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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讲话了。
“黄连,你先走,你是干部,你要是出事了,几个人都要散架!”刘思革一边留察着前边的动静,一边缓缓说道:“我和老吴留下来为你掩护,一有机会咱俩就跟上来!趁着那些猴子还没过来,你快些动作!”
这话听得我混身一愣,心说这在讲些啥?情绪即刻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刘思革的犟劲儿带来的火气还未消,此话一出,我甚至对他又生出了怨恨之情。
你这莫名其妙的老小子想留下来送死就算了,干嘛还得拽着我一起?
“我和老吴留下来为你掩护”——我啥时候同意了?
我本以为黄班长会拒绝他,但这时候的人性,都经不起考验。黄班长微喘着气,扭头一问:“你真的没问题?”
那看表情,黄班长像是答应了一半。这让我有些慌,那感觉就像是手中攒着的大奖彩票,被人夺走了一般。我想开口说话,来“阻止”他们,但又噎住了喉咙——我的身份是老资格,老资格哪里能在这种时刻怯下胆子,临阵脱逃,丢下战友呢?
“嗯,没毛病!”刘思革点点头,“这不是赶场,不能一块儿散,总要有人最后一个走,但那个人不能是你!”
盯着刘思革,我说不出半句话。
唾手可得的逃生机会,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刘思革给搅走,我气得憋红了脸。心里的情绪,难以言表。
胸口微微起伏的黄班长,没有征询我的意见。他犹豫了几秒,就伸手擦额汗,甩枪过肩背。黄班长几步走来,弯腰捏住了十几秒前我准备捏上的绳索。他沿绳匍匐,往崖头摸去。
“千万要快些跟上!”黄班长回头,叮嘱了一句。
接着,他没有半分犹豫,就迅速捏起绳子,“刺溜”一声,消失在了崖头。当我反应回来、发现悬崖边上只剩我和刘思革生死相依时,发现已经没有机会去说拒绝的话了。
这个该死的刘思革!我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补上了黄班长的防线位置,背对着他。
当时的情况就那样,我没有对大家做任何夸张。走或者留,都是瞬间的事情,没有时间留给你去犹豫,去思考。黄班长不到五秒钟,就顺绳脱崖。
但我这样写,并不是说黄班长是多么的求命心切,又是多么自私,不懂得舍己为人,不具备“革命老班长”精神。事实上,以他的身份,第一位下崖的人就应该是他。但黄班长没那么做。尽管后来的顺序有改变,但我知道,这位指战员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列在了最后一位。
仁至义尽,就是说的他。
我的意思是,当时的情况,你没有时间去权衡,去做选择。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想活命,别人也想活命。一旦救命的稻草被抛出,每个人都会竭力去抓住,这是本能,经不得怪罪。这跟道德无关,更谈不上谁比谁清高,谁比谁贪生怕死,用尽一切办法、集中一切资源活下去,是世间万物的本能,也是世间万物的使命。
人性会闪耀光辉,但也会求事利己。
黄班长一走,如果越军士兵再次冲锋,那我和刘思革这道脆弱的防线,恐怕轻轻松松就会被攻破。两根绕在树干上的的救命绳桩都绷至了最紧,旗娃还未降下,黄班长刚还上绳。而我之前快要串接而成的绳索,已没有机会去绕树做桩。
防线仅剩两人,两翼都是敌人,我俩都被紧紧“锁”住,抽不出半点儿注意力。而躲在林里窥察的越军士兵,没有发现咱们少了人,他们还稳在原地,没有出击。心脏砰砰砰的猛跳,我在心里头默默数着秒。
结合之前的经验,速滑下一个人,大概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只要过了一分钟,就该走下一个人了。而旗娃那道绳索,肯定用不了一分钟就能换上另一个。
两侧的越军士兵没有进一步行动,树林里的谈话声、各种细碎的动静接连不断。但我不想去关心他们在干些啥。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视野里,我开始祈祷,待攻的越军士兵再多歇息一阵!只要你们多待他个两三分钟,我们就能说再见了。
从部队复员之后,我偶然读到过一本叫做《墨菲定律》的书。书里的中心思想不外乎两条: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得很糟的可能,那么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变糟。
将这本书结合起自己的经历一起解读,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一边注意着越南追兵们的动静,一边在心头默默数着秒时,防线的左翼位置,却又响起了该死的簌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