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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沉稳地命令道:“所有人员换防护服,下车后向傅家甸方向行进!”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默默地套深筒皮靴,穿白布大褂,戴白帽子,脸罩着大口罩,只露出双眼,手戴着橡皮手套,各自背着自己的行李,走下火车。至于研究仪器、消毒药品等大件物资,只有回城后雇人来去了。
因为准备的防护服有过剩,连陪同的滨江厅官员也每人分到一套。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套行头还不如不穿:浑身挂白,这不是丧服吗?多不吉利!
尽管城里疫情严重每天死十多个人,但城外依然有大量农民在辛勤劳作。在他们看来,寒冷的冬天里,得病可能会死但没吃的一定会死。所以他们不惧病疫,正用简陋的工具收割大豆。沿途所见,都是一袋一袋刚从田间收获的大豆。黑土地是如此的肥沃,以至于每粒大豆都有指头大小。
远远望见路走来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前后还有数十个人背着明晃晃的钢枪,他们都直起腰,惊疑不定地端详着来者是什么人:怎么打扮跟白无常似的?会不会是歹人来抢劫?胆子小的已经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好在这些怪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打量众人了几眼,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继续闷声赶路。待众人走得稍远,一个后生才问道:“孟二叔,您瞅着这群怪人是哪一部分的?”
孟二叔头也不抬,紧割了几把,似乎要把刚才耽误的时间给抢回来半天才讷讷地说道:“谁知道?没准儿是小鬼子,也有可能是老毛子。”
“不是!”后生断然否决,“他们都留着辫子呢应该是朝廷派来的。不过那些钢枪真带劲!”
孟二叔咳嗽几声:“克仁,还是赶紧割豆子。再说闲话,天黑你这垄豆子都割不完。”
周围一片哄笑声:“吴家后生念几年私塾,把脑袋都念傻了!”
“吴克仁,你要眼热,赶明儿从军去!”
“从军?去投胡子还差不多!”
吴克仁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镰刀。
孙元起等人自然不知道田头的这出阄剧,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傅家甸的边缘。
傅家甸虽然人口密集,但最初只是临江的一片草甸子,打渔扛活的苦力在此随意搭个窝棚居住后来居住的人越来越多,才形成了城镇。最初就没有规划,而且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儿,所以傅家甸显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条理。
孙元起等人认为自己到达傅家甸的“边缘”,是因为前面桥拦着一根横木边写着几个大字:“出入城检疫。”然而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所谓“形同虚设”,应该就是指这种情况?
陪同的滨江厅同知刘镜人赶紧摘下口罩,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可能检验医士回去吃晚饭了……”
孙元起面色不渝:“刘大人,这样出入傅家甸的道口还有几处?”
刘镜人道:“回禀大人,傅家甸三面被松花江、马家河包围,出入的道口并不多,只有三处。”
“那就好。”孙元起吩咐程子寅道,“留下一名看护、六名志愿者在此把守,其他两处关卡也如此布置。从现在起,每个出入者都要登记姓名去向、查验体温,遇到有疑问者一律扣押隔离。”
程子寅迟疑道:“只有七人守在这儿,恐怕不顶事?”
孙元起转身对刘镜人说道:“刘大人,麻烦你在每个关卡另外配备三名检验医士、二十名巡警,确保万无一失。”
“下官遵命!”刘镜人赶紧答应。
过得桥来,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河滩堆着二三十个棺材,其中居然还露出两具尸体,几只野狗正围着其中一具大快朵颐。队伍中几名女子顿时厉声尖叫起来,甚至不少男学生也扯开口罩开始干呕。
见此情形,孙元起脸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刘镜人干涩地解释道:“大人,如今天气寒冷,地硬如铁,一铁镐下去只能留个白点儿,棺材实在无法下葬,所以……”
孙元起大怒:“那你们不会焚烧吗?不要给我扯什么人情律法!现在疫情紧急,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叫事急从权?”
刘镜人低声嗫嚅道:“没有官的命令,我们哪敢?”
“我是钦差大臣,我现在就命你马找来木材煤油,把这些棺木尸首统统焚化!”孙元起喝道,“程子寅,子弹膛,把这几条野狗给我毙了!”
一路难得有实弹射击的机会,孙元起话音刚落,几乎所有学生都从身掏出子弹压紧枪膛,连呕吐的人也顾不恶心了。虽然学生们准头不行,但胜在枪多、射程近,一阵爆响之后,那几条野狗被轰得稀烂,附近的棺材也被射得千疮百孔。
刘镜人等滨江厅官员眼皮乱跳,后背直冒凉气,腿都哆嗦起来。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野狗,而是他们。孙元起可不管他们的感受,径自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