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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犯了两个错误,公治。”
“是什么?”
介由不安的看着荀欢,从昨天拜访云冲波回来到现在,他始终没有喝酒,连一滴都没有。
“第一个,是子贡根本没准备过遵守与我的承诺。”
之前与子贡约定,子贡可以放手去破坏云冲波对太平道的忠诚,但在那之外,却要保留下云冲波作为人的部分,不能将他撕碎成为行尸走肉。
“不死者对太平道的忠诚,不可能被破坏,因为……他所忠诚的,根本就不是太平道。”
在拜访的过程中,意外遇到了萧闻霜,虽然没有介绍清楚身份,但以“宰予”的阅人之力,半眼就足以看清两人间的关系。
“或者说,怎么破坏不死者对太平道的忠诚也没用,只要那个女人忠诚于太平道,他……就必定会忠于太平道!”
发现到这一点,令荀欢极为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和子贡立约的认真,也知道子贡一定知道他的认真。
“所以,你认为子贡一定会来和你一战?”
“如果没有去拜访不死者的话,应该是这样。”
在见到萧闻霜的一刻,宰予已明白,自己和子贡的一战将不可避免,自己断不会等到子贡解决云冲波后再来一战,子贡也断不会冒险在对付云冲波时让自己乱入。
因此上,宰予很早就回到草庐,断酒、安睡,细细调节,在他的判断中,子贡不会给自己多少准备时间。
“我一直以为,今天上午,便是我们再战之期。”
“可是?”
不必直接指出,因为太阳已升得很高,子贡却还未出现。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错误。”
苦笑抬头,荀欢的眼中,有着不甘与傲气,却更有着豁达和通脱。
“我没有想到,对子贡来说……还有比我更重要的对手。”
自信不会看错子贡,那末,当对手迟迟不来时,便只能有一个解释。
“我不相信,但……只会是那样。”
相信子贡必在别个战场作着苦战,要先将那不知是谁的对手制服,然后,他才会来寻找宰予,将他解决。
“他一向都是这样,当完成计算后,就敢于作随便多么惊喜的事情,但这一次,他错了。”
自信就算有人可以比自己更精于言术和长于炼心,却绝不会比自己更了解子贡,绝不会……能从最微末的残风中,嗅出子贡正在接近的腥味!
“所以,你现在要主动去找子贡?”
默默点头,荀欢表示说,那并不光彩,因为至少会是车轮战,甚至有可能的话,自己会在另外一个人倒下前就介入战局。
“当然,子贡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但,只要他作出‘布置’,我的胜算就在增大。”
心意终决,荀欢拒绝介由的劝说,动身下山。
(子贡啊……数十年相识,相十年较量,今天,就全部作一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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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笑容仍旧甜美,只完全没有了总是披在外面的那种怯意,小音一边发问,一边坐直身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已令子贡隐隐感到自对面投射过来的压力。
“……想提问?可以。”
子贡肃颜道:“只要你问得对。”
一语未毕,小音早道:“两个我都不会救。”
看着子贡,小音微微的笑着道:“因为我不会水。”
瞳孔蓦地收缩,这一刻,子贡终于确认,对面这弱似春草的女子,对此刻早有准备,而她对自己的了解,恐怕也超过自己的预估。
“……很好。”
默默注视小音一时,子贡忽道:“有想知道的,你便问罢。”
双手交叉,小音淡淡道:“然后?”
“问一句,答一句,答一句,问一句。一直到,问不了、答不出的时候。”
“这样啊……”
轻轻一笑,小音款款立起,欠身道:“我们女人家天生爱说谎,也天生会说谎,十句中未必有一句真话,先生谦谦君子,倒要吃亏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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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释浮图的交流令云冲波头好昏昏,但和盗跖的一番交手,却令他心情舒畅了很多,回到啸花轩的他,更听到萧闻霜说,已决定尽快离开锦官。安排上,是由萧闻霜何聆冰保护着云冲波经山路离去,至于不方便走的小音,则由花胜荣带着,慢慢南下,反正,他们也不会被子贡放在眼里。
对这个决定,花胜荣当然是摇手又摇头,但当萧闻霜和何聆冰的目光交织一处时……那,简直可以让一碗沸水瞬间冻结,又岂止是花胜荣的舌头?
并不指望这个动作能逃过子贡的眼睛,但萧闻霜估算之后认为,子贡手中最强的武力,也不过子路一人,其它可以指望的,无非是锦官的常规军而已,就算再加上司马家、马家和苏家可能提供的支持,要拦下全力以赴的云萧何三人,难度也是很大。
“嗯……好吧。”
的确已在锦官纠葛太久,但,当终于作出这个决定时,云冲波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虽若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
(这样走掉,小天国的事情,还能再梦到吗?)
虽有不舍,但权衡轻重,云冲波也知道,当今之势,的确不能再由自己这样延耽下去,子贡的没有动作,并不等于他会就此收手,一想起自己曾经被搞到怎样头痛,和听了萧闻霜的介绍,云冲波就觉得,的确该是走了。
“不过,这个名字很奇怪啊。”
对儒家历史说不上有什么了解,但也算是读过论语,看过弟子列传,云冲波从听说“子贡”之名时就很纳闷,这明明是儒门最早的中坚人员之名,为什么,会活跃于今,对自己展开追杀呢?
“嗯……儒门,是出了名的厚古薄今,又讲究‘述而不作’,故有‘古名’之制,所谓‘子贡’,这就是这个意思啦。”
“呃,这样啊?”
虽然觉得这样似乎和儒门自己主张的“避讳”有所冲突,但云冲波也还可以接受,并且,这也使他搞清楚了另一件事。
“就是说,我在雪域时的没听错,九天你当时说的确实是‘颜回’啊?”
这才搞明白,自己认识的那个“吕秀才”竟然就是儒门最高级干部之一的“颜回”,而顺着这个话题,九天也回想起了当初的怀疑。
“你说什么,不死者竟然会‘论语’?!”
萧闻霜大感震惊,而对此,云冲波则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什么,论语……论语?!”
便算对儒家几乎没有了解的人,也该知道“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威名,何况经历了小天国之梦的云冲波,数度对战儒门强人,更是深有了解。怎么想,也不觉得颜回会教自己这儒门第一神功,更不觉得自己可以不知不觉就学会这儒门第一神功。
“秀才教我得叫‘弟子规’,和‘论语’不是一回事,九天你确实搞错了。”
“……随你怎么想好了。”
苦笑一声,何聆冰换了话题,接着云冲波前面的问题,为他介绍有关子贡的事情。
说是“介绍”,但实在,两人却也说不了多少东西,除了将玉清曾说过的可怖之处重又描摹外,子贡的力量所在,子贡为何能撕碎人心等等关节,统统欠奉。
“这个人……我们实在还知道的太少啊。”
苦笑着,萧闻霜表示说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子贡”本身,便是儒门的最大迷团之一,当普天下情报力最强的儒门着力将某人虚化时,就算是与其关系密切的敖王世家,也未必能多知道些什么。
“不能用武力对付他……因为,那样会换来儒门不惜一切的报复,见鬼,那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对你使坏?”
在云冲波看来,这显然很没道理,也很好笑,对多数人而言,如果明知道子贡要把自己搞疯,那临倒下之前,怎么也得在他身上砍一刀才对。
“可是,到了那时,恐怕就完全没有能力砍人了。”
何聆冰解释说,这更多是儒门苦心追求的一种平衡,至于子贡本身,与其说他“不怕被武力威胁”,倒不如说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能被武力威胁到的地步。”
“总之,子贡计算局势、把握局面的能力,应该是当今儒门的第一人,如果发现不对,他会走得比谁都快啊。”
“这样的话,岂不等于说我们拿他没什么办法?”
“嗯,倒也不是。”
根据太平道一向以来的记录,和玉清的判断,子贡固然能够掀起随便怎样的谣言,也能够撕碎随便什么人的内心,但终究还是人身,非同妖鬼,要作到这些事情,始终还要有相应的资源付出。
“过度的操作流言,需要海量的情报与人、物力的投注,会消耗掉儒门基层网络的公信力,同时,这效用更没法长久。”
就象狼来了的故事,反复操作的话,只会让百姓最终对流言感到麻木,而同时,如太平道这样的巨型组织,更可以透过统一的反向宣传,来抵消其效果,换言之,当子贡在宏观层面拨弄天下时,诚然可怖,却非无敌,真正让人感到无从捉摸的,还是他只通过“说话”就能撕碎人心的能力。
“真人曾经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奢望可以这样战胜子贡……除非,能找到一个人。”
“……谁?”
“宰予。”
一直以来,在关于“子贡”的一切中,有一点最令太平道感到奇怪,自儒门首创以来,对子贡之位最为重视,甚至常常出缺,往往一空悬就是数十年。
“哦,那……也正常吧,宁缺勿滥。”
云冲波觉得,这不难理解,要求如此之高、权力又如此之大的一个位子,当然不能只因为资历之类的东西就让人坐上去,没能力正确使用这庞大资源的人,就绝不能给机会调动这些东西。
“不,不是这样。”
的确,要培养出合格的子贡,极为艰难,而且,从记载来看,这也不仅是针对子贡,颜回、子路、曾参、子夏这些古名,同样是经常出缺,但……具体到子贡之名,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你说,有些时候,明明有合适的人选,也不能成为子贡?”
“对。”
不止一个时代中,虽然名义上没有“子贡”的出现,却在事实上有人执行着那相应的任务,所差者,主要是那一个名份,以及调度资源的正当性而已,从相关的记载来比较,他们也实在并不逊色于或前或后的子贡。
“用了很长时间,我们才搞清楚那个原因所在。”
“……那是什么?”
“还少一个人。”
作出补充的是萧闻霜,她告诉云冲波,儒门似乎有着奇怪的传统,若要产生“子贡”,就必须也同时产生“宰予”。
“必须是同时出现了两名能力相若,都足以获取‘子贡’之名的人物时,儒门才会将这古名放出。”
二虎相争,用尽各自的最强,胜者便可得到“子贡”之名,成为儒门的副帅,得到权力来指挥调度天下儒门那巨大资源。
……而同时,两人中的失败者,会成为“宰予”,继承下这在数千年前就被夫子评为“朽木不可雕也”的古名。
“啊?!”
目瞠口呆,云冲波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能够被列为“子贡”的侯选人,其能力、其忠诚,显然无庸怀疑,对这样的人不予重用也就罢了,居然还加以这样一个近乎污称的古名……儒门,到底是想干什么?
“嗯,其实,这样说倒也不对。”
的确,在民间,宰予一向以“朽木”之喻为人所知,但事实上,他的能力在儒门诸弟中堪称一流,更曾数次面诘夫子,颇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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