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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戊时过半,炀王府府门大开,门前停三辆马车,车帘上印“烟”字标识。按约定,两国的护送兵马要于明日晨曦,先在白石与昌羊中间的芝麻镇相汇,而后一同前往昌羊,因此下半夜就要出发。大皇子慕容烟派人给芜姜先行送来丰厚妆奁,又随行数十丫鬟,叫她提前盛装打扮,等他到达白石城外亲自来接。
对于出生汉妃、母妃早逝,且多年饱受后宫压制的慕容烟而言,能用一个小美人换得七座城池,是他在逖皇跟前难得长脸的大好筹码。他因此也是不惜下了血本。
那丝绸云缎、珠宝首饰流光璀璨,一盘接一盘抬进府来,把阿青阿白姐妹两个馋得眼睛直放光。也不在二楼窗子上挥手帕了,亲自跑到草屋里,拉芜姜去她们厢房梳妆打扮。
两姐妹手头紧,时不时两个指头一夹,慕容煜荷包里的银票就被勾去了她们手上。芜姜才不肯去,让仆从们把所有宝贝都摆在床板上,又将破桌子抹干净了摆上铜镜,叫丫鬟们直接就在草屋里梳头。
阿青阿白便又舍不得走了,扭拧着挤在芜姜的床边,忽而把这件绣袍揩起来,在身上左比右比:“哎呀我的小芜姜,这身袍子大成这样,怕是把你包得没影儿了,不如姐姐们帮你试试。”
试了就脱不下来了。芜姜想起姐妹两个先头一趁慕容煜不在,就叫自己给她们洗头搓背晾衣裳,而且每次还故意说些没羞没臊的话给她听。她就不舍得给她们试。
芜姜说:“冬天的时候穿大点正合适,我喜欢这件,我过会儿就穿的。”一边说,一边半站起身子把绣袍揽了回来。
丝滑绸缎毫不留情地滑过指尖,把姐妹两个的心都勾走了。但瞅着满床的珠宝华服,却又不死心。那眼珠子骨碌一转,不一会儿又讪讪地打开芜姜的妆匣子,取一盒胭脂在唇边嗅:“唔~,这味儿真浓。小芜姜,你确定要涂这种劣质的胭脂吗?会遭人讨厌的。”
她才想勾起指头先撸一把试试,芜姜眼睛一瞥,又伸手把盒子抓过来了。
“我偶尔也会想让自己丑点的。”芜姜轻含着口脂,一边端直起腰肢,叫丫鬟给自己梳头。
丫鬟给芜姜梳了一堕凌云髻,又在那髻心插一枝宝蓝的珠钗,用黛笔给她描了眉。芜姜对着铜镜抿了抿唇上的嫣红,那镜中便现出一张楚楚动人的少女娇颜。
这是她自离开中原后的第一次宫妆打扮。从前只梳细碎的长辫,后来又爱用彩绳把乌发分扎在左右两肩,因为喜欢那发尾在肩头一拂一拂的感觉。
芜姜忽然想到了光彩明艳的妲安,妲安总是不喜欢看见芜姜打扮,每次看见她穿了新衣裳,总要眨着眼睛笑话她:“芜姜啊芜姜,你这样看起来别扭极了。”
屠寨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来得太仓惶,谁也顾不到谁,后来也总是打听不到消息。芜姜想想以后也许就没有以后了,妲安害阿耶的债也讨不回,怎生又落寞起来。
听见姐妹两个在旁边碎碎念:“小妞,这样多的东西你背得走啊?留一箱子姐姐们帮你保存的嘛。”
芜姜便用粉饼在脸上拍了拍,那扑簌簌溢洒的胭脂便把她的心绪都拍散了。
“我带得走,不用我背,有马车呢。你们总站在这里干嘛?”芜姜睨了姐妹俩一眼,想想不送一点也实在太寒酸,便从首饰里挑出两只小簪子,一左一右不情愿地递了过去。
庭院里落雪如絮,慕容煜着一袭素白冬袍孤坐在石凳上。许是因他美得太沉寂,那雪花也爱沾他清逸的肩头,就像微微拂动的羽毛,把他玉冠下的姿容衬得愈发苍白凄丽。
他手上抚着小白狐,看上去寂寞得不得了。不想去听芜姜的话,却又偏偏一字一句无一肯遗漏。
“吱吱~~”归归在他的手心里舔着,舔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便往它嘴里喂了一颗小黄豆,轻勾唇角冷笑:“真是个小气鬼。”
豆子太硬,归归不爱吃,吐出来,又给他塞回去。养小东西真麻烦,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喂它什么。
许多的味道不曾有就不惦念,来了要走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注定要离开的他也不想多回味。
他的人生里没有甚么亲人,唯独一个比他年长六岁的大皇兄。但是从幼年起,大皇兄就没有给过他任何依赖。即便是母妃逝世后,他夜里因为害怕,哭着爬着去找他,慕容烟也不肯把他的小手牵一牵。
他喜欢的什么,慕容烟发现后也总要把它破坏。
六岁时的小慕容煜曾迷上一只鹿,每天都要一瘸一拐地去后院摸摸它,但忽然有一天回来,却看到那只鹿被一支长箭射死在栅栏外。慕容烟站在蜿蜒的血堆里,言语冰冷的告诉他:“记住,人在这世间挣扎,心中切忌一个‘情’。没有喜欢的,你才能够百无禁忌。”
他一说“记住”,他就记住了。谁叫他是他唯一的哥哥。
慕容煜想起彼时呆愕得连眼泪都忘掉的自己,心底不知哪根弦儿忽然狠狠地搐了一搐。
所以自从下午大皇兄把芜姜的妆奁送来,他都忍着没有和她再说一句话。但她竟然也不主动理睬他,一下午光窝在草屋里,也不出来叫他进去。每次都这样,如果他不先搭理,她就一定当他不存在。哪怕他明明就在她的跟前晃过来又晃过去,通体淡香。
这让慕容煜生出愠恼。看见侍卫端着盘子走过来,便伸出长腿在路中一拦,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把绸布下的东西打量:“手上拿的是什么?”
那侍卫差点被他绊住,连忙伸手扶了一扶:“回主上,这是金玉玛瑙冠,大皇子说给凤仪小公主出门戴的,图吉利。”
端这么大个东西进去太丢脸,慕容煜一努嘴,把人放过去了。
又来一个,手上提着三层小红盒,他便又伸腿一勾:“这又是甚么?”
那个答:“是化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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