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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记着的兵娃娃,战友,老百姓,首长,还有自己的祖宗和子孙。
赵甲第望着那张宣纸,怔怔出神。本以为老人会大发雷霆,然后将他划入赵三金那个活该拉出去枪毙一百回的敌对阵营,甭想再踏入这个四合院。最起码也会将他视作不成熟的愤青甚至是粪青人士。那句纯属原创的肺腑之言,傻子都清楚不该脱口而出,太不成熟,而且场合也不对,只不过鬼使神差的,赵甲第就成了十足十的愣头青,所幸老人不愧是活了快一百年的人物,并没有过多计较。
老人再度来到地图下,负手抬头,略显唏嘘道:“虎妞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不过都是尽拣好听的话,年前就把你狠狠夸了一通。我起先还纳闷竹韵怎么肯回北京过年,结果敢情还是借了你的东风沾了你的光,也好,这个家总算有了点人气,一个家就跟往小了说,跟一个人差不多,往大了说,就是和一个国家一样,可能都会有怨气怨言,有了怨言,最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是能够说出来,韩愈《送孟东野序》里有句话很有道理,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你看古代士大夫为什么登高而赋,还不就是憋着口气?唱着《九歌》的屈原呐,就是活活把自己憋死了。老百姓有了委屈,就该有个宣泄的口子,然后由那些个当官听进耳朵记在心上,将心比心地去解决,否则就容易乱,治水要疏而不是堵,否则洪水迟早滔天。这二十多年,大方向是对的,但落实到实事上,错的不少,有天灾,更有**,官僚作风,教条主义,山头主义,小团体利益,掺杂其中,要没个错,那才是天大的咄咄怪事,一些个官员,的确就爱干顾头不顾腚的事,很多次,我都想指着鼻子骂他们,可没用的,人前受教,低眉顺眼,温顺如羊,大慈大悲,人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为虎为狼。小八两,但越是如此,一个家庭需要一个能担当的主心骨,一个国家更需要真正爱国的脊梁,这种脊梁可以不是党员,可以有这样那样的小错,但有一点不能含糊,那就是必须对得起良心,上不愧天下不怍地,可惜良心这东西,是几斤几块钱,还是千金难买,都不好说呐。起先虎妞把你吹得天huā乱坠,王竹韵也拐弯抹角透lù了点,我就好奇了,难不成当年那个胆小的娃儿真的长大了?不瞒你说,你当年跟你父亲赵鑫赌气,去山西煤矿上实习,还有后面去四川那个叫观音村支教,甚至连你在大学期间给工行的成绩单,我书桌抽屉里都有,甚至连你的入党申请书我这里都有一份复印件,但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我活了一般人两倍的日子,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甚至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后,还要自省,是不是看错了人听错了话,确定以后,这才敢放下心。没办法啊,不妄自菲薄的说,我这种老头子,哪怕死了,还是有点能量的,小八两,这个不算吹牛皮吧?”
老人转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耳朵,笑了笑。
赵甲第憨憨傻傻跟着笑了笑。
老太爷感慨道:“当年之所以不同意你父亲进这个家门,不是嫌他穷,说起来,他从东北回来,家底不薄了,也不是嫌弃这个男人不够上进,事实上第一眼看到赵鑫,我就看到了野心,如果他是个本分人,穷点,平凡点,这个家欢迎,我这个老头甚至可以愿意为了竹韵给他一个安稳前程,但赵鑫显然不是,这些年竹韵还跟我半截都入土的老头子怄气,可见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但越是这样,如果不早点散,她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到时候最苦的是什么,八两,知道吗?”
赵甲第摇摇头。
老太爷叹气道:“赵鑫做不算光彩的上门女婿后,背地里做了太多违纪的事情,不说王清平,连老实巴交的王清河都被拉进了他的圈子,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至于那些个外缘角sè,几乎一个不落,全进赵鑫榖中了,如果说这位东北赵阎王身家清白,也就罢了,他从政也好,从商也罢,我都乐得扶一下托一把,可赵鑫的野心过于**裸了,饱暖思yín-yù饥寒起盗心,这老句话一语中的了,起先我以为他会见好就收,不曾想这团黑雪球越滚越大,触目惊心,再这么走下去,王家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早已不做多想,只是以竹韵的xìng子,如果整个家庭真出了无法挽救的问题,她这辈子都会愧疚,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恨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也恨不了多少了啦。我已经对不起她爸,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如何,不多说,自有后来人评定,齐家,我可是连及格都没有啊。”
若是王竹韵田增在书房,一定会被老太爷的健谈所震惊。
王家老太爷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呐。
老人突然眼神示意赵甲第,然后轻轻指了指房门,赵甲第会意后拉开门,王半斤正竖着耳朵,被捉了个正着的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哪有认错的觉悟,打着哈哈道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