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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二人续道:“两位贤侄怎能自称‘草民’呢?圣上可是要生气的。”
果然,这句话戳中了帝王的心思,但见天授帝已指着臣氏兄弟二人,对淡心笑道:“朕都说过几次了,他们该自称‘侄儿’。可两人偏偏都不听,非得恪守这迂腐的礼节。”
听闻此言,臣晔立刻开口解释道:“我们兄妹三人临行之前,家父特意叮嘱过务必遵从君臣之礼,切莫乱了纲纪伦常。”
“你们的父亲倒是谨慎。”天授帝似满意、又似不满地长叹一声:“难道朕还会跟两个后辈计较吗?”
臣晔与臣昭皆是笑而不语。
此时淡心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这两个英俊青年的身上,而是在方才臣晔的那句“兄妹三人”。她四处望了望,这屋子里除了帝后二人、太子、臣氏兄弟之外,再也没瞧见其他人了,那这个“兄妹三人”中的第三人又在何处?
她心里这么想,口中已问了出来:“不是说‘兄妹三人’吗?怎么只瞧见你们两位贤侄?”
“这……”臣晔与臣昭无奈地对视一眼,前者俊笑以回:“家妹初次进京,调皮至极,一来了公主府便四处转悠去了。”
说出这句话时,臣晔的语气甚是宠溺,臣昭则无奈地接续道:“曦儿乃是家中一宝,没人能管得住她。原本此次进京恭贺公主大婚,家父不让她出门,是她自己偷偷溜了出来,无论如何都不愿回去,我们兄弟只好带上她了。”
“曦儿这性子不错,朕很喜欢。”天授帝随意地摆手道:“由她去罢,朕瞧她那个机灵劲儿,在公主府里也不会走丢。”
听了几人对臣曦的形容,皇后也对天授帝笑道:“听您这么一说,这曦儿的性子倒与咱们肖鸾有几分相似。也不知两人见了面,能不能玩到一处。”
“怎么不能?”天授帝龙颜大悦,朗声笑道:“只可惜今日肖鸾成婚,否则必要让她两人见上一见。”
“圣上,万万不可!”臣昭连忙婉拒:“家妹只有十五岁,年少无知,恐会冲撞公主的鸾驾。”
他们兄妹三人,臣晔年十九,臣昭年十七,臣曦年十五,一母同胞,各差两岁。当初从这个“日”字辈的名字,原本是冲了父亲名讳中的“暄”字,母亲觉得不吉利。
反而父亲显得很随性,还曾笑言:“暄为日,我臣暄之子,难道要沦为金木水火土?自然是一辈更胜一辈,从‘日’罢。”
一言定乾坤,于是他们兄妹都从了“日”字辈,也不避讳那么多了。
早在应元宫内,臣晔已将起名之事对天授帝提及了,帝王也笑说这符合他们父亲臣暄的个性。
一时之间,前厅里陷入一片浓郁的亲切氛围,天授帝不禁畅想起当年,他与臣暄的亦敌亦友,还有对鸾夙的痴心执念……而今一转眼,分别了足有二十一年。
弹指一挥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说起来,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孩子进京?这千里迢迢过山过海,你们的父母也放心?”便在此时,皇后忽然开口问道。
“这……”臣晔颇有些尴尬地笑回:“原本父亲打算陪母亲回来,两人都思念故土风光,但不巧母亲身子不适,父亲便留下陪她了。”
其实还有一句内情臣晔没说出来——父亲臣暄总嫌曦儿太过调皮,一心想要再生个女儿,调教成大家闺秀的性情,凑成两子两女,一双“好”字。今次他们兄弟出来,曦儿又偷偷跟着,恰好合了父亲的心意……
显然,臣昭也知晓这其中内情,听了兄长的回话,忍不住心中发笑。
天授帝自然知道这是托辞,心里对臣暄也有所不满。都过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提防着自己和鸾夙见面,真是越老心胸越狭窄了。
当然,这番话帝王只是在心中腹诽,当着几个晚辈的面,他绝不会说出来。
淡心听见臣暄和鸾夙没来,心里也舒坦三分,再看眼前这臣氏两兄弟,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啧啧赞道:“不愧是臣姓儿女,各个都乃人中之龙。”
“淡妃娘娘谬赞。”臣晔与臣昭齐声回道。
恰在此时,一阵炮竹声噼里啪啦地传进来,响了好一阵子才消停。紧接着,龙乾宫的首领太监进来禀道:“圣上,吉时已到,公主的婚仪要开始了。”
“好!都随朕去!”天授帝立刻起身走下丹墀,迈步朝礼厅走去。皇后、淡妃紧随其后,太子则落后一步,与臣晔、臣昭两兄弟一起。
众人伴着圣驾刚刚走出前厅,忽然,前方一个蓝衣少女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后头还跟着几个侍卫大叫:“站住!”
别看那蓝衣少女身量娇小,可脚程倒是快得很,几个彪悍的侍卫都追不上她。这边厢天授帝的贴身护卫见此情况,也纷纷拔刀相向,严阵以待。
好在天授帝眼尖,立刻喝止道:“都收起刀剑!”
话音刚落,那蓝衣少女已一头撞在天授帝怀中。帝王猝不及防,身形稍显不稳;蓝衣少女则“哎呦”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后仰倒地之时,这蓝衣少女却是足尖点地旋身一跃,漂漂亮亮地延缓了后劲,稳稳落地。那蓝色衣裙飘渺一摆,霎时动人。
待她站稳之后定睛一看,立刻朝天授帝跪地请罪:“曦儿莽撞,还望皇帝叔叔恕罪!”
哈哈几声朗笑传来,帝王不但不怒,反而赞道:“曦儿小小年纪,轻功真是不错,把公主府的侍卫都给比下去了!”说着他袖口一甩,亲自将臣曦从地上扶起,慈霭地道:“走,随皇帝叔叔看热闹去。”
“有热闹可看啊!是公主新娘子吗?”臣曦娇俏的容颜之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来回转着,更衬得她神采奕奕,生机无限。
天授帝未再多言,招呼着臣曦朝礼厅方向走。一后一妃也是虚惊一瞬,平复了心情随着帝王而去。
在场唯有臣晔与臣昭很是沉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见怪不怪,前者对太子聂忘凌道:“家妹无礼,让太子见笑了。”
“她就是臣曦?”聂忘凌凤眸一挑,看着方才臣曦施展轻功的落地之处,悠悠赞道:“不错……”
一言未毕,炮竹声及锣鼓礼乐声喧然响起,将太子的后半句话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热闹声中。
这是婚仪即将开始的前兆,臣氏兄弟唯恐迟到,也没再追问方才太子说了什么,三人一路疾步往礼厅走去……
世事纷扰,浮尘繁华,这一段持续了二十余年的悱恻故事,至此终于拉上帷幕。
可谁又敢说一曲终了?
红尘不尽,缘亦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