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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子还在时说的。若有一日他死于非命,定是老六所为。”
“他没让你们不要报仇么?”
“说了。”郭老爷道,“知仇不报,不为人子。”
贾琮“且”了一声:“生儿不养,不为人父。”
郭老爷默然片刻道:“自古孝义不两全。我挑选来遗种的人家都还殷实,家主老实,又助了他们母亲些钱财……”话音未落,陈瑞锦又送了他两个耳刮子。
贾琮站起来道:“袁大叔,快把你儿子接走!这人无耻出了新境界,迟了恐怕教坏你儿子。”
郭老爷道:“孩子不能给你们。”
贾琮道:“我们搜出来直接带走。”
郭老爷抬头看门外道:“他……已经送走了。”
袁大叔急了,一把拽住贾敘:“贾先生!我儿子呢?”贾敘摇头示意不知。
袁大叔呆了片刻,忽然冲上前抓住郭老爷抬胳膊就揍。这汉子虽不曾习武,打小就会打架,拳头硬且无章,咚咚咚就是好几拳。贾琮使劲儿在旁边加油:“揍他揍他!揍成猪头!”
郭老爷扛了几下,抬手捏住袁大叔的手腕子:“十下,算我欠你的。”袁大叔抡起另一支胳膊,又被他捏住,乃一壁使劲儿往外抽胳膊一壁扭头看贾敘。郭老爷猛的一放手,袁大叔收不住力气,蹬蹬蹬外后退了几步。郭老爷笑眯眯瞧了众人两眼,忽然剁了两下脚,耳听“嘎嘣”一声,他自己座位下一空,连人带椅子直掉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郭老爷跺脚时,陈瑞锦与贾敘抓起贾琮刘丰丢出门去。“嗖嗖”“咚咚”四声,他二人才刚砸在门口,两位高手已拎着袁家两口子破窗而出。郭家厅堂的门口霎时垂下了铁网,里头一阵“嗖”“啪”声,像是箭矢。若非贾敘他们早有准备,这会子六个人都得变成刺猬。
贾琮懵了会子,爬起来揉了揉脖子,问道:“五叔,你们怎么知道有机关的?”
“不知道。”贾敘道,“只是他们家既然有一处机关,保不齐有第二处。再有,他们费了偌大的力气想让人误以为养在袁家的孩子不是郭家的血脉,让你上来就**的拆穿了。他又告诉你他还在别处留了孩子,显见是没预备让咱们活着离开。郭家人少。既是不能以人数取胜,当有机关。”
贾琮皱眉:“麻烦,他暗我明。”乃喊道,“有能做主的吗?出来一个吧。有事还是要商量的嘛。”没人搭理他。
刘丰负手大声道:“郭先生,令尊大人弄错了。你们家的仇人不是蜀王。可笑郭三水费了数十年的心力替主报仇,却报错了人。”仍旧没有人发声。刘丰转身道,“罢了,横竖不关我们的事,走吧。”
他一走,贾琮等人自然跟着走。袁大婶犹豫了会子,大着胆子问道:“先生,我儿子……”
刘丰道:“大约在成都。”
几个人一路出了郭家大门并无拦阻,贾琮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道:“居然就这么出来了!还以为要三步一险呢。”贾敘含笑看了刘丰一眼。
袁大婶又问:“各位先生,我儿子……”
刘丰道:“大婶莫急,令郎与他们还有用,先回去再说。”袁家两口子互视了半日,袁大叔轻叹一声。
几个人暂回袁家,那个九岁的男孩正呆坐在院中地下,双目无神,连他老子娘回来了都不曾察觉。陈瑞锦道:“这个孩子莫要慢待了。他老子手上的人可不少,也不弱。”袁大叔再看这孩子,神色复杂,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贾琮等人聚到屋里,都看着刘丰。刘丰道:“郭家至少有两处机关。有了这两处机关,纵然来日造反不成、蜀王要灭他们家的门,藏起一个孙儿来并不难。换孩子没必要。郭老爷与许多女子有私生子,天知地知他知他姘头知,寻常朝廷派来抄家的也不会想到去搜罗人家的相好、查问可有私生子。郭家要防的,只怕不是蜀王。蜀国想造反的武将可以确定,就是方雄。郭家拿去与方雄合伙的资本,只怕也不是钱财或计谋。”
贾琮想了想,击掌道:“是机关之术。”
刘丰点头:“机关之术,或是郭三水擅长、或是郭家祖传的手艺。九年前或更早,剑南节度使方雄与郭家有了往来,意在谋反。郭家为了替郭枢报仇,以此术与方雄合谋——算不上合谋,应该是方雄收的手下吧。如果我是郭三水,我有许多种法子说服方雄与我主的仇人六王爷勾搭到一处去,再伺机复仇。从意图误导旁人自行猜出‘郭老爷与袁大叔幼年时曾互换身份、如今两个孙儿又互换’这个故事来看,郭三水是个擅诱者。当年六王爷与方雄合谋、天下分封时择了蜀国,保不齐就有他的功劳。”
他顿了顿,接着说:“如今成都的蜀王府少不得有郭家的手笔。做机关是极不容易的,费时费力不说,还得保密。一旦做成,不论蜀王府防备得何等严密,方雄都能遣人轻轻松松溜进去。这就好办了。到了想让蜀王死的时候,刺杀也罢投毒也罢,都容易的紧。”
贾琮道:“蜀王病死了,世子登位又病死了,托孤方雄。方雄名正言顺把持蜀国,还可以捞个蜀相第二的美名。”
刘丰点头道:“只是,与方雄而言,但凡事成,郭家就留不得了。灭口两个字,从郭三水与他勾搭开始,就已经挂在了郭家的大门上。那个被换过去的袁家的孩子,若是送走了,只怕不是送去保护起来,而是送去成都方家为质。郭家知道得太多了。而方雄若要灭郭家,必得除尽了根子去才行——万一有什么证据啊图纸啊流传出去,燕王楚王晋王等能放过他么?郭老爷的私生子和换在袁家的这个孩子,他们皆不曾教养,只怕也不想这门手艺传下去。”
贾琮点了点头:“有理。还有你说杀郭枢的不是蜀王?”
刘丰笑道:“方才我诈他的,好让他心有顾忌、不敢轻举妄动。郭枢若说过他们家被杀必是蜀王所为,想是他曾疑心什么人是蜀王的探子。那个‘什么人’,有三成可能是他极信任的心腹,七成是他心爱的女子。故此才会又舍不得杀、又舍不得离远些,终于害了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