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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刘祁像是无意识一般问着庄扬波。
还没等庄扬波回答,他又喃喃地自言自语。“不会是什么大事,三弟一向过的浑浑噩噩,别人推一下才动一下,兴许父皇是要嘱咐他在兵部历练时勤勉一点,我又何必耿耿于怀……”
“兵部啊……”
他幽幽地叹出了一口气。
***
紫宸殿。
刘未命身边的宫人去给刘祁送出入宫门的腰牌,脸上已经没有了上朝时郁郁的样子,反倒有些兴奋之色。
他见刘凌沉静地立在堂下,浑身上下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浮躁,心中十分满意,竟有些想不起他小时候那副懦弱的样子了。
那时候的他,似乎是让人讨厌的很,那般无能……
“朕已经秘密召了京畿几座大营的将军入京。”刘未望着刘凌,“朕准备对地方动兵了。”
“什么?”
刘凌一时没有忍住心中的诧异,惊得开了口。
“父皇准备对地方用兵?”
“不用兵不行,再不动地方,恐怕关中要乱。”刘未吸了口气,“前几日沈国公入宫,呈上了一本账册,关中六州今年受灾,粮价暴涨,又有商人囤积居奇,再过几个月,大雪若封了路,想要赈灾或运送粮草都不容易,朕必须在深冬来临之前解决掉可能引起动乱的根源。”
刘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弄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只能皱着眉头静静听着。
“方党蓄谋已久,地方上官商勾结,又有阀门大肆侵占良田,与其等到百姓被煽动作乱,不如朕先抄几家囤积居奇的商户杀鸡儆猴,如果他们真的反抗,朕再调大军镇压,顺势将关中方党的势力清理干净。”
刘未看着刘凌,突然问道:“你可知道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刘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粮草和武备!”
不愧是萧家教出来的孩子!
刘未心中赞叹。
“正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朕让你此时入兵部历练,便是为此。”刘未说出了召刘凌的来意。
“方党最忌惮的,便是朕手中的军队,但军队作战,必须要保证将士们的粮草和军备齐整。关中是我代国重要的粮仓,一旦出了问题,假以时日,朕便无力支撑那么多军队的粮草和粮饷。如果朕便不能保证将士们的忠心,军心哗变,便是更大的祸端。”
“父皇希望儿臣做什么?”
刘凌开门见山的问。
“朕要知道兵部和军中有多少人不愿意对地方动兵……”刘未叹了口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这十几年来,除了边关,鲜有战事。高祖曾经说过,军中若久无战事,其贪腐之重,更甚于别处。朕要动兵,必定要明白各地兵马的情况,一旦进行彻查,这么多年来吃空饷、贪墨粮草兵甲的事情就会爆发出来,朕担忧的很……”
他并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军中这么多年来的恶习,但这种事情屡抓屡生,除非在大战之时用强硬的手段禁止,否则他也只能保证禁军和边关驻军的质量,无法让各地的军营一直保持着极强的作战能力和清廉的作风。
加之如今是募兵制,维持庞大军队的开销极大,唯有战时才会大量征召兵丁,禁军拱卫宫中不能轻易动用,地方上的部队若吃空饷的情况严重,战斗力如何还难以保证。
对关中用兵,一是为了练兵,二是敲山震虎,三便是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刘凌原本还以为最大的麻烦在土地兼并,在吏治*,在粮价暴涨,却不知道父皇最担心的,还是军中还能不能作战。
如果粮草出现补给不足的情况,确实就要一直削减军队的数量,这对现在的父皇来说,是致命的威胁,所以他必须要先用兵,以“抄家灭户”的情况来缓解来年粮食不足的情况,顺便给百姓一个发泄矛盾的通道。
杀几个富户、几个贪官,至少能让百姓没那么容易绝望而反。
“是。”刘凌点了点头,“冬天确实是用兵的时候,父皇的顾虑儿臣明白。但儿臣去兵部,一来初来乍到,二来兵部并非军队,能打探到什么,儿臣也不能保证。”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父皇,已经到了情势这般严峻的时候,非用兵不可吗?”
“否则呢,你觉得还有什么法子缓解关中的危机?”
刘未好笑地说。
刘凌思忖了一会儿,想起王七和王太宝林,犹豫着说道:“父皇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启用‘皇商’?”
刘未正兀自好笑,听到刘凌的话,脸上的笑容突然慢慢收起。
“你是说,重新提拔一批皇商?”
“是。恵帝之时,曾有过好几次大的灾荒,全靠皇商们联手畅通商路,平抑物价,才没有生起大乱。如今比起恵帝时,已经好的多了。如今商人纷纷囤积居奇,一方面是为了逐利,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约束他们的力量。如果父皇重开商路,允许以抛售粮食平抑粮价换取商人经营盐、铁、铜的资格,儿臣相信有许多商人会暂时放下这祸国殃民的小利,而是谋取能够富贵数代的官职!”
由商入官,简直难如登天,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商人愿意倾家荡产,为的就是改换门庭,一跃进入“士族”。
昔年王家富甲天下,但经营国家的商业几乎是不赚钱的,到了大灾之年甚至亏本,却依然不肯放下身上“侯爷”的虚职,便是因为到了皇商这一部,商人已经不算是商人,而是天子的家人,无人敢随便动手盘剥他们。
刘未和这世上大部分人一样,从心里是瞧不起商人的,更看重农业和士人的力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按照刘凌的建议,双管齐下,一面对还怀有忧国之心的商人以利、以大义相邀,协助平抑物价,一面对冥顽不灵的商人抄家灭族,夺其家产填补空虚,其实比单纯的用兵要容易的多。
只是……
“户部如今实在是……”
“父皇,为何非要将皇商置于户部之下!”
刘凌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名曰‘皇商’,其实却是‘官商’。
“官、商一旦勾结,便会欺上瞒下,甘冒欺君之罪。盐铁专营之权在国家,所以设立特许之商也就罢了,可户部的银两乃是国家的赋税,用来经营商业,实在是风险太大,也不合适。但父皇有内库和皇庄,大可以让这些商人来打理,让皇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商’……”
刘凌头脑清楚,越说越有条理。
“更何况,一旦动用的是您的内库,百官便不能以其他理由制止您重用商人。而商人一旦违法,既然是您的家臣,当然可以不必经过吏部、大理寺,直接被您免职或处置,这些商人便会更加忠心,岂不是比受户部管辖,与民争利更强?!”
刘未望着侃侃而谈的刘凌,竟有些无法反驳。
他的想法虽然稚嫩,但已经隐约有了“集权”的影子,重要的不是他的话正不正确,而是他的大局观确定了他已经有了“为君”的潜质。
相比起刘祁总挣扎着是否要放弃一方而痛苦,刘凌的思路早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开始想着该如何让所有的势力发挥自己的作用,形成一个互助互利,缺一不可的循环。
这孩子天性厌恶争斗,所以总想着该如何避免争斗,从根本上解决掉争斗的开端,虽然说这种方法是施政之中最难的一种,可毫无疑问,这种方法也是最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
若在治世,这孩子一定不同凡响。
但如今……
“你的谏言,朕会慎重考虑。”刘未难得的露出了嘉勉的神色,“但确立皇商之事,非马上就能……”
“天下的商人,都是逐利而往,何须父皇自己操劳!”刘凌躬身奏道:“只要父皇在外面散出一点想要重建皇商,专营盐铁和内库的消息,全天下的巨贾都要疯了!到时候钻各种门路,便是挤,也要挤到父皇面前来的!”
刘未听到刘凌的说法,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道皇宫是杂耍班子吗?!”
“对于治国,儿臣远不如父皇,只是一些不周全的想法,该如何去做,还得父皇和众位大人们细细参详。”
刘凌也知道自己提不出什么太多的细则,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具体落实下去,不知道还有多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刘未叹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待……”
“陛下!陛下!”
紫宸殿外突然响起高呼之声。
“是岱山!”
刘未面色一凛。
他绝不会随便大呼小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凌也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门外看去。
“进来!”
紫宸殿的内书房,没有刘未的旨意,即使是岱山也只能在外面伺候。
只见得满脸激动的岱山快步进入了书房,就地一跪,高声说道:
“陛下,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叩宫门了!”
什么?
什么!
刘未脸色一沉,刘凌也是错愕。
“怎么回事,为何太学生们要叩宫门!”
他既没有耽於酒色、又没有任用奸臣祸乱朝纲,为何高祖给予太学生们的特权这么多年都没人用上,偏偏这个时候被用了起来!
“说是如今百官们尸位素餐,置百姓与君王于不顾,已经引起了士族的不满。这些太学生们联合各地官学、书院的学子,递了血书进来,希望陛下加开恩科,向各州下达招贤令,重新广纳贤士,肃清吏治!”
刘未这才知道岱山为何满脸激动。
莫说是岱山,就连他都想对天大笑三声了。
他大喜过望,满脸快意地笑了起来。
“血书在哪儿?快快呈上!”<!--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