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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丁公威抬眼打量来人一番,笑道:“旁人看不起他也便罢了,你这‘三名进士’也看不起他,岂非奇天下之大怪?”
来人姓孟,单名一个蜀字,与丁公威本是同榜进士。他家中累世为宦,积蓄极钜。又少年得志,进士及第时不过双十年纪,年少多金,意气风发,当时乃是京中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也不知坏了多少清白身子,败了多少良家名声,却都被他仗着家势生生压了下去。那时便有人引泼韩五的例子,讥他堪称“三名进士”,谁想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常常放言道:“不招人妒是庸才!”是以在同年中处的颇为不好,还险险被群殴过几次,也只和丁公威等寥寥数人交好,盖两人当年都是阅尽万紫遍览千红的风流人物,自然一说便能入港。
“我有三年没入京了,今儿一回来,就惦记着跑来看你,够意思吧!”
根本不在意丁公威的讽刺,孟蜀边说一屁股坐在书桌上,从怀里掏出个酒壶,美美的滋了一口,抹抹嘴,又道:“怎么好好的翰林院不呆,跑来和一群老卒作伴了?是不是有人排挤你?”
丁公威苦笑摆手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自己愿意来的。”想一想,又道:“那地方呆得久了,只觉闷气,倒不如出来。大夏官虽然……行事却是极果决,极通达的。”
却听有人冷声道:“所以,你为了效忠于他……不惜,去踩一脚你根本不该踩的浑水?!”
丁公威看向门外,笑道:“怎么,曹大人?终于查出是我造的谶歌了?”
来人怒道:“还在胡说八道!”说着踏入屋内,面如寒霜,却不正是曹奉孝?!
他两个一问一答,孟蜀却是全然不明就里,奇道:“什么谶歌?”
曹奉孝扫他一眼,端坐下来,道:“孟兄,且……”尚未说完,丁公威早挥手道:“闲杂人等,滚将出去!”
那孟蜀修养也真不凡,依旧笑得满面春风,拱手道:“好,那在下便在外等一会。”说着已摇摇晃晃出了门,反手带上---忽地又探头进来道:“要谈多久?完了我们喝花酒去吧。在外几年,都快忘了京中的妹子是什么手感……”一语未毕,早有一块砚台飞一般砸将过来,差之毫厘,便要撞中他的面门!
丁公威干笑一声,道:“好大火气,好大力气。”
曹奉孝盯着他,道:“你还是忘不了孟老师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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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奇松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来了。
十多年前,他是当时的名士、大儒,朝堂之上,也有其一席之地。但因为某次关于对待北方异族的政策之争,坚持主张“且休刀兵,远人自归”的他,触怒了帝少景,宣布说,既然这样,那就给你一个实践的机会。随后便将他派往最北面的前线。
可想而知,前线将兵对这些每天高喊要“偃武修文,以和为贵”的书生会是什么态度,而更加荒唐的是,当听说这样的人物来到前线时,项人的将领们也在欢欣中决定,“当然要先打这些酸子啊!”
两造共识之下,没用多久,孟奇松便惨死沙场,尸体旁边还被人大大的写上了“名奇何足奇?”这样嘲弄的话语。
但,必须承认的是,从中立的角度来看,孟奇松的很多观点本就近乎迂腐,帝少景将他流放边疆,在朝廷中的赞同声音也颇不少,而在他身死名灭之后,虽然有些惋惜之声,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在十年后的今天,也就只有丁公威这样曾经就学其门下的弟子,才会依然怀念在心。
“你始终还是对陛下怀恨在心,所以,你刻意造作谣言,想要挑拨刘家。你甚至不怕被追查上门,因为那样的话,英正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一下就破坏掉两个重要世家对陛下的忠诚心,甚至还有机会挑动变短……为此,你宁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脸色阴沉,曹奉孝一字字道:“但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真有意义?陛下对英正的信任与使用,与他‘忠诚’与否本来就没有关系。至于刘家……”
突然住了口,狠狠盯着丁公威,曹奉孝啐道:“自作聪明,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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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鬼谷伏龙陪武德王西去?”
曹治端坐车中,独个儿琢磨着这个刚刚传递过来的消息。
与刘、孙、李诸家相比,曹家是真正的“新锐后进”,虽然曹治现在俨然是朝中第一人,但论及根基势力,连终日作痴作呆的孙无违也未必比得过。
也正是这个原因,尽管同样有着勃勃的野心,尽管帝家的统治近年来已是越来越明显的出现着颓势,但曹治仍然很坚决的确立了“扶天子以令诸侯”的思路,其根底,倒和孙无违的想法大致相若。
(没能力作到的事情,就不要妄想……若有机会得为文王,便已是很好的事情了。)
鬼谷伏龙其人,他所知不多,但也知道对方自年前投入大将军王帐下后,地位迅速升高,隐隐然已是“谋主”的地位,这样用最粗暴的方法逼着他西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王虽然长年隐忍,但也并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人,尤其是伐道之役草草收场以来,朝中质疑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背后很明显的有一只手在煽动。
(这里面,肯定有一些交换,但是,陛下现在还能拿出来的,又能让大将军王动心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九子当中最负智机的曹仲德与曹奉孝都不在身边,曹治无人可以商量,只能默默盘算,正思索间,却觉车子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曹治此行,是奉天子令去祭祀位于城外的三界伏魔大帝之庙,随行的除了相干官员外,还有五百禁军,曹文远曹仲康两人也都随行,更有曹家私军“虎豹骑”五十人,以家丁的身份保护在车驾周围。
伏魔帝庙,在城外三十里处,周围更有大片封林,曹治度计路程,此刻不过刚刚入林,又听得喧哗声渐渐响起,微一皱眉,却反而闭上了眼,端坐不动。
却听得前方叫嚷之声一发大了起来,砰然巨响中,似有劈劈剥剥的声音响起,那自是曹文远已经催动掌中倚天的火威---却只响了短短几声,便嘎然而止!
曹治这下那里还坐得住?长身而起,掀帘出外,便见前方已是乱作一团:敌人不过一名,右手持枪,将曹文远牢牢压制,左手却在和曹仲康角力。曹仲康身为九曲儿曹中第一神力之士,双臂上肌肉虬起,骨节喀喀乱响,却全然奈何不了对手!
亦就是在曹治踏出车外的同时,敌人使枪如棍,一记横扫将曹文远逼退,跟着怒吼道:“……滚开!”左臂骤然发力。曹仲康目眦欲裂,虎口迸血,却是无可奈何,被硬生生掀翻在地!
来人转眼间已将二曹的防线击破,方狞笑一声,将掌中钢枪驻在地上---足有鹅蛋粗细,八尺来长,立起来却也只是刚过那人肩头---向着曹治抱拳道:“曹太师,奉大军师的令,来给您问个好,去年芹州地头上多蒙照拂……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