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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明在公司呆到中午,没有吃午饭,秘书细心地给他订了外卖,送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正靠在皮椅上养神,眼睛微微闭着,应该是睡着了。

    背后的百叶窗依旧没有拉开,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冷气又开得足,但是夏日热烈的阳光还是拼命透过缝隙往里钻,刚好有一束就折射在他眼眉底下,投下一道阴影,却让他整副面容看上去都疲倦得很。

    秘书眼中的乔安明一向精神奕奕,即使连续开几小时的会议,再马不停蹄地出差见客户,依旧可以做到思维清晰,面无倦色,可这样卷缩在皮椅里的乔安明突然就让秘书想到了“苍老”两个字。

    苍老的不是他的面容和躯体,而是那种背光而坐,浑身无力的倦怠感觉,像是厮杀太久的兽,收掉所有羽翼,缩在角落里沉睡不起。

    最近网络和媒体上全是这位风云人物的桃色新闻,妻子入院,小三怀孕,他被世俗和舆论逼到了绝处,秘书突然有些同情,将打包的外卖搁到桌上,再亲手亲脚的离开。

    乔安明那一觉睡得有些沉,好像做梦了,却想不起做了什么,最后被桌上的手机铃声吵醒。

    “乔总,能不能来趟医院?老太太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彭于初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安。

    以前好像有本书上说过:上帝是公平的,你抢走了别人的东西,必将用你的东西去还!

    乔安明手里拿着医院最终的检查报告,主治医生在一旁作解释:“X光钡剂检查可见胃内有边缘整齐的圆形充盈缺损,胃部有溃疡,可见龛影,所以……”

    医生说到这里就不敢往下讲了,抬头留意乔安明的表情。

    乔安明面色很冷,医生讲得这些,或许平常人听不懂,但是他卖了这么多年药,医理通了80%,所以自然懂医生的意思,只是他不信,抬首逼视那医生:“所以什么?”

    “所以……”被乔安明这么一冲,那主治医师就更不敢往下讲了,陪着笑说:“不过还没有做胃镜呢,能不能确诊还要做了胃镜再说,乔总,您看要不下午给老太太安排做个胃镜?”

    “不需要!”说完乔安明便转身,招过彭于初:“你去安排转院,转去崇州中医院。”

    现在任佩茵所住的医院在心脏科方面比较权威,可是中医院擅长内科!

    彭于初领命去安排了,很快中医院就派了车子过来接,乔安明的母亲要转院过去啊,天大的事,中医院直接派了内科的主任过来随车。

    任佩茵昨天刚受了乔安明冷落,今天又被一群人前簇后拥地转院,折腾一番,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母子哪有隔夜仇,她以为是乔安明自省了,所以才要大动干戈地给她转院,可是胃镜和一轮常规检查下来,基本可以确诊。

    胃部肿瘤,胃镜下可见息肉样脉瘤呈球形,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胃癌。

    乔安明捏着手里一叠大大小小的检查报告,就算再不愿相信,也必须面对。

    彭于初去跟医生沟通了一番,回到病房的时候见乔安明正坐在走廊,长腿微弯,双手交叠地撑着额际,报告就被他那样捏在手里。

    那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住院部走廊人渐渐多起来,因为家属开始送晚饭,彭于初深叹一声,走过去说:“乔总,都安排好了,手术定在一周以后,院方会联系专家过来。”

    乔安明在喉咙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彭于初不敢多说,只无关痛痒地劝了几句:“您也不需要太担心,医生说老太太的肿瘤没有恶化,中期,手术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乔安明依旧“嗯”了一声,其实如果不是出于基本礼仪,他估计连“嗯”都不想“嗯”。

    彭于初见他没心情,也不说了,只劝他:“出去吃些东西吧,然后我叫小张送您回去。医院这边我会看着的,太太早晨刚出院,一个人在家,您还是得回去看看。”

    乔安明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黯淡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仿佛有魔鬼在跟他较量,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好,我明天早晨过来,手术和病情别跟她透露,我明天自己跟她说。”

    乔安明说完便站了起来,或许因为坐得太久,脚步有些踉跄,站稳后又有些不放心,回头叮嘱:“有事打电话,记得别跟她说病的事。”

    “好,记住了。”彭于初的声音都有些闷涩,因为那日的乔安明真的让人看了同情。

    回去的路上,小张很安静地开车。

    乔安明一直保持坐直的姿势,闭着眼睛,脑子里塞满了许多东西,却又全都毫无头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想了一路,车子就停了。

    小张回头小心翼翼地说:“乔总,到了。”

    “到了?”他睁开眼,窗外很暗,乔宅的别墅铁门旁边亮着路灯,门房见到他的车子过来已经站在门口等了。

    “是啊,到了。”他又暗自喃了一句,却坐着不动,他不动,小张也不敢再开。

    “太快了,再出去绕一圈吧。”乔安明坐了几秒钟,发号施令,继续又靠到椅背上闭起眼睛。

    小张其实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回去空荡荡的别墅,里面住着顾澜,他回去要面对什么,旁人都知道,无非是顾澜的眼泪和声讨,如今老太太又住在医院,胃癌,面临手术,不知能不能顺利过关,乔安明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应付顾澜。

    所以小张应声,又将车子在门口绕了一圈掉头,一路开上高架。

    杜箬一直劝莫佑庭走,但他死皮赖脸,就是不愿回桐城,更要命的是他也不去酒店开房间住,夜里就睡在杜箬家外厅的长凳上。

    好在夏天,不怕冻着,但是闷热得很,又没有空调,莫少爷睡了两夜就焐了一身痱子出来,乔安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杜箬正在给莫少爷扑痱子粉。

    她一手拿着粉扑,一手接过电话:“喂,哪位?”

    乔安明听到那头有些干脆的声音,硬是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听到那边又传来莫佑庭的声音:“你赶紧给我擦啊,痒死了。”

    “等下,在擦着呢,你把衣服再往上撩一点!”杜箬拿着手机又嘀咕了一句,乔安明觉得胸口腥味都出来了,一阵阵恶心,直接就摁了电话。

    他们在做什么?乔安明无力又倒在椅背上,将手机还给了小张,他是刻意借用小张的手机打的,因为他知道杜箬刻意逃避他,可是……他情愿自己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杜箬空空抓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莫佑庭回头拍她的手:“干嘛呢,赶紧擦!”她却将粉扑往莫佑庭手里一扔:“自己擦吧,擦完早点睡!”

    乔安明那晚回到家已经靠近凌晨,顾澜已经睡了,因为他发现卧室里已经灭灯,他没有进去,在客卧睡了一晚,终究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医院。

    任佩茵还没有醒,陈妈下楼给她买早饭了,乔安明便坐在床边等着,等的过程有些煎熬,他在想用怎样的措辞可以不那么残忍的告诉任佩茵这个事实。

    约坐了半小时,任佩茵醒了,睁看眼看到乔安明十分惊异。

    “安明,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乔安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倾身过去扶住床沿,将床板摇起来,喊了一声:“妈……”

    那一声“妈”喊得任佩茵骨头都酥了,乔安明平时对她有些冷淡,平白无故这么喊她妈,有问题。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乔安明顿了顿,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也没什么事,就是检查报告出来了,你胃里有个肿瘤,良性,中期,不严重,但是要做个小手术,手术基本没什么风险,但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乔安明讲得很满,怕自己口气不稳让任佩茵看出破绽。

    什么良性啊,如果是良性就不需要做手术了,当时医生的原话他还记得:“乔老太太的肿瘤虽然发现得还算早,但是恶性,且已经到了中期,切除手术必须立刻实施,不然扩散之后就很麻烦了。”

    所以最终乔安明撒了谎,说完他就那样定定看着任佩茵,任佩茵也木愣愣看着他,最后突然笑出声来:“肿瘤?安明,对不起,是我骗你的,我想把你从那狐狸精身边骗回来,所以跟医生串通了一下,刻意让他把我的病说得严重些,其实我根本没什么毛病,就是被你气的,过几天就能出院,怎么可能要手术呢?”

    任佩茵还在试图解释,乔安明看着她笑,心里更是难受。

    他突然就真的情愿她是装病的,可是事实不是啊。

    “妈,你听我说,肿瘤是真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

    “什么?”任佩茵还是不信,她觉得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平白无故胃里就长了一个瘤,“不可能!我要见医生。”

    “不需要见医生,这种事情医生不可能开玩笑,况且报告上的内容我都看得懂。”乔安明逼迫自己冷静,一点点将任佩茵说醒:“所以你听我说,真的必须要手术,手术都安排好了,一周以后,会有专家过来主刀。”

    ……

    任佩茵那日着实是闹了一番,她是好好装病住进来的,现在却突然就宣布要进手术室,任谁都想不通。

    乔安明也不劝她,任由她在床上哭,最后陈妈进来问清楚缘由,也跟着抹眼泪。

    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一直浸在眼泪里了,杜箬哭,顾澜哭,任佩茵哭,连家里的下人都哭,好像世界都乱了,唯独就剩他一个人清醒。

    他真是恨死自己这么清醒了,因为清醒的人必须独自去收拾残局。

    闹了一上午,任佩茵也不哭了,乔安明总算放心了一点,但是她要跟他谈条件,她之前装病就是为了跟他谈条件,但现在真病了,还是要命的病,她更觉得自己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病房里陪护和陈妈都遣走了,只剩下母子两个人。

    任佩茵也有倔性,开门见山地说:“要我手术也可以,不许跟顾澜离婚,不许把胜安让出去。”

    乔安明点了点头,说:“好!”

    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只想把老太太的情绪安抚好。

    任佩茵松了一口气,又说:“不许再去见那女人,孩子的事我会让于初去处理,肯定要让她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就姓乔,接回来给顾澜带。”

    “不可能!”乔安明没有想到任佩茵会提这种要求:“那是她的孩子,妈,这样对她不公平!”

    “公平?她要什么公平?”任佩茵知道这么苛刻的要求乔安明不会轻易答应,但她算是豁出去了:“好,你要给她公平,那我跟顾澜呢?谁给我们公平?顾澜跟你结婚二十年,你现在为了这女人要跟她离婚,行,她受得了,我受不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啊,最后你把我这老脸都卖了,要放弃家业跟个小狐狸精在一起,谁给我公平?”

    口口声声,任佩茵句句在理,无非就是责任和孝义!两座山啊,乔安明被压得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的错,我应该承担后果!我跟顾澜闹成这样已经没有可能,离婚是早晚的事,但是我亏欠她的,总得还,所以我把股份都给她,至于杜箬……”

    乔安明提到这名字突然就接不下去了,牟然想到昨天那个电话,她似乎在宣城恢复得不错,莫佑庭陪在她身边,而她却一直不接他的电话。

    那种感觉就像在跑一场接力赛,他孤树一帜地跟全世界为敌,把手中的棒交给杜箬,可是杜箬没有接,他却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对他们的未来渐渐没了信心。

    所以最后讲到杜箬,乔安明的底气已经没之前那么足了,只是寥寥说:“我跟杜箬以后会怎样,我不清楚,但是有点可以确定,孩子肯定要跟着母亲,她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吃了很多苦,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以让出来给顾澜!”

    “她的孩子?那是乔家的孩子!”任佩茵一听争不到孩子就来气,她盼了这么多年了啊:“反正我不管,孩子肯定要姓乔,而且孩子必须在乔家养大,顾澜必须是孩子的妈妈,这点不能变!”

    这是她承诺给顾澜的,她必须做到,因为这是老太太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保住了乔安明的婚姻和权势,又留住了孩子。

    最后那场谈判终究无疾而终,任佩茵不肯让步,乔安明也不肯松口!孩子再一次成为了死结。

    那个最终成为“死结”的孩子,彼时还好好躺在杜箬的子宫里。

    那时候应该是八月了,夜里闷热到死,杜箬孕满26周,肚子越来越大,子宫压迫到心肺,越来越难以入睡,各种姿势都折腾了个遍,她依旧躺在床上干瞪眼。

    枕头边的手机,自从前夜乔安明来过电话之后,再也没有响起过,其实当时她一挂电话就猜到是乔安明打过来的了,可是她没有及时回复过去。

    估计他是生气了,误会了她和莫佑庭,可是她没有辩解,她正需要他误会呢,他误会之后才能离自己远一点啊,可是怎么办?乔安明好多天前发的那条短信她都看了无数遍了。

    “杜箬,可不可以回我电话,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好想给乔安明回个电话,可是现实不容许,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再错下去了,所以杜箬只能一遍遍地默念那条短信,最后眼泪又湿润眼眶,一滴滴掉在枕头上!

    杜箬那段时间睡眠一直不好,所以早晨醒得特别早,才六点多的光井,她便开了房门出去,莫佑庭就躺在外厅的长凳上。

    她不记得这是莫佑庭在长凳上睡的第几夜了,只知道他白天走路姿势有些怪异,估计是睡了几天长凳把腰都睡坏了,也难怪,他一个富家少爷,哪里受过这种苦。

    杜箬苦笑着走过去,发现莫佑庭似乎睡得还很熟,修长的身躯微微弯曲,侧身躺在两张长凳拼起的“小床”上,枕头是杜箬的,他没有枕,就那样被他霸道地抱在怀里,身上T恤有些被汗水浸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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