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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老在老虎头上捋毛,他是不是待沈妙太和气了?所以让沈妙觉得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小侯爷到底想说什么话,话说完了就请快离开。”沈妙已经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被人看到误会便不好了。”
“误会?”谢景行眼中流过笑意,故意轻声道:“什么误会?”
“登徒子轻薄良家少女。”沈妙眼皮也不眨,答得利索。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藐视礼法规矩一事上,谢景行就是不要脸。
饶是谢景行见过各种莺莺燕燕,也被沈妙这彪悍的一句堵得有些发昏。他咳了两声,坐直身子,也不逗沈妙了,只道:“退守西北,越快越好。拖得越久,对沈信不利。”
沈妙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没想到谢景行会提醒她这么一句。总归她是不想和谢景行这样的人对上的,谢景行对她没有敌意,那就已经很好了。
“多谢。”
谢景行道:“如果沈信能在我出发之前离开定京最好。”
沈妙有些无奈:“那也要能成才行。”不是所有人都有谢景行这样的本事,沈妙总是觉得,谢景行所依仗的背景,似乎并不完全是临安侯府,甚至要是凌驾于临安侯府之上,可是,明齐之内,比临安侯府更高的势力,除了皇家,还有什么?而皇家和谢景行,如今是对立的。
沈妙猜不透。
谢景行顿了顿,突然撩开车帘子掠了出去,他这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叫:“夫人,老爷,大少爷!”
沈妙掀开车帘,这才瞧见沈信夫妇并沈丘正从城门的拐角处走过来,瞧见惊蛰和谷雨在此也是一愣。沈妙又四处瞧了瞧,并未发现谢景行的踪影,心道这人倒是警觉的很,身手又好,这么神出鬼没的,都能做梁上君子的鼻祖了。
罗雪雁瞧见惊蛰,快步走了过来,恰好看见沈妙跳下马车。
几日不见,沈信夫妇还有沈丘都憔悴了许多,皇家这手沈妙以前是见过的。有时候还未决定要如何处置人的时候,软禁更能消磨人的意志。沈信家都是将门武人,意志坚定,却偏偏留了一个沈妙在府里,难免令人多想。
罗雪雁几步上前拉住沈妙的手打量:“娇娇,这几日有没有人为难与你?”
沈妙摇了摇头。
罗雪雁这才松了口气,沈丘问:“妹妹怎么不呆在府里,跑到这里来了?”
“听闻爹娘今日回府,怕是没有马车,便过来接一道。”沈妙笑了笑。
沈信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如今看热闹的人不少,沈妙这番举动,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实在是很贴心了。只是说好的要庇佑妻儿,如今却被人夺了虎符,心中不是不憋闷。
他沉默着上了马车,罗雪雁不想让沈妙担忧,也拉着沈妙进了马车。惊蛰他们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前一辆马车中,便只有沈妙一家。
“娘,陛下怎么说?”沈妙问。
罗雪雁犹豫一下,便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
沈妙道:“都被夺了虎符,怎么会是误会?”
沈丘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沈信,被夺了虎符,最恼怒的现在应当是沈信。他也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唯一可能的便是沈家军内里出了问题,否则那违命屠城的事情谁会知道?
“其实被夺了虎符也没什么,”罗雪雁试图安抚沈妙,她怕让沈妙觉出不安。道:“没了虎符,也能打仗,你爹还是将军,咱们和从前一样。”
沈妙垂眸,沈信和沈丘担忧的看着她。从前沈妙有些骄纵,那都是因为有着威武大将军这座靠山,一旦没有了靠山,这金尊玉贵的小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常事。
“还是打仗么?”沈妙轻声道:“带着前部的人去打仗,带着炊事兵打仗?”
罗雪雁和沈丘瞬间呆住,这些日子他们习惯了沈妙温和顺从的模样,乍然间听到如此尖刻的问话,有些不可置信。
沈信的脸色却是变得铁青。将军的骄傲不容任何人践踏,文惠帝留了他一条命,却给了他深刻的耻辱,这比杀了沈信还让他难受。
“没了虎符固然还能打仗,不过陛下大可再派副将、从将、军事、监守。发号施令却要看人脸色,调令三军也要假他人虎符,将军之名,不也是个空壳子么?”
沈妙仰起头,一双眼睛清澈无比,仿佛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家话。
可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沈妙,谁见过?沈丘或许见过,沈信和罗雪雁却是决计没见过的。况且是直接拿朝堂上的事情说话。
沈信捏紧了拳,却仍是安慰道:“娇娇,爹会为自己正名的,沈家军也终会回到爹的手中。娇娇,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改变。”
沈信一辈子都是凭军功说话,他相信,明齐之内,除了谢鼎外,无人可比他勇猛。宝刀不怕藏深,他总会有再出鞘的一日。
“可那要等多久,等到了那时候,已经充为御林军的沈家军,是否还会对爹忠心耿耿。如今尚且由爹指挥都出了奸细,日后……谁会保证没有更多?”
此话一出,罗雪雁都面色沉肃下来,问:“娇娇,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沈妙能知道沈信被夺了虎符,也能知道沈家军被充入御林军,因为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是沈家军里有内奸一事,却万万不可能是从外头听出来的。能给沈妙说这话的人,至少也是对朝堂之事颇有研究。罗雪雁怕沈妙被人利用了。
沈妙摇了摇头:“我不是傻子,别人不告诉我的东西,我未必就是真的不知道。”
沈丘道:“妹妹很聪明的。”豫亲王一事上,沈丘就看出沈妙的本事了。知道沈妙的眼界不像是个闺阁少女,她狠得出奇,却看得清晰。
难得沈丘也这样说,沈信皱眉问:“娇娇,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家军既然已经不是我们的了,那就不要沈家军。放弃如何?”沈妙语出惊人。
“娇娇!”罗雪雁制止她的话,忽而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忙又软了下来:“沈家军是你爹一手带出来的,其中心腹手足数不胜数,说是放弃,如何容易?都是在战场上同袍之谊,这……不可能。”
“那么爹准备如何?”沈妙反问:“这样隐忍下去?隐忍下去或许能待到良机,可若是被人乘胜打压,最后可是一点儿也不剩了。”
沈信盯着沈妙,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自己这个嫡女,面上竟然显出一点深思的神情,他问:“娇娇以为该如何?”
“东边不亮西边亮。”沈妙明眸亮的惊人:“爹能带好沈家军,为何不能带好别的军队呢?”
沈信显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抚摸沈妙的头,仿佛沈妙的这句话却是让他开怀不少。他道:“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这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兵给人带?”说到最后,话中隐隐带了伤感。
沈家军就像沈信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夺子之痛,用言语怎么能说得清?
沈妙淡淡一笑:“那么,罗家呢?”
沈信的笑容戛然而至,罗雪雁和沈丘同时想到什么,目光顿时落在沈妙身上。
沈妙慢悠悠的道:“外祖的手里,不是还有一支散兵么,虽然比不上从前的沈家军,可是数量也不少,慢慢培养起来,未必就不是下一个沈家军?”
罗雪雁娘家罗家是将门,可是也是日渐式微的将门,手下有兵不假,可后来西北有沈信驻守,小春城的那些罗家将士们便也纷纷解甲归田,虽然还站着兵马的名头,却是拿着粮饷不做事,这么多年,和普通人也无异。
“这怎么行,”沈家忠君爱国这么多年,效劳君主是本能,沈妙的话,甚至能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在皇帝不知道的地方养着自己的兵……。罗雪雁道:“娇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不知道如何跟沈妙解释皇家对拥兵自重的将军有多忌讳。沈妙一个小姑娘,又怎么能听得懂?
却是话极少的沈丘开了口,他道:“妹妹想用罗家军代替沈家军?”
“代替倒也算不上,”沈妙轻轻一笑:“只是爹好歹也是个将军,总不能光秃秃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追随者自然是要有的,既然如此,沈家军和罗家军有什么不同,有了罗家军,多一个自保的筹码,不是很好?”
她将有些忤逆的话说成是自保,听着至少便没那么惊悚了。罗雪雁觉得今日沈妙的话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一抬头却见沈信紧锁眉头,似乎在认真思索沈妙的话,更觉的头疼。
沈信看向沈妙,故意引导沈妙的话头道:“娇娇说的听着是很好,可是罗家军远在小春城,咱们怎么过去呢?”
“那就要看父亲的决断了。”沈妙微笑着看着他:“或许父亲可以试试,同陛下说明,退守西北,自愿去小春城驻守,即日出发。”
沈信三人又被镇住了。
小春城是西北边境小城,离定京城千山万水,沈信若是真的提出这个要求,谁都会想是因为被夺了虎符,这位威武大将军新心灰意冷之下才会驻守边陲小地。至于威武大将军的威名,便会被历史慢慢淹没。
沈信虎目圆瞪:“这是退,不行!”
江山代有才人出,韬光养晦固然很好,可是沈信如今已经不是青葱少年,他已经年过不惑,若是一直不启用,没有合适的机会回来,便是训好了罗家那一帮子人,还是只能在边防呆着。壮志未酬,英雄迟暮,大抵是世上最悲剧的事情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韬光养晦固然很好,可是沈信如今已经不是青葱少年,他已经年过不惑,若是一直不启用,没有合适的机会回来,便是训好了罗家那一帮子人,还是只能在边防呆着。壮志未酬,英雄迟暮,大抵是世上最悲剧的事情了。
“以退为进,兵法尚且有云,父亲在怕什么?”沈妙毫不退让,那双面对他们一直淡然明澈的双眸,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挑衅的眼神:“怕一蹶不振,怕一退再退,退无可退,还是怕时光易逝,难熬出头?”
几个问字,让沈信的心紧缩起来,不仅是沈信,罗雪雁和沈丘也呆住。沈信注视着沈妙,他突然发现,这个长得娇娇软软的女儿,身上似乎终究是继承了他骨子里的韧劲和狂妄。
“再说了,”沈妙轻笑一声:“两年之内,陛下必然会召父亲回京。入京之日,就是腾达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