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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路上,还不是黄泉路。小皇帝派人随行保护,务必要让他周全。可你也知道,代州府与乌托国毗邻,事关重要,义父岂会让小皇帝占尽先机。”他又递上一口粥。
见状,东方青只能继续吃。
东方旭满意的笑着,这才继续道,“义父倒没有直接派人出去,可有的是人,要梁以儒的命。你也不妨猜一猜,到底是谁下了手。”
“谁?”东方青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握住了东方旭的手腕,“是谁?”
“不要慌张,这不才刚开始,你那么着急作甚?着急,又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着急也没用啊!”东方旭继续喂着粥,“其实你还不了解义父的性子吗?那沈浩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刑部尚书之位,能让义父也晃了神?”
东方青身子急颤,“义父是、是想——”
“沈浩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相比梁以儒,他确实差得远了。朝中虽然新秀不多,可义父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东方旭慢条斯理的喂着她,“义父看中的,是沈浩的嫉妒心。一个人的嫉妒心是极为可怕的存在,如果让欲.望和嫉妒一起发酵,就会逐渐膨胀,把人也变成鬼。”
东方青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如此平淡自若的东方旭。他似乎看透了人心,甚至于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人性丑陋的一面。而后他抓住那些丑陋,在阳光下无限的扩张,最后如他所说,把人也变成了鬼。
“沈浩初来乍到,无牵无挂,义父说上那么一嘴,他就想要杀了梁以儒。你觉得这样的人,义父会委以重用吗?退一步讲,即便杀了梁以儒,人是沈浩杀的,跟肃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皇帝查起来,那也是沈浩一人所为。”东方旭放下空碗。
一碗小米粥,终于喂完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他取出袖中的帕子,温柔的擦拭东方青的唇角,眉目含笑,可那笑却让东方青寒了心,冷透了身子。绵里针,笑里刀,原就是他这样的。
温柔一刀,刀刀致命。
“你放心吧,今年没有什么好日子,即便你答应义父要嫁,那也得过完年以后。夜长梦多,谁知道过了年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东方旭起身,端着空碗走向桌案。
“所以义父是故意的。”东方青下了床,身子依旧虚弱至极。
下一刻,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她想起来,扶着床沿却浑身无力,这种无力不似虚弱,而似——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东方旭,却只能看见东方旭僵直的背影,冷冽无温。
“别费力了,奉义父之名,未免你出去搅局,给你下了软筋散。”他缓步往外走,走的平稳而淡然,“想死还不容易吗?拿刀抹脖子,悬梁自尽,都是很简单的事。难的是活下去——”他在门口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轻叹一声,“我会每日给你带他的消息回来,我成全你的一片痴心,无论他是生是死,都会让你第一个知晓。”
音落,房门重重合上。
“东方旭!”她凄厉嘶喊,却无能为力。软筋散,让她手脚发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犹如棉花。
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可是,可是沈浩下手了,怎么办?她岂能坐以待毙,岂能置之不理?梁以儒有危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浩那么卑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如果能联系到夏雨就好了。”东方青抿唇,可是该怎么才能联系到夏雨呢?病了残了,府中存有药房,根本无法接触到府外之人。
在这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已然是绝境。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出路的。
——————————————
睿王府,牡丹苑。
夏雨缓步走进牡丹苑,就在方才,叶尔瑜让人通知了夏雨,说她有洛花的下落。已经找红了眼,夏雨自然是不管不顾,急忙去了牡丹苑。
可临到了门前,夏雨又有些犹豫了。
叶尔瑜是谁,惯来与自己不对付,她的话能信吗?可信吗?
夏雨抿唇望了身边的寻梅和阿奴一眼,寻梅道,“少主放心就是,若她敢耍花样,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我倒不怕她耍花样,就怕她真的捏着什么。”夏雨低语,抬步进门。
进得门内,入得花厅,叶尔瑜早已恭候多时。
夏雨坐定,杏儿奉茶。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来了,有话你就说。”夏雨睨了身旁的茶盏一眼,也不去理睬。
叶尔瑜抿一口香茶,瞧着夏雨身边的寻梅和阿奴,“杏儿,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只字不漏的带到?”
杏儿急忙俯首,“小姐恕罪,奴婢说的是,必须夏内侍一人前来,却没想到——”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说的必要了。”叶尔瑜起身,缓步走过夏雨跟前,笑得何其冰冷,“看样子,洛花的性命,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嘛!相比起夏内侍自己的命,还是低贱了一些。”
这话刚说完,寻梅冷笑一声,夏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了她手中的冷剑,准确无误的架在了叶尔瑜的脖颈上,只差分毫就能直取性命。
“夏雨!”叶尔瑜心惊,花容月貌瞬时惨白如纸。
“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听你挑三拣四的。”夏雨本就是混混出身,偷鸡摸狗也做过,坑蒙拐骗也不少,跟叶尔瑜谈江湖道义,除非夏雨脑子秀逗了。
对于好人,自然是要礼让。
对于那些得寸进尺的,就比她更得寸进尺。
“说不说在你,我不想干涉。”夏雨挑眉,口吻邪肆,唇角带着撩人的邪笑,“不过这剑在我手上,你要知道,我们混江湖的人,最容易的就是手抖。这手一抖,就会忍不住杀人。不过你放心,我不杀人,但是呢——寻梅的剑太锋利了,我怕自己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划破了叶二小姐如花似玉的脸蛋,那么你这个未来的睿王妃,可就成了无盐王妃,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寻梅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少主,是全天下。”
夏雨回过神,“哦对,是全天下。全天下的笑柄!叶二小姐考虑清楚了吗?”
叶尔瑜不说话,她不信夏雨真的敢下刀子。
可她忘了,夏雨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主!
冰凉锋利的剑刃徐徐划开叶尔瑜的咽喉,有濡湿的液体慢慢的生出,惊得一旁的杏儿瞬时瞪大眼眸尖叫,“小姐,流血了!来人啊,杀——”
阿奴的剑尖,不慌不忙的戳在了杏儿的口中,“咬着,当心舌头!”
杏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含着阿奴的剑尖,愣是不敢动一下。阿奴的剑何其锋利,只要她腕上一抖,就能破开杏儿嘴巴,割下她的舌头。
谁不知道阿奴武功极好,这对于阿奴而言,几乎就是小儿科。
何况杏儿只是个丫鬟,当初奶娘是如何废的,杏儿可不敢忘。
眼见着杏儿都被控制住,叶尔瑜突然就慌了。
夏雨嘿嘿一笑,“叶二姑娘还是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这张漂亮的脸蛋,该从哪里下刀子,才能更加完美呢?”
“少主,刀疤脸很适合她。”寻梅笑道。
江湖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性命早已置之度外,故能谈笑风生而不变色。
“左脸还是右脸?”夏雨问。
“先左脸来一刀,然后右脸也来一刀,比较匀称,更符合叶二姑娘的身份。”寻梅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挺好!少主要是舍不得下手,我倒是可以代劳。这种扒皮抽筋的事情,寻梅倒是略懂一二,算不得娴熟,以后也可熟能生巧。”
夏雨一笑,望着叶尔瑜惨白如纸的面色,眸若弯月,“叶二小姐,你意下如何?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多划两刀,疼到了极致也就不疼了。”
寻梅作势上前,真当开始观察叶尔瑜的脸蛋,主仆两个好像真的要划开叶尔瑜的脸蛋。
“不不不,不要碰我的脸!你们放开我,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叶尔瑜“哇”的哭出声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不要划我的脸!”
她还指着这张脸,嫁入睿王府,做赵朔的睿王妃呢!
夏雨撇撇嘴,不好玩,还没进入状态呢,叶尔瑜就缴械投降了。随手将手中的剑丢给寻梅,夏雨若无其事的坐定,盘膝坐在了凳子上。
坐没坐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好了,我准备好了,说吧!”夏雨一笑。
她笑了,叶尔瑜却哭了。
“说了不会划你的脸,怎么还哭个没完?”寻梅厌烦,竟学着阿奴的模样,直接将剑尖置于叶尔瑜张开的口中。
哭声戛然而止,叶尔瑜委屈的望着眼前这三位凶神恶煞的夜罗刹。
“还哭吗?”夏雨笑问。
叶尔瑜不敢吭声。
寻梅这才收剑归鞘,“说!”
“她许是去了城外西边的小树林。”叶尔瑜抽泣。
“你怎么知道?”夏雨挑眉,狐疑的望着她。
叶尔瑜道,“我亲眼看着她溜出去的,岂能不知道。我让杏儿跟着她,到了西边杏儿就跟丢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保不齐——”
寻梅蹙眉,揉了揉眉心,“怎么将军府出来的,也会这般泼妇骂街?”
“百家饭养百样人,不奇怪。”夏雨起身,伸个懒腰,“王妃娘娘不是说了吗?上梁不正下梁歪,祖传的骂街功夫,可不能失传咯,否则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她惋惜的拍了拍叶尔瑜的肩膀,“你继续下梁歪,不用送,我自己走。”
阿奴“咣当”一声收剑归鞘,面无表情的跟在夏雨身后。
直到三人彻底走出了牡丹苑,叶尔瑜脚下一软,一下子瘫软在地。冰冷的手慌忙抚上自己的面颊,还好没有划痕。
可当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颈,摸着一把黏糊糊的东西,伸到眼前一看,嫣红的鲜血染在掌心,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激烈颤抖。
下一刻,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大家闺秀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急怒攻心,又加上见了血,不晕才怪!
“去西边小树林。”夏雨冷了眉目,边走边开口。
“少主就不必去了,我去让人——”
不待寻梅说完,夏雨已经直接去了马厩,“一道去吧!我待在府中也是悬心,还不如一起去。”
“万一她说的不是实话呢?”阿奴开口。
夏雨牵着马缰,“我信她这一次,洛花的命,赌不起。宁可错了,也不能漏了。我不能因为不信叶尔瑜,就放弃任何一条线索。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若骗我,不怕我回来找她算账吗?”
“怕只怕,她居心不良。”寻梅站在马下,夏雨已经翻身上马。
“那就更好!”夏雨冷笑两声,“若是居心不良,就说明洛花的失踪真的跟叶尔瑜有关。那我就更有理由,揪着她不放!上马,咱们马上走!趁着,还没有天黑!”
“好!”寻梅与阿奴快速上马。
刻不容缓,即刻就走。
马蹄声声,直奔城外。
黄昏斜阳,日薄西山。
“早前咱们的人一直在东边搜寻,因为东边是大道,西边全部是林荫小道,而且都是林木茂密,一般人很少进去。所以,咱的人才没有进西边的林子。待会少主在外头候着,我先进去看看。”寻梅策马疾驰。
“不用了,要进去就一起进去。”夏雨看了一眼寻梅,“我夏雨虽然怕死,可也从来不惧死。来就一起来,走就一起走,有危险大家一起扛。谁背信弃义,谁就不是我夏雨的兄弟。”
快马疾驰,直奔西边树林。
诚然如寻梅所说,西边的林子古木参天,应该是年代久远的茂林。一条幽冷的小径绵阳七中,四下阴冷得犹如黄泉道一般。
这条小径只有一辆马车的宽度,四下都是黑漆漆的。白日里还好一些,但如今是黄昏日落,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有寒鸦在枝头声声哀鸣,冷风掠过树梢时,伴随着寒鸦惊起,声声骇人心。
“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寻梅冷了眉目,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小竹筒,突然拉开了底下的线,瞬有烟花直冲云霄,迅速绽开,“为以防万一,咱们三个千万别走散。”
“好!”夏雨点头,继而环顾四周,她虽然还未对身体里的内劲运用自如,但她的眼耳口鼻却是灵敏至极。赌场上出来的,若没有点真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锐利的听觉,听得细微的沙沙声。
不像落叶之声,倒像是——
阿奴已经看出来了,策马上前,压低了声音,“别回头。”
夏雨眨了一下眼睛,被二人夹在中间。
后面不远处,已有黑影快速的靠近。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了夏雨而设置的圈套。而叶尔瑜,说白了,充其量就是个鱼饵。
这幕后黑手果然是厉害至极,竟然能利用叶尔瑜对自己下手,利用自己对洛花的焦灼,布下了这一场天罗地网。
夏雨深吸一口气,悄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发狂时候的样子,那种杀人如麻的狠戾,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被体内那股力量控制。
她只想做自己,从未想过做别人的影子。
可现在怎么办?一直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前面是越发漆黑的密林,里头还有多少刀子架在那里,犹未可知。继续往前走,也实在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奴和寻梅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对方情况未明,贸贸然动手只怕不能护她周全。
在她们的眼里,夏雨的安全胜过一切。
攥紧了手中的马缰,夏雨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行,也只能让黑寡妇出来溜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