转。大豹也在混乱中弯身打滚,一下滚到小圣身边。小圣再一看,自己的枪落到车门边上了,便伸手去抓,大豹冲过去要抢,李出阳朝着那位置开了一枪,大豹被震得后退。孙小圣见缝插针地捡起枪,撅着屁股对准大豹面部:“别动!把枪放下!”再看李出阳,已经被小豹拿枪指着了。
“把枪放下!”小豹命令孙小圣。
“你先放下!”小圣手直发抖,死命指着大豹的脸。大豹弯着身子定在原地不动。
“你先把枪扔出去,扔远点儿!”小豹命令李出阳。
出阳被小豹顶着,只能挥手把枪扔到车厢尾部。小圣照猫画虎,对着大豹说:“你也是,把枪扔出去!”
大豹的枪应声落地。四人僵在这节昏暗的车厢里。列车碾轧铁轨的声音更重了,窗外影影绰绰的景物唰唰掠过,他们四个人像蜡像一样静止不动。
“我有个提议,听不听?”小豹冲孙小圣说。
“有屁快说有话快放!”小圣冲口而出,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反了。
“我数一二三,让他们走到中间,”他看看李出阳,又看看大豹,“然后你的人去找你,我的人来找我,怎么样?”
李出阳知道小豹犯坏,也知道孙小圣枪法不好,警校时打靶成绩从没及过格,说:“不行!”
“你闭嘴!”小豹好像早就看李出阳不顺眼,拿枪使劲顶着李出阳的脑门,“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你给我把双手举高点儿!”
正说着,忽然列车拐弯,几人都没扶着把手,不约而同地朝一侧歪去。李出阳顺势扑向小豹,把他按到地上。小豹头部重重一磕,下意识地就朝上开了一枪。小圣吓得一激灵,也没看见出阳是否中枪,就被迎面跳过来的大豹按住脖子,四脚朝天地和他抓弄起来。大豹使劲掰着小圣的手要抢枪,小圣死命攥着,双腿使劲踢踹,脑门儿又重重挨了两拳。
那边李出阳按着小豹双手,一时也抢不下枪来,只能铆足力气僵持着,但小豹双腿乱蹬,出阳随时随地要失去重心。出阳听到小圣嗷嗷叫了几声,估计他快挺不住了,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干脆使劲用脑门儿磕向小豹的脑袋,小豹后脑重重落地,终于失去意识。出阳也磕得脑门儿生疼,歪歪扭扭站起来向被大豹压着的孙小圣走去。这时大豹已经掐住孙小圣的脖子,小圣都吐舌头翻白眼了。李出阳朝大豹后背就是一枪,大豹整个身子被巨大的冲力推了小半米远,然后软软落下,裤裆压在了小圣面门。
李出阳把孙小圣拽起来,小圣又是咳嗽又是干呕,半天缓不过劲儿。出阳摸摸大豹,还有气儿,用铐子把他和小豹铐在车厢的把手上,抓着小圣往车头跑去。刚跑进第一节车厢,就看阿七推开驾驶舱的门向他们走来,见是他们俩,阿七并不惊讶,冷笑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李出阳和孙小圣一起朝他举枪。阿七抬起双手:“我投降了。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郑腾抓住了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孙小圣一脸决绝。
“我当然要操心,郑腾他们是买家,现在货在他们手里,他们如果没落网,我们是什么都不会认的。”阿七说得悠然自得。
孙小圣一时哑然,李出阳忽然看见阿七身后的驾驶舱里有人影晃动,他喊道:“不好了,逯俨豪要跳车了!你看好人,我过去看看!”
阿七似乎要掏枪阻拦,孙小圣快跑两步拿枪指着他的脑门儿。李出阳使劲一脚踹开驾驶舱门,见逯俨豪正拿枪威胁着司机给他开驾驶舱的外门。逯俨豪见李出阳进来立即举枪相向,李出阳抬手开枪,却发现只传出一声空响,他才想起刚才已经开满六枪,里面没子弹了。
逯俨豪露出一嘴尖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瘪三就知道给人当内鬼,以后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我现在就送你去西天。”紧接着逯俨豪食指一动,扣动扳机!
李出阳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列车行进过程中嘈杂而细碎的动静。紧接着一声令他全身一震的枪声响起,再看逯俨豪已经被司机扑到了地上。子弹打进车厢下面,传出一阵激烈的金属碰撞声。逯俨豪翻过身子一踹司机,司机竟然从打开一半的舱门掉了出去。出阳假装去地上捡枪,逯俨豪朝他扑来,出阳在千钧一发之际抄起身边的一个灭火器,朝逯俨豪头部猛地砸去。逯俨豪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出阳打开灭火器,使劲朝逯俨豪脑袋喷着白雾,仅仅几秒钟,逯俨豪就找不着北了。
手铐没了,李出阳解下皮带把逯俨豪双手捆住,拖到第一节车厢。见小圣还用枪指着阿七,问他:“手铐你还有吗?”
“一人就一副,我的刚才用啦。”
出阳把他的枪接过来:“你解皮带。”
小圣明白了,但小圣的裤子肥,解下皮带裤子就往下掉。他把阿七捆好,干脆把裤子脱了,跳到出阳身边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怎么连秋裤也是红的?”出阳看着他,都忘了把举枪的手放下来。
“本命年!”
“你本命年不都过了吗?”
“本命年买了就穿一年?那不太浪费了吗!”
“你内衣一穿穿两三年?”
“我乐意!”
俩人长枪短炮地进了驾驶舱,李出阳准备给列车刹车。他之前听人说过,列车仪表盘上有个扳手,往上扳是牵引,往下扳是制动。只要把列车制动住,列车就能够刹车。出阳找到那扳手,往下一扳,只听到列车下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有点儿像汽车分离轴松动的声音。响了半天,列车也没有减速的迹象,李出阳一看仪表盘,速度正好是七十迈。
“得赶紧刹车!要不然前方遇到弯道,不制动的话列车肯定要出轨。”李出阳看看窗外,一些亮着灯的高楼出现在道路边上。他记得前方有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弯道,弯道下面就是一处加油站。如果列车冲出弯道,肯定要钻进加油站。但出阳又试了几次制动,列车只是有些稍微减速,但车下面的异响声也越来越大。
小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说:“我听出来了,是枪眼这里出来的响声!”
出阳看着地上刚才逯俨豪打出的枪眼,明白了:“肯定是打到下面的空压机了!”
“会怎么样?”
“这底下是空压机,是给列车的制动缸打风的,制动缸有风压后才能形成风闸,列车才能制动刹车。现在空压机肯定是被打坏了,没风压了。”出阳急得跺脚。
“那怎么办?”小圣更是抓瞎。
李出阳掏出手机,看那上面已经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老薛和老谢打来的。出阳给老谢拨过去,说了情况,老谢嘱咐:“你们别慌,刚才你们薛队已经去车辆段了,看看能不能找其他列车开过去救援你们。这期间你尽量拉制动闸,让列车能减速多少减速多少,慢慢停下来。如果出现弯道,就千万不要逗留了,带着人从车上跳下去,要不然列车出轨你们就麻烦了。”
出阳把电话按了,使劲扳着制动闸不说话。孙小圣说:“要不咱们跳车吧!先把后面那几块料扔下去,然后咱俩也往下跳,我看这速度也不是很快,不会受伤的。”
出阳直直看着前方:“行,你这么弄吧。”
孙小圣推门就要去车厢里,走一半觉得不对:“你呢?”
“我得拉着制动闸,让列车在拐弯前尽量减速。”
孙小圣折回来:“别拉了,回头万一出轨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把你裤子穿上吧!别跟花儿似的在我这眼前晃悠。”
孙小圣觉得不对,掏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然后就发现前面是一处很大的弯道。孙小圣明白了,跑到出阳身边:“你别拽了,没什么用,这速度这么快,再加上铁轨上有雪,到前面肯定是要冲出来的!”
“能减多少是多少,现在已经降到六十一迈了!那下面是个加油站,冲进去非得爆炸不可!”
小圣把手把在控制台上,看见前方已经出现了一条闪着点点路灯的横向马路。那里就是弯道的了,也是加油站的所在,眼见也就是三四百米距离了。孙小圣去拽李出阳:“你别拉了,肯定不行的!”
“孙小圣,你赶紧下去。”出阳此刻格外平静。
“李出阳,你大爷!你……”孙小圣不知说什么好了,使劲嚷嚷了一句,“你不就是想立功吗!我就不让你立!”说着使劲拽出阳胳膊。
出阳一拳打在他脸蛋上:“你给我滚蛋!我一脚给你踹下去,你信不信!”
“你甭想甩下我自己立功!”孙小圣直挺挺地站在出阳身边,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哨兵。
“孙小圣,你死不死?!”李出阳气急败坏。
“不死!”孙小圣伸着胳膊,也握住那扳手,咬着牙跟出阳一起使劲。
空压机的异响越来越大,窗外的树影、灯影飞快掠过,不知谁在不远处放爆竹,砰砰砰地响个不停。李出阳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句:“以前那些事,多有得罪。”
“行了吧,说这么几个字就想一笔勾销?”孙小圣使劲使得脸都扭曲了。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就是你老是招我那些事吗?”
出阳没说话。孙小圣又说:“哦对了,还有我脑袋上这块儿疤。”
“这你都知道了?”
小圣头都没偏,面露讥笑:“你这点儿小伎俩还瞒得过我?当年你放在障碍墙上的瓷砖,不就是你们宿舍垫暖壶的那块吗?拿我当傻子啊?”
出阳不说话了。孙小圣又问:“那天晚上你在露台上跟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出阳说:“废话。我犯得着逢迎你吗?你这个人偷鸡摸狗惯了,听几句好听的都扎耳朵,是不是?”
孙小圣说:“那我就跟你承认一错误。当年期末考试,你的……”
“我知道,拳套是你偷的。”
“什么拳套?我没拿过你的拳套!”
“……那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那年考法理,你交卷走人后我也要交卷,然后路过你的座位,趁着没人注意,往你放在桌上的考卷里塞了一个避孕套……”
“你大爷!”李出阳心想,怪不得从那以后,法理老师看自己的表情总是不太对劲呢。
小圣掏出屁股兜里的一件东西,递给李出阳:“这个还你!”
出阳一看,竟是勾月的那张大头贴,一脸惊诧:“你发现了?”
“洗澡的时候就发现啦。”
“那你为什么不早给我?”
“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给你,又怕你打我。现在你腾不出手打我。”
出阳低头笑了笑,旋即拉下脸:“你大爷,你还给塞屁股兜里了!”
小圣先大笑起来,李出阳随即也笑了。
俩人使劲扳着把手,速度虽然降了一些,但感觉窗外的景物还是过得飞快。眼见离那个弯道越来越近。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小圣和出阳都发出一声怒吼,使劲压着制动闸,都闭上双眼。然后他们感到四周都静了下来,好像一部惊悚的大片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激烈碰撞都得到瞬间的停歇。正因为之前的动静太大,所以小圣和出阳才格外不适应这种突然的宁静。好像是几年前警校里的上课铃声,甭管之前多么嘈杂纷乱,铃声一响,乱哄哄的班级立即化为一潭静水。那时候真美好啊,阳光打在讲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老师面前飘过无数小灰尘,小灰尘又被老师的唾沫星子一一击落。小圣,好,就定在这里。这是他从警的起点。假如现在是终点,那么就让起点和终点重合吧,梦想就应该是这样轻装简行。
就在孙小圣和李出阳追车抓捕逯俨豪等人时,薛队和黑咪、灿灿在铁道另一头和郑腾等人展开厮杀。郑腾拿着货,一行四人跑到铁轨边上准备翻越铁丝网而逃。郑腾的两个手下在铁丝网下掩护,另一个人拖着郑腾往出翻。薛队还没靠得太近,给郑腾护法的两个人就朝他们疯狂开枪,子弹掀起地上的白雪,带着火星应声飞溅,空气中弥散着热腾腾的火药味儿。老薛一看不行,再这么耗着郑腾就顺着铁丝网翻出去了,于是自己先往铁丝网上爬,想着到外面去堵郑腾。老薛爬得快,壁虎一样一上一下,双脚已经落在铁丝网外了。那边郑腾刚刚爬到顶端,底下的一个跟班儿却被灿灿一枪击中,郑腾被惨叫声吓得一激灵,失去重心掉到铁丝网外面,被跑过去的老薛一把扑住。
那几个马仔一看老大被俘,立即乱了方寸,除了一个腿部中枪坐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另外两个朝不同方向跑去。黑咪把受伤的马仔控制住铐在铁丝网上,和灿灿一起去追另外两个人。老薛跑过去时,只见黑咪一只胳膊甩着鲜血,不远处倒着一个中弹的马仔,还有一个正举着枪和灿灿对峙。灿灿这会儿也顾不上思想教育了,抖着声音大声喊:“枪放下!放下!”
马仔有些口音,听不出是哪里人,也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意思是让灿灿先把枪扔掉,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退了两步忽然向后倒去,然后灿灿等人忽然看见那人从头到脚闪出一片火花,好像是整个人要爆炸了一般,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倒在一片猛然冒起的烟雾中。老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跳着脚大叫:“都退后!接触轨上有电,是高压电!”
这边刚刚消停,老薛赶紧给谢队打电话,这才知道他们上了一辆几乎失控的列车。老薛赶紧给地铁运营方打电话。因为并非正常运营,所以调度室并没有和列车随时保持联系,这会儿调度员接到老薛电话,听说列车被劫持了让赶紧停电,调度员第一反应是恶作剧。谁没事大雪夜地去劫持一辆没人的列车?要开到哪儿去?这可是环线!
老薛急得呼呼冒汗,脚边的雪都化了一大片:“你连我都不信?我是刑侦支队的!”
调度员挂了电话用电台叫司机,没人答。调度员有些慌了,给司机打电话,关机。好几个调度员面面相觑傻了眼,赶紧给车辆段和总公司打电话,另一个手忙脚乱地查监控探头,找列车的位置。几人手忙脚乱了半天,最后达成一致:还是先联系供电部停电吧!
孙小圣和李出阳这会儿正闭着眼听天由命,忽然感觉车速明显降了下来,最后俩人全摔到了仪表台上。几秒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惯性!他们有了往前的惯性,那么就是说列车停下来了!
孙小圣下车时腿软得像面条,直觉裆部一阵拔凉,才发现自己还只穿着红秋裤。没办法,腰带捆着阿七呢,自己只能半裸奔状态。李出阳从列车上跳下来,孙小圣冲过去要和他拥抱,庆祝劫后余生。李出阳也朝他笑笑,张开双臂,抱住了孙小圣身后刚刚追过来的老谢。
王木一在他们身边忽然放声大哭:“娘的,吓死我啦!”
“孙小圣,他们对你干什么了?”苏玉甫看看小圣血红的秋裤,又看看谢队和李出阳依次从车上拎下的几个嫌犯。
郑腾、逯俨豪等八名犯罪嫌疑人,除一人在抓捕过程中自己被电死外,全部落网。三队共缴获冰毒、海洛因等毒品十三公斤,这次任务终于落下大幕。分局给他们三队开了庆功会,杜局和柳勋也到场祝贺。大家掌声欢迎,柳勋和小圣碰了杯,又跟大家说:“感谢这段时间对这件案子的付出,今天这顿饭我请。”
小圣把杯子放下,指着老薛让他赶紧去结账,又冲柳勋说:“不不不,这怎么行,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你要请也得找个高档的地方呀……”
柳勋做了个挺神秘的手势:“当然不光是要感谢你们,今天我还带了一个人来,她有话要对小圣说呢。”
孙小圣脸一红,心想,星沉妹子还是挺有情有义的,患难见真情,这是要感谢自己的英雄救美呢。想罢他一脸神气地看看李出阳,然后冲柳勋使劲点点头。
柳勋走到门口招呼外面的人进来。一屋子人大概都猜到怎么回事,黑咪冲小圣眨着眼睛,灿灿握拳让他加油。孙小圣高高扬起头,一脸众生皆蝼蚁的神气。
外面的人进来了,捧着束鲜花,是柳勋家的保姆何妈。
孙小圣立即像泥胎一样呆住。大家憋着不笑,扭脸看柳勋。柳勋隆重介绍:“我和老何几年前其实就在一起了,那时候星沉还没毕业,再加上这个案子还没了,就一直瞒着她。今天她是特地来感谢小圣和出阳的。”
一伙人全明白了,一起拍巴掌,然后全笑着看孙小圣。保姆老何踩着热烈的节奏走向小圣,把鲜花塞进他怀里,又看着出阳,一改往日的古怪,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小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住她,挤出一脸笑:“您太客气了!”
“真是委屈你们了!”就这一句话,老何都抹上眼泪了。
大家才知道,原来何阿姨也是这次行动的演员之一。之所以不能瞒着她,一是因为她是柳勋配偶,绝对信得过,二是还要靠她在柳星沉那里打马虎眼。之前柳星沉所谓的天然气中毒,就是她帮忙操作的,在柳星沉洗澡前给她吃了两粒安眠药,然后等药力发作直接把她送到医院打了麻醉,让她睡了两天,这样才勉强做出一个时间差,制造出错过遗体告别的假象。整个过程虽然令人纠结,但也是为了保护她出的下下策。毕竟王鹿羽成天在她身边晃悠,与其让她知道真相被王鹿羽套去,还不如一瞒到底来得保险。
“你有没有对象?”正常了的何阿姨果然还是大妈气息浓厚。
“……现在还没有。”小圣挠挠头,脑子里出现柳星沉抱着鲜花这样问自己的情景。
“听说你也没有。你们要加把劲儿呀!”大妈瞅了李出阳一眼,又看了柳勋一眼,似乎暗有所指,眼神里写满小邪恶。柳勋在一边哈哈大笑,孙小圣不爱听了:“他有相好的,在北京!”
“滚蛋!不知道别瞎说!”
何阿姨也是个苦命人。她生于本地,丈夫在她孩子八岁那年就车祸去世了。后来她到柳家当保姆,一干就是十几年。这些年柳家也经历了诸多变故,柳勋太太去世后,俩人也算是相濡以沫、日久生情,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越早公开越会引起亲朋好友的猜忌,于是干脆学起了年轻人的时尚,隐婚。如今一切铅华成为历史,何阿姨终于走到了大家的视线里,一肚子委屈和幸福逮着谁找谁倾诉,最后把大家都喝趴下了。
何阿姨的女儿叫赵小茹,还在大学里读书,现在已经放了寒假,正好抽出时间到医院照顾柳星沉。第二天,孙小圣和李出阳到医院看望柳星沉时还见到了她。孙小圣见她第一面儿就愣了:“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胖妹赵小茹也瞅着小圣,像看着一大团冰激凌不知从哪儿下嘴。半天她大叫起来:“是你!孙警官!”
小圣想起来了,她就是当初在外文学院和他一起发现厕所藏尸的胖妹。小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反而被赵小茹抓了个正着:“我终于找到你啦!破案神速的孙警官,你好帅!”
小茹正叽叽呱呱地说着,扭脸瞥见小圣身后的李出阳,立马住了嘴,抓孙小圣的手也松了劲。
“这位是谁?”小茹直直地走向出阳,眼神也是直直的。
孙小圣气坏了,一把拦住她:“还是先看看柳星沉吧!”
柳星沉身体已无大恙,坐在窗前一言不发。这几日她也算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精神跟松紧带似的张弛无度,快麻木了。喜的是父亲死而复生,悲的是男友锒铛入狱。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示人,只能成天发呆,消磨自己。窗外是一片暗黄的黎明,光束隔着薄薄的窗帘打在她脸上,像给她蒙了一层金纱,让人看不出表情。小圣抱了极大一束鲜花,鲜花顶着下巴,只能半仰着头,鼻孔朝天地说话:“……这是给你的。”
“谢谢。”星沉笑了笑,看见花,眼圈又红了。小圣想,失策失策,估计她是想起了之前王鹿羽求婚时送她的花。王鹿羽也是够贱的,你折腾就折腾吧,还把送花这么一浪漫的事整闹心了!
小茹帮星沉把一大束鲜花插在床头,还张开鼻孔使劲闻了下,胖脸大悦:“啊!真香!”
“你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开着机。”小圣按开手机给她比画,无意间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自动连上了星沉手机的热点。
蓦地,他眼圈也红了。
李出阳在一侧想:你真的假的呀!
柳勋把小圣和出阳带出门外,跟他们说,柳星沉一时还接受不了王鹿羽的真实面目,好几次想去探望王鹿羽,但因为还没起诉,所以未能成行。小圣本来想劝柳勋不要带她去,以免受刺激,转念一想,这样有点儿显得自己不厚道,而且容易被李出阳误会成别有用心,便把话压了回去。柳勋倒是很看得开,拍拍他们:“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了,有时间咱们常聚!”
仨人不自然地笑笑,笑着笑着也慢慢自然了。
柳勋说,柳星沉还是会在公安医院住几天,让他们没事可以随时过来探望。孙小圣深深记得这句话,第二天下班前就欣然规往。李出阳叼着半支烟正在办公室里打材料,抬眼看见孙小圣又是喷香水又是梳头发,冷笑着说:“医院药水味儿那么大,你不怕身上味道串了?”
孙小圣说:“不怕,邪不压正。”
灿灿在一边笑着说:“听说香味儿跟药味儿串一块儿就馊了,你可小心点儿啊。”
黑咪说:“说不定那姑娘也是个瞎鼻子。是吧,小圣?”
苏玉甫从电脑上移开目光:“叫错了,是狗剩。”
樊小超和王木一大笑起来。
“滚蛋!没一个好东西!”孙小圣举着梳子做出砍人状。
几人正逗着,孙小圣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正是柳勋。柳勋问他:“你跟出阳都在单位呢?”
“在呢啊。”
“我在你们谢队办公室呢,你们俩一会儿到我家来吃饭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孙小圣挺高兴:“可以啊,您随时过来。”
柳勋又顿了两秒,问:“那个,你们俩都穿利落点儿啊,别穿个警用毛衣就来了,这是家宴,穿得越帅越好!”
小圣打了一个响指:“没问题!”
柳勋挺痛快:“行,你们等着吧,我一会儿过去,到家我给你们做饭吃。”
放下电话,孙小圣管李出阳借衣服。他记得昨天李出阳网购了一件挺棒的冲锋衣,穿上跟飞虎队似的,挺养眼。李出阳问:“你穿那个干什么?”
小圣说:“让咱们穿帅点儿。”
李出阳又严肃起来:“为什么让咱们穿帅点儿?”
孙小圣一愣。李出阳又问:“昨天那胖子,何妈那闺女,是不是没对象?”
孙小圣身子往后一仰,如同惊弓之鸟。
李出阳说:“我有事,我先走了!”说着拎起包就往出跑。
孙小圣回过味儿来了,也往门口冲:“我也有事!”
一屋子人惊诧地看着俩人夺门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