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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自己的心理预备,可事实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边走进去边吟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男孩儿双目瞪得浑圆,“你念的是什么玩意儿?”
步悠然不由翻了个白眼,本想拽拽,没想却是对牛弹琴,无奈笑道,“就是劝你年纪还小,要多读书,多学习。”
“你是谁?”男孩儿上下打量步悠然,“新来的下人?”
步悠然站定,没有应声。
男孩儿一冷哼,“凭你身份也敢劝诫本少爷?真是不自量力!”说完,即要叫人将她拉下去重罚。
没想,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放肆!”
下人们立即松了手,向两侧站去,步悠然循声一望,只见一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乍一看和男孩儿五官神似,简直就是放大版的,但细看又那么一点不同,却是眼前男子的阅历与眼神中带着的沧桑感。
步悠然看到老者跟在此人身后,想必这个中年男人便是这宅院的主人甫霸仁,而刚刚那个男孩儿应当就是他的儿子,甫善。
“真是越来越混帐,是非亦不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甫霸仁怒道。
男孩儿一见他动怒,吓得浑身哆嗦,赶忙从椅上滑落了下来,蛰伏在地上,口中喊道,“爹爹饶命,孩儿不敢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甫霸仁眼睛扫向两侧站的下人。
身后老者适时上前,他了解甫霸仁的脾气,骂虽骂得狠,但从未真正动过手,甫善一直是他的心头肉,老来得子,可谓是不易。现在他只是碍于情面,需要一个台阶而下。
“老爷,少爷知错了,他身子骨弱,怎经得起二十大板?”老者劝道,“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少爷以后也不会再如此了。”
甫霸仁脸上怒气渐消,“今日有刘管家替你求情,暂且饶了你这一次,若再有下次,定不会有这次走运!”
其实周围人都心知肚明,甫霸仁也就是说说而已,若真当真了,遭殃的不是少爷,而是自个儿……
老管家走上前,扶起了甫善,又转身看向步悠然,“老爷,这位便是阿步。”
甫霸仁扭头,与步悠然的眸子不期然撞上,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知你爹爹几岁时迁往北方?”
步悠然猜测到甫霸仁必定会有所怀疑,再细致追问一遍,于是喏声道,“八岁。我爹爹还说那时与您有个约定,每五年回来一次,可那时正赶上瘟疫,于是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对。”甫霸仁叹道,“一恍,却已五十载春秋了……”
步悠然不作声。
甫霸仁又问,“你可知你爹的胎记在哪个位置?”
步悠然面露为难,她走上前,“我可以单独与您说吗?”
甫霸仁点头,凑上前,弯腰。
步悠然说完后,甫霸仁爽朗笑道,“对,就是那里,我记得他小时候还说去街上找铁匠给烫了,嫌弃那地方太难看,哈哈哈……”说话间,揽住甫善的身子,“善儿,以后阿步就住在了咱们家,他大你几岁,你要以他为兄长,知道了吗?”
甫善眼眸略闪过一丝惊讶,瞟向站定不说话的步悠然,心中有诸多恨意。
……
步悠然就算正式入住了下来,她住在一间偏房,屋子不大,但也算舒适,有床有桌子,有椅子,还有一个柜子。
她这两日或直接或间接地对甫善这个人做了一个了解。
甫善,男,十三。
性格乖张跋扈,狐朋狗友一堆,学历……待考察,大字识几个。
擅长:吃喝嫖赌。
家庭情况:比京城富贵人家不足,比小地方的小门小户富富有余。老爹在本县是个开赌坊的(想想也是,这样家庭还能教育出多好的孩子啊)
总结:扶不上墙的阿斗,想完成这个任务,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来个痛快。
步悠然叹了口气,用手抓了抓头,走出屋子,正好遇见端着水果盘的丫鬟,不由叫住,拿起一个大红苹果。
丫鬟刚想要“哎”,步悠然一个旋身,用食指轻压上她的嘴唇,嘴角扬起,轻声道,“要懂得睁只眼闭只眼。”说完,向甫善敞开的窗前走去。
丫鬟怔在原地,脸颊微红,半天才缓过神。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才没两句,甫善又忍不住大骂道,“这些文人怎么就那么虚伪,喜欢女子就直接追求去呗,非得藏着掖着,还做了一首破诗……”
步悠然趴窗前,咬了一口苹果,“嘎嘣”一声脆响。她听到甫善的评语,也颇为赞同,不由点了点头。
“哎,”甫善叹道,向身边捻墨的丫鬟吩咐道,“突然诗兴大发,小爷给你来一首?”
丫鬟掩嘴笑道,“好。”
他一面用毛笔写着,一面念叨,“荷花池里荷花飘,”
步悠然点头,不错,看来还是有药可救。
“青蛙搂着蛤蟆腰。”
步悠然拧眉。
“远看好像在做操,近看原来在嘿咻。”
步悠然“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苹果喷了出来。
甫善和脸红的丫鬟同时将头向她这方看来,丫鬟慌乱,甫善却是暴怒,“你个野小子,竟敢偷听我作诗!看我不好好修理你!来人?来人?”
步悠然一看情势不妙,直奔宅院门口奔去,下人们看她一路狂飙,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阻拦,向两侧闪去。
直到跑出甫宅,步悠然的心这才缓了过来,我的天啊,他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怎么感觉又是一个活生生精虫上脑的孙鹏再世?
步悠然好笑又好气,她走至一个茶馆,想要歇息一会儿。
这时一个意志消沉的书生模样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子约莫二十多,有些瘦弱,手中拿着一本书,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青色文士长衫,个子不高,眼神有些茫然与失落。
他边上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肤黑男子,他问及那书生,“怎么今日这般无精打采?”
“哎,又落榜了……”书生叹了口气,“考了快有七年,这七年来日日看圣贤书籍,家中之事全交由内人操持,本以为今年会中举,没想……莫非真要让我霍非此生断了此念头吗?”他自嘲道。
肤黑男子为他斟了一杯茶,“我当时什么事呢,你没考之前我就劝诫你,不要去考,你偏不听,科举现在哪里是选有学识的人,分明是选谁家有钱,谁家老爹有势力,这是什么年代?拼爹拼银!”
书生听后,不由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
步悠然听得甚为仔细,想到自己的宏伟任务很是艰巨,若是让甫善和洪秀全一般起义,那简直是天人说梦。倘若走政路,或许倒还有些机会……而正好甫家老爷爷正有此意。
只是这个甫善实在缺少一个好的老师,若是能让眼前的这个落魄书生教甫善,一能缓解他家中窘迫之状,二又能辅助甫善学习,一举两得,也算功德一件。
步悠然想至此,起身离开。
……
翌日,甫霸仁正在前厅用饭,甫善坐于旁侧,他看到步悠然走了过来,眼睛直冒火,恨不得将其烫穿。
“阿步读过书吗?”甫霸仁扭头对向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放下筷子,点头,“读过一年。”
“那……还不如善儿?”
甫善一听,脸上甚为得意。
步悠然淡笑,待甫霸仁吃完欲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叔父。”
甫善身子一机灵,抬头瞪向步悠然,眼神威胁她不许说出他昨日作的诗。
步悠然早已看穿他心中所想,不由嘴角笑意加深,“阿步也想学习,昨日正好巧遇一……”书生
话未说完,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老爷,霍书生来了。”
甫霸仁点头,“快请进来。”
说话间,一个约莫二十多,穿着青色敝旧长袍,眉目清秀男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几本书籍。
步悠然惊诧,没想此人就是昨日遇见的那个书生。
他进来看到屋内不止一人,不由一怔,赶忙拜道,“甫老爷。”
甫霸仁向步悠然介绍道,“这位可是我们本县的第一有才学之人,参加了七年科考,又有经验于一身,听说您今年又参加了科考,不知结果如何?”
霍非拱手,“恐让老爷失望,又落榜了。”
甫霸仁不由摇头,“这等博学之才,实在是可惜,不知您明年还要继续考吗?”
霍非叹道,“七年寒窗苦读,家事从不问津,很是愧对,遂,现下要寻摸一些事情做一做,明年就不打算再考取。”
甫霸仁点头,“也好,听闻朝廷明年科考考试要改革,年龄放宽至十四,我儿明年正好够上,还望先生多多受累。”
甫善一听,登时急了,“爹,我自个儿学就好,找什么劳什子的穷书生来当我先生?”
“闭嘴!”甫霸仁喝声道,扭头又看向步悠然,“阿步也一起学,明年和善儿一起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