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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陌生的城市,两个人隔得并不远,可于江江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远。有些鸿沟,比太平洋还难以逾越。
陆予在电话那端,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极其苍凉,隐隐带着一些绝望,“其实刚才我走的那一刻,我就有种预感,我要失去你了。”
“同行的人,不管去哪里一直都会在;同路的人,走着走着就会渐行渐远。”陆予自嘲地说:“我以为我是和你同行的人,不管去哪里都会在一起。其实我只是同路的人,这一段走完,下一段就要分道扬镳了。”
若说毫无情分,那是不可能的。喜欢陆予的那七年,那种纯粹到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感情,一直像血蛭一样,附着在她的生命里,靠吸着她的青春年华和真心眼泪存活着。
当陆予说到“分道扬镳”四个字的时候,于江江也觉得有点心酸。
“你的责任太多了。我不想你再多一个负担。”于江江喉头有些哽:“找个懂事的好女孩,不给你惹事,让你的生活过得轻松一点。”
“对不起……”陆予说:“不要原谅那个那样怪你的我,不值得被原谅。”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是人,也会有情绪,是我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于江江真心实意地说:“我真的很不懂事,也很不分轻重。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
陆予苦苦地一笑:“这些年像一场考试一样,我一直想做到最好,却忽略了考试是有时间限制的。这张试卷做得不好,但考试总归是结束了。”
“我认识的陆予,从来没有考不过的考试。去报一场合适你的考试吧”
“人生第一次挂科,还有点难受的。”
把话说开了,两个人都坦然了许多:“你这么说,我还有点成就感了。”
“真傻。”
于江江不记得那天是怎样挂断的电话。她和陆予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从初识一直讲到今天。久到她从巴城的万桥区沿着浔江桥一直走到了雨台区。
陆予讲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各种各样有趣的事。原来他已经关注她许久,比她想象得还要久。
这段明明会萌芽的爱情是从什么时候走错的呢?回想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没有答案。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渐行渐远了。
手机被她讲得发烫,一直嘀嘀地提示着电力警报。
陆予还要给陆鑫办一些手续,两人很坦然也很和平地挂断电话。
从雨台区的江滩看着碧波荡漾的浔江,此刻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于江江沿着浔江一步一步走着,看着来来往往一对一对的情侣,脑海里突然很没征兆地冒出了段沉那张痞里痞气的脸。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于江江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先发制人地说:“你叫我说的事情,我都说清楚了。”
什么都不需解释。段沉只用了两秒就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电话那端,段沉的呼吸声好似一段让人平静的轻音乐,让于江江觉得安心。
“陆予那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适合你。”
“这么马后炮、背后说人,真的可以吗?”于江江轻松地笑了笑,很缠绵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段沉?”
“嘟嘟嘟——”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挂断。滋滋啦啦的杂音刺得于江江耳膜疼。
于江江觉得地似乎在晃。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路边的树像被孩子恶作剧用力摇晃过一样,葳蕤茂盛的叶子刷刷甩断了不少枝叶。所有的建筑都开始摇晃了起来,远远近近的山地高坡无一幸免。
当于江江还没反应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开始向平地广场跑去。
有人高喊着:“地震了!快跑啊!”
一下子引起了人群中的恐慌。
于江江自小生活在江北,江北是个无灾无难的平原省,安宁而平和。她从没有见过地震之类的天灾,这也使得她忘记了,巴城是出了名的常震地区。
地震是巴城人民已经熟悉的一种恐惧,大家在慌乱中有序地往可以避难的地区走去。
一路走,于江江一路看见一些旧房子不停地向下掉着瓦片,地上出现了很多裂缝,有些甚至宽达十几厘米。黑漆漆的泥从灰黑粗粝的水泥地面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于江江觉得电影《后天》里的场景好像真实出现在了眼里。
她心里甚至没来得及明白恐惧的意义,地面一直在摇晃,于江江觉得又晕又累,跟着人群,她几乎毫无意识地走着。
人群里穿行着学生、情侣和带着孩子的父母亲。
大家都随着人群顺着人流的方向走着。于江江边走边抬头,灰灰的天,云的形状一节一节的,她这才想起,之前看微博,似乎看过各式各样的地震云,唯独没见过这个样子的。
看来理论和现实还是挺有差距的。
就在众人都跟着人群走着的时候,于江江看见远远有一个人正逆着人群走着。
好像抗战电影里的镜头。相爱缠绵的年轻男女就要被硝烟四起的战事冲散,却还努力从摩肩接踵地人群里倒行,只为最后与恋人拥抱别离。
隔着岁月蹉跎,隔着红尘雾霭。于江江混沌的视线里出现了段沉那张焦急中带着点欣喜的脸孔。好像突然有了焦点,于江江觉得眼前这张面孔越来越清晰,直印进了她的心里。
他从人群里艰难地挤到于江江眼前。一靠近她,想都没想,就将她拥入怀里。
电影里,浅水湾被日本人轰炸,香港的沦陷,将对爱情缥缈的范柳原留在了白流苏身边。
两人在弥漫的硝烟里拥抱。世人称,一座城池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一段倾城之恋就此诞生。于江江觉得,她似乎也被巴城成全了。
段沉紧紧地拥着她,两人体温都是那么真实。段沉凑在于江江耳边,他呵出的热气烧着于江江敏感的耳郭,他的声音中带着点点的坏意,缠绵而缱绻,他喊着于江江的名字:
“于江江,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大丈夫?”
于江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天、忘记这一刻眼前震撼的一幕。
天灾带来的地动山摇还在继续,周围全是慌乱的人群,满地的人们跑得慌的掉落物和地震砸下来的砖瓦水泥块,没有谁敢在原地停驻,在这样的情形下,段沉过来拥抱她的行为,显然是疯狂的。
从地震发生,一直到跟着人群逃命,于江江都没有感觉到恐惧,也没有真正感到想哭。可是这一刻,段沉温暖的体温让于江江的心防底线全然崩溃。
他戏谑的话语还在耳边,于江江仰了仰头,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问他:“你知道什么叫大丈夫吗?就给自己贴金。”
段沉搂着她,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向前走。于江江紧贴着他的胸怀,脑子里空白一片。她低着头,在心底默数着步数,她暗暗注意着段沉的脚步,配合他的步子。像个初入爱河的小女孩。也不管前路在哪里,只想着这一路要是能走到地老天荒就好了。
段沉一边走着,一边自然地喘息,那声音带着几丝性感,在于江江耳畔共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