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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伶俐的,在周绍柏面前便细细的将不久前发生的事儿与他一一道来,“……老奴瞧着,三少爷对那姚家大姐儿是真上了心,也是他年岁还小,又是第一回瞧上姑娘,心里自是觉得往后再没有能及得上姚家大姐儿的姑娘。太太道理与他说了一箩筐,平日里三少爷也是个听话懂事儿的,可不成想今日竟倔成这样。只说自个儿答应了那姑娘说要请了官媒聘她为妻,如今却又反悔岂是君子所为?说什么也不肯在太太面前服软。这两年来,大少爷成才成器,三少爷书也念得好,太太着实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多少日子没这般动怒了,今晚可真是气着了,见着三少爷离了府回去书院,心口都疼了起来。”
周太太年轻时被二少爷的姨娘气的得了心口痛的毛病,这许多年来好生将养着,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今日里竟被自个儿子给气的犯了病。
周绍柏一听母亲被弟弟气的犯了心口痛,面上便显出了着急来,忙问石嬷嬷可请了大夫、用了药没,如今可好些了?石嬷嬷忙一一答了,“大夫是用惯了的慈济堂的邱大夫,原也是宫里太医院里的医正,因着告老回了溧水,如今在慈济堂坐堂,平日极少出诊。开了药,也煎熬得了,老奴来前太太刚服了药躺下,瞧着面色倒是和缓了不少。现下恐怕已是睡了,大少爷若是对太太有话,还是得明日了。”
石嬷嬷俱事儿说的明白条理,周绍柏听得也清楚,又问了几句姚琇莹的情形,便遣了小厮将石嬷嬷送回了正房院子里。
周绍柏十分认同母亲对于弟弟的安排,便想着这件事解决的根本在弟弟身上,又想着若是自个儿去与弟弟掰扯这件事,恐怕结果不会比母亲更好。弟弟如今心头正热着,便是他一向恭敬的母亲都能出口反驳,又何况是他这个常年不在家中的兄长呢。
他又回想了下那日弟弟与那女子在后花园的情形,只觉得那姑娘十分镇定自若,恐不是个寻常的,许是认定了弟弟是个实心眼儿的,便拿住了一般要做那嫡妻的位子。他计较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要解决,得从那姑娘身上入手。
方才听石嬷嬷说起,这姑娘原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家碧玉。父亲是溧水城年少成名的秀才,虽说后来也算成了笑话,但是十三岁的秀才别说溧水县,便是整个大齐那也少见,自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母亲还是官家小姐,原是溧水县令的女儿……家境也一直算是富裕,却没想着竟一朝败落了。
如今家中还有三个年幼弟妹,这才出来到了周家做绣娘。
他想的倒是与周绍楠的小厮见茗有些相似,觉得见识过锦绣的人,忍不了苦日子。又因着在外行商多年,见多了那些为了名分争宠使尽手段的女子,便觉得这姑娘实是有些心机,竟能让一向听话的弟弟这般顶撞母亲。
琢磨好了事儿,打定了主意,周绍柏心中便安定下来。今夜不若让母亲与弟弟都冷静一下,且他今日刚刚到家,又与三五好友相聚一番,饶是他年轻体壮也觉出些疲累来。索性倒头儿睡了,等着明日再来解决此事。
周绍柏这边想的清楚明白,却没想到自己弟弟傍晚时分与母亲吵了嘴离府之后并未直接去往书院,而是拐了道儿去了姚家……
彼时已是傍晚时分,饭点都过了。
姚惠然已然去了城门下西街集市摆夜摊儿。便是姚世宁,虽经历了毓秀书院的招考,却还是跟着姐姐一块儿去出摊了。
家里只剩姚琇莹与小婴儿宣哥儿。
周家三少爷周绍楠寻着地方敲门时,姚琇莹正在家里点着灯儿给那三姐弟做冬衣呢。
听得院门被人敲响,姚琇莹还有些奇怪,往日里这个时辰鲜有人来敲门。她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睡得沉实的宣哥儿,到底起了身,点亮了风灯拎着到了门口,隔着院门问了一声。
院门外听得动静,起先还沉默了片刻,待得姚琇莹又问了一声儿后,这才传过话儿来,“……是我,周绍楠。”
姚琇莹一听,眉头便锁了起来,顿了顿才回了过去,“这个时辰……,三少爷可是有事儿?”
周绍楠不知是不是有些着寒,说话声儿带了些“嗡嗡”的感觉,且又十分的沮丧,呐呐了几句后,终是咬了牙隔着门儿与姚琇莹说了今日与母亲的争执。他只说母亲并没有允了他聘她为妻,可是他却觉得这事儿还没有定数,只觉得母亲平日里可说对他百依百顺,只要他执拗几日,母亲定能遂了他的心愿。
他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怕她等的急切,特特辗转而来,与她宽心让她安心等待。
姚琇莹听了,眉头锁的愈深。
她原只觉得这位周三少爷有些不谙世事,却没想到他竟如孩童一般。做人父母的,旁的事上与小儿子百依百顺未尝不可,可遇着这婚姻大事,又有哪个做父母的能轻易松口?且周家再是大户,总是商贾,家里养出一个能考上毓秀书院的儿子,做母亲的总会有些想头。而在仕途之上,变更要岳家出力。
周太太便更不可能答应他的异想天开。
心中虽是不耐,可这三少爷总归在自个人危难的时候伸了把手。再者,被人这般恋慕,总也不是什么糟心的事儿。虽说明日里恐怕会被周太太责难,姚琇莹还是打算好生劝解他一番,思索了片刻这才开了口,“三少爷,恕我直言。你我身份相距颇远……”
她说了许久,门外那人一直静静听着。
他也不是那般蠢笨,母亲今日的态度已然让他心中冷了几分,此番前来本是想听她说说话儿,她若与他相同心思,他便更有勇气与母亲去相争。可如今听着,她并不相信他能说动母亲,且还劝他勿要再如此执拗……
门外沉默了片刻,周绍楠终是有些绝望道,“若是我发誓日后待你如珍如宝,你可愿与我为妾?”
姚琇莹听了这话,心里冷了一下。
若真是如珍如宝,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得这一句,她也懒得再劝解他,只淡声道,“我家虽贫,我却绝不会与人为妾。多说再也无益,三少爷请回吧。日后这事儿,切勿再提及。”
说到此处,她转了身,径直回了屋里。
可到底心里有些难受,泪珠儿便在眼眶了转了许久,静坐了一会自脖颈间拉出一根细细的红绳儿,红绳那头坠着一块莹白的玉牌。
那玉牌一寸长半寸宽,尺幅不大,却莹白无暇,端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着雕了一丛风竹,栩栩如生一瞧便是大手所为。
这便是当年她母亲洪氏与金陵喻氏定亲的信物。
那日姚惠然问及信物之时,她并未如实作答,倒也不是有所防备。只是觉得母亲过世已许多年,喻家也从未与她有过什么联系,这桩亲事许是做不了数的。况且如今自个儿家道中落,便如周家那般商贾都瞧不上自个儿,又何况喻家那种百年望族。
之所以还带着这块玉牌,纯粹是多年来带着习惯了,这玉牌温润油滑,带在身上确然有种冬暖夏凉的感觉。
姚琇莹摸着这块据说是含了那人名字的玉牌,心中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她如今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便到了许人的岁数。
她自个儿也明白,如今再不是往日,却依旧为自个儿的将来感到阵阵的迷惘。<!--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