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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历史上福建沿海外贸重要口岸之一,自福建市舶司从泉州转到福州后,福州已经取代泉州成为了大明帝国对琉球和日本海贸的核心口岸。

    福建特产中,大到铁器、瓷器、茶叶、漆器、丝绵布匹,小到木梳、木扇、纸伞,通过福州大量走向海外,也使一波*福建商民成为大航海时代的中国海外闯荡先锋。

    自颜思齐死后,近几年的福州的对外海贸通道又落入了郑芝龙的掌心,本以为郑芝龙会比颜思齐更加“上道”一些,但事实是,郑芝龙在对待福州到琉球以及日本的贸易的态度,和颜思齐并没有两样。一时之间,福州海商圈内对郑芝龙的不满也在急速积累。

    ……

    熊文灿依然保持着晨起先空腹读上一阵书的生活规律,这是从政二十余年来唯一没有改掉的老习惯。

    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卷,望着堂外的晨光,熊文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昨天,匆匆从金门赶来向自己解释的郑芝龙信使已经走了,信里的郑芝龙是万般辩解,态度诚恳,就仿佛一个不小心打碎了瓷瓶的孩子一样诚惶诚恐。但熊文灿这些年来已经十分清楚这个“后辈”的诡诈个性。

    最初,熊文灿还是非常庆幸能够把这个继承了海外李旦全部家业的大海盗头子给招抚住,也十分得意自己利用郑芝龙遏制颜思齐的“驱虎吞狼”之计。但目前来看,显然郑芝龙早就把这些化为了对自己更有利的局面。

    郑芝龙和南洋荷兰人有瓜葛,其实早不是什么大秘密,而郑芝龙在海外包庇着一大批以海商为名义的海盗,更是除了京师的崇祯皇帝以外,在闽浙一带人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内忧外患,流民四起,地方军镇势力抬头,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事,就算是巡抚或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都不会去主动捅破一些事。一但盖不住,那就必须有个结果,比如那个几年来已经逐渐安分的颜思齐,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自己当初招抚了郑芝龙,自然是不会把祸害算到自己头上。而郑芝龙在颜思齐死后眼见一家独大,再尾大不掉下去迟早也会给自己带来祸事,自然也必须有所敲打。

    一个多月前的那封质问信,其实就是一种敲打,也是留给郑芝龙的一个台阶,如果郑芝龙依然我行我素,那熊文灿认为自己只能是弃车保帅了。而所谓的告密信,其实就是一些福建海商从身边的幕僚手上转过来的。

    另一边,有关某个海外华美番国堂而皇之地在南洋一带“缉匪平患”的传闻也越来越多,而且种种言论来看,除了与荷兰番夷不和之外,似乎还有冲着郑芝龙和大员颜家而去的迹象。

    对华美番国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家里的那一套水晶琉璃酒器,以及妻妾梳妆用的银镜,而据说南京的六部官吏家中,这样的华美海货更是司空见惯。一个仅仅以贩卖海货的海外小邦,会突然兴师动众地在南洋一带和荷兰番夷打个你死我活,倒让熊文灿越发觉得不可理喻。

    “老爷,城内张员外有请柬送到。”管家此时出现在堂前,毕恭毕敬地递过了一封请帖,“张员外欲请老爷明日正午赴宴。”

    “就不去了,你专门去一趟,给老员外解释,本抚近日公务繁忙,无法偷闲,待改日吧。”只是瞥了眼请柬,熊文灿就放到了一边。不用说,又是一家有海贸背景的当地士绅在向自己诉苦。

    “呃,老爷,这张员外带口信说,明日有要事商谈,是吕宋李家……”管家赶紧压低了声音。

    “吕宋李家……”熊文灿捏起胡须,脑海里出现了曾经结识的海外大商李旦的身影。李旦已经过世,那这个李家应该就是指李旦的儿子李国助了。

    熊文灿当初在山东布政使任上,没少和李旦打过交际,经常和对方谈儒论道,奉对方为长辈。虽然李家早已淡出大陆,身为大明朝廷的封疆大吏,和海外华商再有什么公开交际就有越矩之嫌,但私下这个面子怎么说也要给的,何况这个时候李家的人出现在福州,自然不会是路过那么简单。

    “好吧,就回个信,明日本抚如约赴宴。”仔细想了想,熊文灿还是点了头。

    ……

    在福州背景深厚的张姓海商,招待熊文灿的夜宴布置在了福州最有名的酒楼中,到客之人除了巡抚熊文灿,福建布政司与福州知府衙门的官员也多有到场,一时之间酒楼外似乎成了另一个公场,各种官轿是排了几溜。

    宴上的主要话题,自然是福建布政司近期上书崇祯皇帝,请求拨款赈济福建开春水灾的事宜。一但皇帝同意拨付内帑,那白花花的银子就会滚入福州,虽然中间还要经过户部等多层“合理性”折扣,但指望包干若干受灾水道疏通修缮工程的福州士绅们依然翘首以盼。

    这种“赈灾”从天启年开始,已经成为福州士绅发财的重要项目之一,依托当地官府的关照,以收聚落难乡民等手段,不光可以获取大量赈济银两,甚至还可以以重整梳理受灾田地为借口,将大量登记在册的民田或官田“报废”,从而偷偷吃到自己名下。在这个过程中,从福建布政使司到地方州县,几乎形成了一整套操作性极强的潜规则。

    而这个张员外,自然就是其中的最典型代表人物,此人不光在福州地界拥有大量田产,甚至还拥有着数家在江南一带都数得上的商号,同样也是闽浙海商之中的大鳄级人物。据说其家族,就是为大明藩王淮王府打理王庄田产起家的江南地方大族,张家能在泰昌、天启、崇祯三代皇帝不到十年的更替中在江南越吃越壮,其淮王系的背景起了很大的作用。

    “……张员外此次修缮河道,捐粮济民,乃是一方善举。”主桌上,在座的大明官员们是频频举杯,一个老头摸着胡子满脸红润。

    “有巡抚大人与诸位大人以身作则,理政救民,小老自然竭力效从,为朝廷分忧,断不敢称善。”老头对着上位的熊文灿是极为恭敬,几乎把所有的功劳都一股脑分摊下去。

    熊文灿微微一笑,谦逊地摆摆手,在场的官员们又是一番奉承。见熊文灿如此态度,大家心里都石头落了地,知道接下来的一些流程可以继续执行了。

    山珍海味,弹琴奏曲,无论是张员外还是熊文灿,除了偶尔客套敬酒外,彼此之间却并没有直接发生什么话题。但福州知府衙门的官员们,则频频向熊文灿又是敬酒又是拍马屁,话里话外,都连拉带扯的牵上了如今郑芝龙如何飞扬跋扈、如何掣肘盘剥福建士绅的抱怨。

    郑芝龙一年能从东海海贸中收取多少的“票银”,大致算算至少都是上百万两银子,虽然比起魏忠贤握权之时朝廷收取的市舶税简直少太多了,也比不了当年颜思齐收取的保护费,但这些海商们自然是巴不得一分银子都不掏。

    颜家现在过街老鼠已经快没了气候,自然矛头又开始转向了郑芝龙。对这些抱怨话,熊文灿都只是微笑点头,但并不做只言片语的评断。

    一场奢华的午宴持续到未时快过才结束,不过临散席的时候,张员外才特意邀请熊文灿到自家新修的书楼去观摩。

    ……

    福州张家营商几代,但族内子弟几十年来也多有为官,修书楼自然也是标榜世家身份的一种方式。如今的张家书楼占地辽阔,主楼大气别致不说,外围园林更是假山翠竹绿池环绕,颇有书香世家的气派。

    在张老头的陪伴下,熊文灿如散步一样谈笑而行,渐渐地林荫小道尽头开始张阔,一个占地面积好几亩的池水出现,水榭亭阁之中,一老一少两位男子正在赏鱼。

    “草民恭迎熊大人。”

    李国助见熊文灿被张员外带来,赶紧起身,带着赵明川走到了亭外,对着熊文灿低头鞠礼。而张员外这个时候,除了招呼下人伺候外,自己却偷偷退开了。

    “这位是?”

    熊文灿当年是见过李国助的,却对另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感觉十分陌生,而且看样子,李国助对这个青年的态度不会比自己更差,但怎么也想不起李家还有什么人能比李国助更高的人存在。

    “见过熊大人,学生赵明川,广州府新安县人,乃……乃信使。”赵明川偷偷看了眼身边的李国助,低着头,好半天才长呼一口气,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地递到了熊文灿身前。

    信使?熊文灿一奇,慢慢接过,只是在信封表面撇了眼,就露出惊讶的目光。信封上写着“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外交部”的字样,落款是“副部长严晓松”。

    “李兄,你这是想让本抚落下个‘私会番使,交结外夷’的罪名吗?!”熊文灿如被火烧了一样把信往石桌上一放,压低了声音,脸色十分严峻。

    “草民不敢,只是那严先生有些话想要转呈大人,但现如今华美国并未求封朝贡本朝,欲言而不得门道。听闻熊大人巡抚一方,气量才识远近闻名,故求得此路,以示诚意。”李国助赶紧露出恭顺的笑容,一边还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华美国的严先生说,依海外华美国出使礼仪,给熊大人的应是国礼,但两国并未结交,故严先生仅以私仪赠物,以表崇敬之意。”

    说完,打开盒子,只见丝绸之上,铺垫着一具精致的水晶琉璃酒器,不少地方还打着金银箔,点缀着珠玉宝石,一看就是上乘的华美海货。就算抛开无法估价的水晶琉璃酒器,仅那檀香木外盒,都是大明千金难求的珍货。

    并非一国的外使国礼?!熊文灿心里又是一跳,这不就是指华美信使这次派人和自己见面,只是一种个人礼仪行为,和外藩邦交并无关系。

    “嗯……久闻华美番国乃流落海外之民所聚,盛出奇巧物事。不过,‘华’字未免张狂托大,有神州正朔大明圣朝,海外之邦岂可称‘华’?‘美利坚’亦粉饰太过……吾亦读海外奇书,知那西去数万里,欧罗巴之彼岸,有土曰‘亚米利加’,尔等远居他乡,教化渐失,倒也情有可原……‘米夷国’虽是汉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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