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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艰涩的说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董澜上。”
沉默。
韦国勇低着头。在营帐里面来回地踱步。
刘鼎静静的看着茶几上的地图,沉默不语。
好大一会儿,韦国勇才停住脚步,缓缓的说道:“恐怕我们的伤亡会很大。”
刘鼎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我知道。”
韦国勇神情坚毅,一字一顿的说道:“兄弟们已经等待了四年地时间,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了,干吧!”
刘鼎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对不起他们……但是……”
韦国勇豪气干云的说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是不是?十八年以后。兄弟们又是一条好汉!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现在,是证明我们起义军实力的时候了!我们既然能够攻入洛阳,攻入长安,难道还会怕小小的淮西军!我们过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是到了更正的时候了!下命令吧,今天。我们和淮西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
刘鼎伸出手掌来,韦国勇也伸出手掌来。两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
跟着,韦国勇就大踏步地从大帐里面走出来,依然没有正面看孙婧慈一眼。
孙婧慈忽然觉得韦国勇地背影,原来还是很高大的,这个男人,仿佛才真的是有男人的味道。他的味道,和令狐翼的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他地味道,有一点霸道,有一点壮烈,有一点一往无前。韦国勇地身影,很快就被保信军士兵淹没了,可是他经过的地方,保信军士兵都高高地昂起了脑袋,骄傲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一会儿以后,刘鼎缓缓的从营帐里出来,带着四个贴身的鬼雨都战士直接到了最前面的队伍。他经过孙婧慈旁边的时候,脸色是很平静的,看不出和刚才有什么不同,然而,孙婧慈可以感觉到,刘鼎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的战斗,恐怕是不死不休了:保信军和淮西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孙婧慈急忙转过身来,看着令狐翼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令狐翼和几个战士正在收拾污水中的箭镞,他们将箭头浸泡在那些浑浊的污水中,然后拿出来。这时候,卫京幸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一堆黑乎乎的粉末状东西,用油布包着,令狐翼他们将箭镞插在粉末里面,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他们的这个动作非常的小心,生怕箭镞上的粉末会沾染到了自己。为了避免寒风将这些粉末吹散,令狐翼和其他的鬼雨都战士,都自觉地围成一个圆圈,将粉末牢牢的包围在中间。
孙婧慈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战场,也不知道战场的险恶,但是,作为医术世家的后人,她清楚的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已经闻到了莨菪子的味道。莨菪子是一种毒性非常猛烈的植物,剧毒能杀人。当初安禄山就是用莨菪子浸酒,诱使边境地区的奚族人和契丹人领喝下。从而将他们毒死。根据《新修本草》的记载,“莨菪子生海边川谷,今处处有之,曲茎高二三尺许,叶与地黄、红蓝等,而三指阔;四月开花,紫色;苗夹茎有白毛;五月结实,有壳作罂子状,如小石榴;房中子至细。青白如米粒,毒甚;煮一二日而芽方生,以酿酒,其毒尤甚。”
她忽然觉得非常地恶心,刘鼎居然将这么恶毒的东西用到战场上。实在是有违天德,虽然大家都是为了战胜对方,但是这样不择手段,实在令人不齿。更可恶的是,令狐翼居然也参与了这样的工作,而且还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难道。他的内心,也已经变得像刘鼎他们这样没有人性了吗?自己是不是看错他了?
刘鼎从前线回来,看到了孙婧慈关注的事情,于是停下脚步,缓缓的说道:“不要看。”
孙婧慈忍不住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让他去做这样地事情?”
刘鼎缓缓的说道:“不是我让他去做,是他自己去做的,没有人逼他。”
孙婧慈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他要比你们好多了。如果不是你用命令来威逼他,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些莨菪子地粉末。难道也是他采集起来的吗?”
刘鼎淡淡的笑了笑。慢慢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莨菪子的粉末,的确是他带人去采集地,还是我们从霍山县带来的。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确要比我们好多了。事实上,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也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可是。战争,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关系着很多兄弟的生命。你要知道,这是在战场上,他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他的很多兄弟都会丧命。但是他如果这样做了,就可以挽救很多兄弟的性命。你要知道,这不是我们挑起的战争,而不是淮西军逼迫我们进行地战争。为了自己地兄弟,他不得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孙婧慈摇摇头,坚决的说道:“我不管,他一定是被你们带坏的。”
刘鼎欲言又止。
孙婧慈冷冷的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刘鼎沉重的点点头,承认了。
是的,现在地令狐翼固然还是一个良心未泯地人,但是和最初的令狐翼相比,他已经变化了太多太多,这一切,都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正是自己,将纯洁无邪地令狐翼,一步一步的带着走向深渊。孙婧慈这样指责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要认,刘鼎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刘鼎既然默认,孙婧慈反而没有了继续追究的理由,只好狠狠的说道:“我恨这个世界,多好的人,都被它逼坏了。叶星士是这样,令狐翼也是这样,有多少这样的好人,都不得不走上歧路呢?刘鼎,你内心里到底有没有愧疚的心理?”
“愧疚?”刘鼎淡淡的笑了笑,非常肯定的说道:“没有。”
“你……”孙婧慈的所有语言,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面。
刘鼎摇摇头,大踏步走到队伍的前面去。
孙婧慈转头看着令狐翼,他还在忙,他身边的人还在忙,那些莨菪子的粉末越来越少,被莨菪子沾染过的箭头却越来越多,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好像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神圣。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杀死敌人的,就不存在任何愧疚的心理。
只有那个叫做白钦翎的,没有参与到这种丑陋的淬毒中去,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光很自然的看着队伍的最前面。那个地方,将是淮西军最先起攻击的地方。他背后的雕翎箭,在阳光的照耀下,悄悄的闪动着银色的光芒。对于令狐翼等人的动作,白钦翎没有显露出喜欢又或者是厌恶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一切,和他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带着满腹的失望,孙婧慈转头看着刘鼎,她想要仔细地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本领。能让令狐翼如此死心塌地的帮他做事,能够令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自愿的做出这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在刘鼎身边的所有人里面,令狐翼是她唯一觉得有好感的,她可不想让令狐翼变成像他们这样的杀人机器。
刘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复杂地心理,他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正在用激昂的语言,鼓舞起战士们的士气。他所在的位置,是保信军罡字营和忠字营地结合部。守卫在这里的,除了那个可恶的萧骞迪之外,还有大约两百名的保信军士兵。原本他身边的保信军士兵,都显得非常的紧张,因为这里将是敌人的重点攻击部位。他们幸存地几率的确不大,但是不久以后,他们仿佛受到了鼓舞,神情渐渐的恢复了正常,到最后,他们已经不再感觉到害怕,反而神情亢奋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孙婧慈忽然觉得刘鼎还是有点本事的。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战士们的士气鼓动起来。当然,对于刘鼎叫出来的一些脏话,孙婧慈也是深深的厌恶地,他和淮西军地那些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的确,孙婧慈并不觉得刘鼎和淮西军的人有丝毫的区别。他们都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残忍好杀,一样地冷酷无情,令狐翼跟着这样地人。会有好下场吗?
尤其可恶的是。刘鼎居然用女人来刺激这些大头兵,他屡屡在激励地语言中提到舒州的美女。刘鼎信誓旦旦的表示,一旦战斗取得胜利,他们将会获得休假,然后回去舒州尽情的吃喝嫖赌。这样的语言很恶俗,但是不可否认,还是起到了相当程度的效果。好些人的劲头就是这样被鼓励起来的。
“这个烂人。令狐翼就是被他带坏的!”孙婧慈狠狠的想。
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令狐翼,却现令狐翼还在那里转头的给箭头淬毒。那种专注的神情,就如同是出去打猎前的猎人,那些箭头要对付的,只是猎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忽然间,孙婧慈很想过去将令狐翼拉起来,让他不要再干这样的事情,甚至让他远远的离开这里。可是,看到令狐翼身边的人,那种专心的神情,那种冷漠的眼神,她的念头就慢慢的消失了,心底里悄悄的涌起一丝丝的悲哀。
或许,在战场上生活过的人,都这样吧。
如果他们不进行这样的准备,等待他们的,也许只能死亡的道路。
对面的淮西军队伍,他们的弓箭手是不是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如果淬毒的箭头射入令狐翼的身体,自己有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吗?
不知不觉间,孙婧慈忽然患得患失起来,一会儿希望令狐翼他们的箭头,毒性是越猛烈越好,只要射中敌人,马上就让他毙命。但是一会儿又希望,最好是双方的箭镞都没有淬毒,这样即使被箭镞射中,自己也有足够的把握将他救回来。
“哎哟,我真的是中邪了,令狐翼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关心他做什么?”孙婧慈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渐渐的热,急忙用力的摇摇头,努力让自己脑海中的思绪排解出去。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令狐翼没有一下子将自己打晕过去,自己居然对他“刮目相看”?
不行,不行,不行……
战斗结束以后,自己一定要跟令狐翼说,再也不要逗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危险了,战场上具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就算今天能够活下去,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医者父母心,她最讨厌的就是无止境的杀戮。
不过……
战斗怎么还没有开始呢?
难道,今天淮西军不准备动进攻了吗?
不但孙婧慈觉得奇怪,就连所有的保信军士兵都觉得奇怪,淮西军怎么还没有动进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