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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最可靠稳妥的选择反而使女儿遭遇到最糟糕的厄运,因为刘瑾的倒台,邓珍儿的娘家夫家都大难临头,土崩瓦解。邓夫人此时对丈夫和儿子尚且无能为力,更不用说照顾女儿女婿了,她只能心中发苦叹息道:这都是命啊。这个时候邓嘉言已经被人弹劾行为不端了,弹劾的折子说他是因为孝敬了刘瑾两万两银子才得到浙江巡抚的位置的,这引起朝野上下的愤怒,一阵的口诛笔伐后邓嘉言很快就被朝廷罢免了职务。他们一家人经由京城返回祖籍时,邓夫人才把道士关于女儿命格的事情诉了邓珍儿。
邓珍儿接着期期艾艾地说:“听说,令尊官复原职回到了杭州。我想请你帮个忙,能否向令尊求个请,帮忙关照一下自己的三哥?自从家父出事后,我三哥就对家父有些误解,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回老家,现在还留在杭州,任谁来劝都不听。我三哥原来一直很崇敬令尊,令尊想必对他印象也不错,所以,就想请令尊关照一下他。”实际上邓新杰的情况远比她说的要糟糕多了。邓新杰是听说父亲是因为给刘瑾受贿两万两银子而被罢官的,心里一下接受不了而自暴自弃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位正直的好官,心里对他充满了敬意。尽管父亲和刘瑾是同乡,却从来没有走过这个臭名昭彰的太监的门路,父亲是光明磊落的,他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浙江巡抚位置的。邓巡抚也一直在儿女面前刻意地保持着光辉形象,所以真相暴露出来后邓新杰备受打击,他不仅不愿意和家人一起回祖籍,还不愿意接受家里给的钱,他只身留在杭州,靠给人教书维生,现在不仅生活落魄,还成天酗酒,醉生梦死的。
邓珍儿对杜玉清说:“我就这样了,我也不做多想了,你如果有能力还是帮帮我三哥吧。他一直很欣赏你。”她心里暗说:为了想娶你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差点退了婚。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如今她也非常后悔,当初三哥闹得厉害的时候,她还强力支持和帮着母亲来着,如果当初她能支持三哥顺利地和杜家结亲,说不定三哥现在就不会这么落拓失意,还能依靠岳家的力量重振旗鼓。
她没有想过,即使邓新杰顺利地退了婚,还顺利地和杜玉清定了亲,到杜渊之入狱后,邓家还是会和杜家退婚的,怎么可能能耐到眼下?没有任何人可以什么好事都占了,却没有遭受一点磨难的。况且,以杜渊之的作风,万不可能接受一个为了娶他女儿特地退去原来婚约的女婿的。因为见识不同,有的人家终究走不到一起。
杜玉清又问了一些邓新杰的情况,就爽快地答应会尽快给父亲写信请他帮忙。她对邓新杰一直印象不错,何况邓新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还曾经帮过她,这个恩情她必须还的。邓珍儿因为她答应的太痛快,原来准备的说辞都没有用上,一时都有些怔愣,好一会反才应过来,心情放松起来,和杜玉清说话也自然真诚了许多。杜玉清和她交流之中,心里还是有些触动,她对邓珍儿本人原先并没有好感,但她能在最落魄的时候还顾惜到自己的兄弟,这份感情和心意就值得她尊重。
于是杜玉清也心软了,就问邓珍儿今后有什么打算。邓珍儿苦笑了一下,说:“还能怎样?和丈夫回祖籍地种田去呗。”这些事情杜玉清完全帮不上忙,她只能在钱财上接济一下,于是就让采苓拿了二百两银子来,杜玉清对邓珍儿说:“你今天能来,说明还是相信我,愿意当我是一个朋友。所以这些银子就请收下,今后生活上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也可以来找我。”邓珍儿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喃喃地说了声谢谢,就接过了杜玉清手中的包袱。这段日子家里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丈夫出门求告却屡屡碰壁,他们夫妻每天只能靠着稀粥度日。杜玉清这二百两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她连骄傲的资本都没有了,心里只有感激。
林莹玲一直沉默寡言地观察着邓珍儿,她能想见这位张邓氏原来是怎样的倨傲的品性,也可以从她现在的衣着看出她目前日子的窘迫,虽然性质不同,但类似的挫折她都经历过。所以,她很理解此时此刻邓珍儿的心情,不禁再次对杜玉清大方和义气心生佩服。
邓珍儿出了杜家大门时心情很是轻松愉快,在门口恍惚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时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后来错身而过时她才意识到那人是范斯远,她曾经心动的对象。范斯远意气风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身上的官服更衬托出他容颜俊美和翩翩的风度。邓珍儿听说他现在都察院供职,还和杜玉清定了亲。他没有认出邓珍儿来,就这么熟视无睹地走过去。邓珍儿呆呆地注视着那个远去身影,心里如同被什么东西啮啃了一般疼痛。她喜欢过范斯远,后来误认为对方不过是南京六部的背景很快就放弃了。她突然意识到,人们都说:命运天注定。这句话是对,也是不对的。她当初其实是有选择的,只是她的选择出现了错误才导致现在的结局;而选择错误是因为她的短视,而短视又是来自见识的不足,从这个角度说又是因为命造就了她今天的结果,因为命,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