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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云峥,我杀人了!”

    鼓起勇气将此话说出口,宝镜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秦云峥良久没有动静,闭着眼,宝镜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的心一点点慢慢沉下去。正常男人,哪个会喜欢自己的另一半,是个杀人犯?真的不能怪秦云峥,宝镜想,她这段刚开始的恋情就要夭折了……

    她满脑胡思乱想,其实只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秦云峥已经重新将她拉入怀中。

    男人结实的手臂紧紧抱着她,西北春天的夜色很凉,男人的胸膛是那么可靠而温暖。

    “别怕,有我在!”

    秦云峥知道第一次杀人后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年他18岁,在一次边境任务中亲手扭断了敌人的脑袋。那人死前的不甘和怨恨秦云峥一直没忘,他的果敢狠辣顺利完成了任务赢得了赞誉,却没人知道在第一次杀人后那两个月,他几乎夜不能眠。

    所以,秦云峥下意识的抱紧了宝镜,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宝镜微怔,几乎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睁开眼,秦云峥的眼中似倒映着西北漫天的星辰,眼神温柔而明亮,借着头顶的星光,宝镜看见他眼中的信任和心疼。

    没有厌恶她,没有追问她,这个男人全心全意信任着她!

    “秦云峥。”

    宝镜的视线又要变得模糊,明明早就发过誓,再也不会软弱哭泣,秦云峥的表现却让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懂得哭泣,总比因为杀人而夜夜噩梦好,没有谁会不开眼此时来打搅二人,秦云峥静静抱着宝镜,觉得少女的眼泪灼热滚烫,一点点哭进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又看见了宝镜新的一面,佯装的强大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柔软,秦云峥觉得,此刻的宝镜最需要他保护。

    他不善言辞,不懂得甜言蜜语。

    他只能给她怀抱,给予她信任,给予她安全感!

    西北的夜风吹起,两人紧紧相拥,良久,宝镜哭得累了,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被泪水洗过的双眸越发清亮,泪水流过的脸颊干干的,宝镜动了动,挣脱了秦云峥的怀抱。校场里,有几个大木桩,秦云峥拥着她坐下。

    宝镜情绪平复的,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在男友心目中杀人狂魔的形象。

    “那人是一个杀人,我是说,被我杀掉的那个人。”

    宝镜将自己在中环酒店外,被职业杀手用狙击枪攻击的情况讲了,若不是躲避及时,脑袋被洞穿的就是她而非霍家司机。

    “那个司机很无辜,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家属,所以逃一般离开了港城。云峥,我是不是很没用?”

    自然而然的,宝镜已经去掉了那个“秦”字,共享秘密,已经让两个恋人变得更亲密。

    秦云峥直到宝镜说完,才直戳要害:

    “怎么会有人请职业杀手暗杀你?”

    光是听着,秦云峥都能想象当时的危急,他不由后怕,若不是宝镜堪堪躲过,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他将永远失去怀抱中的姑娘。

    对啊,怎么会有人暗杀自己?

    宝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能对秦云峥说自己杀人了,却不见得能坦白有关太阴镜的秘密。

    太阴镜的存在,仅此于她最大的秘密:重生之人。太阴镜的存在,她对父母说的很含糊,而有关“重生”,她却咬紧牙关连父母都没透露过一丝。宝镜说不上是为什么,是不信任父母?不,她或许只是害怕,害怕亲人会将自己当成异类。

    秦云峥也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他有些失望,转而又能理解。

    就像他曾经执行过的那些任务,很大部分都是绝密,按照规定他也是连父母都不能告诉,以秦云峥的原则性,也不可能告诉宝镜,哪怕她真的成为自己的妻子。

    谁都有秘密,所以他们得相互理解。

    宝镜却误会了秦云峥的沉默,她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含糊说了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南县徐家村的山林溪边吗?”

    秦云峥点头,他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姑娘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还用假枪威胁过宝镜。

    “徐家村,就是我爸爸的老家,他虽然姓徐,却不是徐家的亲生儿子。三年前,有人花大价钱算计徐家,买走了爸爸的身世凭证……这三年来,一直风平浪静,我却不敢放松警惕,总觉得有人不会轻易放过徐家。果然,此次在港城,对方竟然出动了职业杀手!”

    秦云峥眉头微皱,“你能确定,请职业杀手暗杀你的人,和三年前算计你家的,是同一伙人?”

    秦云峥心微微发疼,怪不得宝镜一直拼命努力,学医学武。开朗明媚的少女,竟然背负着如此压力,这是他的失责!

    宝镜很肯定点头,她想了想,还是将手上唯一的凭证取出。

    “这是我找到的线索,虽然很模糊,看我能肯定,三年前就是这个女人,想要算计徐家。”

    狗仔偷拍的照片,宝镜将它交给了秦云峥。

    秦云峥的眉头凝成一个“川”字。

    “这是……许晴?”

    许晴那女人,他向来没怎么正视过,可他的记忆力一向出众,宝镜所给的照片,看那侧面,秦云峥有百分之九十把握,那人就是许晴。

    宝镜大惊,“你认识她?”

    秦云峥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宝镜脑袋乱糟糟的。

    秦云峥握紧了照片,“如果是她,就难怪你会在港城遇袭击了。”

    就算不关注许晴,从母亲谢子君的口中,他也知道许晴的舅舅颇有些经商才干,在港城生意做得挺大,能请得起职业杀人,自然非许晴舅舅莫属。

    只是,一个是京城高官之女,一个是南县工人家庭的女孩儿,秦云峥想不明白,宝镜怎么会和许晴有牵连。他也没有自恋到,许晴是因为发现了他和宝镜恋爱而杀人……尽管那个偏执的女人真能干出这种事,但按照宝镜的说法,三年前许晴就曾经对徐家出手,那时候,连他自己都还没找到宝镜呢。

    宝镜父亲,并不是徐家亲子,许晴夺走了宝镜父亲的身世凭证。

    三年后,许晴在港城欲至宝镜于死地。

    拼图,有许多碎片,秦云峥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他的思绪快速跳跃,忽然落到了关键的一点上:

    “宝镜,你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

    蜀省,南县。

    “祁教授,您是小镜儿的师傅,您说得话按理说我们两口子不能怀疑,可您行色匆匆的,让我们必须尽快搬到山上,海东连班都不能去上了,总有个原因吧?”

    李淑琴将徐朗哄得睡着,才走到客厅。

    祁震山从港城返回南县,第一件事就是上徐家,让徐海东两口子带着小徐朗暂时住到山上去。

    不是不信任宝镜师傅,只是祁震山孤身一人返回南县,又提出如此诡异的要求,徐家夫妻俩不得不担心女儿宝镜的安危。

    “祁教授,您老就如实告诉我们,宝镜到底怎么了?我把徐朗哄睡着了,您说吧,我和海东能受得住。”

    李淑琴一脸悲壮,仿佛女儿已经遭遇某种不幸。

    祁震山苦笑不得,用徒弟的话来说,李淑琴就是脑补过度,是病,得治。

    “小镜若有危险,老头子能将她独自留在港城吗?我也不瞒你,三年前有人想要夺取你家的传家宝,被宝镜用赝品糊弄过去。三年之后,夺镜之人又卷土重来,宝镜担忧他们这次手段会很激励,所以才让你们两口子暂时避到山上。”

    冯堂看在宝镜的面子上,对李淑琴两口子定然不会冷眼旁观,只要有冯堂在,夫妻俩和小徐朗的安全便能得到保障。

    徐海东惊愕,归根结底,弄得徐家四口鸡犬不宁的源头,仍然是自己的身世?

    徐海东沉默难言,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身世,有了迫切想知道真相的需求。

    “祁教授,去青城山之前,我想先回一次徐家村。”

    祁震山心中微动,已是猜到了徐海东返回徐家村的目的。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解开徐海东身世的真相,一切谜团自然迎刃而解。

    “好,我让阿华送你回去。”

    徐海霞出轨那次,徐老太已经当众说破了徐海东是养子身份,两年多来,李淑琴一直很好奇,可她体谅丈夫的不易,并未提过此话题。

    生恩不及养恩大,徐海东虽偶有瞎想,估计着徐家老两口的感受,也没有刻意询问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现在,当身世谜团成为了威胁一家四口的安全隐患,徐海东却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祁教授,劳您看着徐朗些,我陪海东一块儿去!”

    李淑琴站起来,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带给丈夫鼓励和支持。

    徐家村。

    两年多来,这还是李淑琴首次再度踏上婆家的大门。

    徐家老宅外的土墙又塌了些,看得出没人修缮维护。徐海霞两姐弟仍在坐牢,徐老太将孙子徐城放到了心尖子上,除了孙子她谁也不管,自从徐城断了奶,她连郑润芬都不再理会,对丈夫徐老根也极为冷淡。

    日子过得没啥盼头,徐家老宅可不就是没人收拾?

    徐海东两口子走进屋子,徐老根正在厨房里笨拙生火。不管徐老太有再多缺点,大半辈子,她将徐老根还是照顾的很稳妥,从前宝镜爷爷的衣食都有徐老太操心,他只管埋头干活即可。

    现在徐老太不管了,徐老根临老了,还得学着自己洗衣做饭。

    徐海东看见这一幕,眼睛就特别酸涩,原本满肚子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爸,让我来!”

    抢过老父手中的柴火,徐海东手脚麻利点燃了麦杆。

    李淑琴也跟着叫了一声爸,徐老根有些高兴,自从大儿子身世说穿后,这还是大儿媳首次回家。老人家不知李淑琴是因为小姑子绑架宝镜的事在介怀,现在见她肯回来,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来得太突然了,淑琴你帮海东做饭,我去小卖部割点肉。”

    李淑琴赶紧拉住公公,“不用了爸,随便吃点就成。”

    大儿媳言辞恳切,徐老根也争不过。有好吃懒做的小儿媳郑润芬做对比,他现在越发看重李淑琴,书香门第的城里姑娘,和郑润芬就是不同。徐老根很看不惯郑润芬好吃懒做,可小儿子海南现在仍在坐牢,郑润芬毕竟给海南生了个儿子。

    一想到坐牢的徐海南,徐老根就有些不是滋味。

    女儿和儿子都是六亲不认的混账,也怨不得大儿媳不愿意回婆家。

    想到徐海霞姐弟曾经想卖掉徐朗,徐老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淑琴。

    烟熏火燎中,丈夫徐海东迟迟不愿开口,李淑琴不由急了。

    不问清楚身世真相,难道要把所有的压力都留给女儿宝镜?李淑琴心疼女儿小小年纪殚精极虑,不免越发埋怨徐海东的沉默。

    徐海东不是没看见妻子的催促,可一回老家,发现徐老根日子过得不痛快,头发也白得更厉害,徐海东那些话就说不出口。

    倒是徐老根,看出了大儿子欲言又止。

    “海东,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是经济上有困难……”

    徐老根从贴身的腰带里翻出一些毛票,递给徐海东。在徐老太掌握了家庭经济的环境下,这十几块钱已经是徐老根所有的私房钱。再多的忙,他也帮不上海东。

    徐海东没去接,他避开了徐老根疑惑的视线。

    “爸,我想问您一件事……我当年,为什么会被您和我妈收养?我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是啥样的人。”

    徐老根一怔,默默将手里的毛票又塞回兜里。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问的。”

    徐老根点起了旱烟,有一口没一口抽着,大儿子太优秀,本就不属于徐家,现在这一幕终于到来了。徐老根有些失落,也有些轻松。

    “那时候兵荒蛮乱的,全国到处都在打仗。我和你妈从外地逃回老家,她当时挺着大肚子快临盆了,那是你妈第一次怀孩子,也没啥经验,逃难吃得也不好,没走到老家她就把孩子生在了半路上。那孩子剩下来瘦的像猫儿,没两天就咽了气,你妈坐着月子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了。”

    徐老根心里有些柔然,那时候老婆子还不像如今这样不讲理,第一个孩子没养住,两个年轻的父母抱头痛哭。

    “你妈当时做月子,我们不能立刻赶路,只得半道儿住下了。手里没钱,我就到码头上去找活,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憔悴的妇人……海东,你猜的没错,那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徐老根抽着旱烟,厨房里的柴火烟雾让他苍老的脸若隐若现。

    徐海东两口子都屏住了呼吸,凝神挺着徐老根讲述。

    “你亲生母亲,同样挺着大肚子,失魂落魄在码头转悠,我看她状态不对,就把她带回了租住的小院……”

    徐老根刚讲到此处,陡然被尖利的女声打断了谈话。

    “徐老根,你看人家长得漂亮,想当个现成的爹,可惜没能心想事成对不?几十年过去了,你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徐海东,你不亏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也是一头白眼狼。”

    厨房门口,徐老太怀里抱着个两岁多的男孩儿,冷冷看着三人。

    徐老根被老妻用话堵得面红耳赤,老爷子简直是有口难辩。

    徐老太冷笑道,“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生孩子死了!”

    纵然落魄的临盆孕妇,依旧美丽动人,身上的气度远非普通村妇可比,徐老根当年蠢蠢欲动的心思,叫徐老太别扭了一辈子,也因此厌恶徐海东。

    徐海东手里的火钳摔倒了地上。

    生孩子死了?!

    他情愿听见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或者在战乱上迫于不得已的原因失散,也不愿意听闻噩耗。

    徐老根呐呐无言,一生中,唯有涉及此事,他对徐老太是心存愧疚,反驳不得的。

    李淑琴却不信,她眸光一暗,“生要见人,死要见坟!宝镜奶奶,海东的亲生母亲葬在哪里?”

    徐海东心中也燃起希望,就算生母已逝,也该找到坟茔祭拜一番才不枉为人子。

    徐老太咯咯笑起来,她紧紧搂住怀里的徐城,“想知道他生母的坟头?行啊,今天老婆子把话说明白,只要你和海东肯答应过继徐城,想知道什么,老婆子通通告诉你们!”

    郑润芬是越来越不着调,仅靠着养子给的生活费,养活徐城可以,可要给徐城更好的生活,徐老太却心有力而力不足。

    明明是和徐朗同时生的小孩子,徐城是她的亲孙子,凭啥不能过徐朗那样的生活?

    徐老太固执地认为,徐城就该叫徐海东养,谁叫他把海南和海霞弄到了牢里,叫徐城没有了亲爸爸。

    李淑琴惊呆了,徐老太的神逻辑叫她无法理解。

    丈夫询问自己的身世,本是人子该尽的孝道,婆婆却要叫两口子过继侄子……李淑琴看了一眼徐城,两岁多的孩子,被徐老太紧紧抱在怀中,脸长得圆滚滚的,身子也敦实,只是习惯很不好,大概不喜欢被徐老太抱着,徐城不住拍打着徐老太的脸。

    三岁看到老,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徐海东血亲兄弟的,李淑琴也不敢养。

    “胡说八道,海南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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