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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避讳,歪着小脑袋说:“我舅母说她是个泼妇。”
贾环与贾琮齐声大笑。贾环问道:“你看她像泼妇么?”
庐王道:“只见过一回瞧不出来,横竖不是那种娴淑女子。”
贾琮点头道:“委实不是。我家四姐姐有真本事的,犯不上贤淑给人瞧。”贾环忍不住拿手肘暗暗拱了他一下。贾琮立时拐了个弯子,“不像你姐姐,又得替你琢磨庐州大事、又得防着你外祖舅父犯糊涂。”
“啊?”
贾环道:“你那舅父野心甚大,不安于庐州;偏能耐有限,极为固执盲目,爱做白日梦。你们来京之前我四姐已告诉过他‘吹嘘仁心无用’,前几日他领你来我们家还是这一套。可见此人是言语说不通的。”他乃指向门外道,“方才来唱曲儿的那个女子,你还记得么?”
庐王点点头。
“你猜她是个什么身份?”
庐王道:“此处既是花楼,她自然是个粉头了。”
贾环道:“她虽是个粉头,却不是卖身给我们楼子里的粉头,是她自己想来做粉头赚钱的。”
庐王怔了:“哈?自己想做粉头?”
贾环道:“她男人是个布店的伙计,常年跟着东家在外头做买卖,极少回家。她又无子,平素在家中寂寞,生计也不富裕。故此来花楼挂单当粉头,卖唱卖身赚钱,又消遣了寂寞、又能得些银钱贴补家用、买脂粉首饰。”
庐王张了半日的嘴才说:“那不是淫.妇么?”
“是啊。”贾环微笑道,“依着世人所言,她委实就是淫.妇没错。只是,那又如何?既不是她男人,谁又管的着呢?”
庐王傻了。
贾环接着说:“你是不是以为世人应当唾骂她甚至当街打死这个不守妇道的淫.妇?”
庐王点点头。
贾环耸肩道:“可惜,世人没有。世人却依然来听她唱曲儿,给她赏钱让她买脂粉首饰。你舅父始终念着有一日你父皇从天而降、群臣拜服、百姓拥戴、诸王立地投降,便与你方才的念头是一样的。”
庐王道:“那淫.妇不是错的么?怎么世人不骂她呢?”
贾琮道:“嗯,站在她丈夫的立场,她是错的。然而那些听她唱曲儿的都不是她丈夫,所以此女是不是淫.妇与他们无干。肯平白替她丈夫抱打不平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一千个里头难得一个,还有九百九十九个是会听曲儿的。倘若那一个不知道她是有妇之夫,便连这一个也会听曲儿了。而世间最恨淫.妇的不是男人,却是良家女子。偏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拦不住男人给这粉头赏钱,甚至拦不住她们自己的男人给这粉头赏钱。世事本来便是如此,不会因为你看不惯而改变。一如你父皇纵然这会子现身也夺不回皇位。小王爷,别再陪着你舅舅做梦了。不如脚踏实地经营好庐州。”
贾环瞧他眼神茫然,便道:“横竖你姐姐比你舅舅有眼光就对了。”
庐王浑浑噩噩半日,仍想不明白为何许多人都肯给淫.妇赏钱听她唱曲儿,却记住了贾环最后那句话,姐姐比舅舅有眼光。
他们玩儿的这几日,朝中日日在开大朝会,大明宫吵得跟菜市场似的。贾环每日堂而皇之领着庐王四处逛,凡有眼睛的都看见了。起初一两日还有人疑心荣国府这是瞧好了庐王,后来见庐王也不去朝会、贾环也只领着他玩儿,又以为他是诚心引得这孩子玩物丧志。
司徒磐闻报也让冯紫英去问,可巧秦三姑在旁听见了,大笑。旁人等了半日她才笑完,道:“不必去问,我猜的着。”司徒磐忙问她是什么缘故。秦三姑笑让众人猜。一时有猜他让庐王藏拙的、有猜他见庐王聪慧仁义想替王爷扫平一个未来之敌的,秦三姑愈听愈笑。最后她方道:“你们等着瞧,环儿不是瞧上了曾家的女孩儿、便是瞧上了建安公主。”
司徒磐大惊:“什么?”
秦三姑乃道:“前儿他领着庐王来我一处古董铺子闲逛,我在旁觑着,他看人家庐王那神情如同看弟弟似的,举手抬足也带了三分关爱、两分殷勤。王爷只想想他们早年对着二皇子是一副什么模样,恨不能有多远闪多远。若非想做人家姐夫,谁见过环三爷对人献殷勤来着。”
司徒磐想了会子,点头道:“也委实没有旁的缘故了。罢了,琮儿是个有主见的,贾环纵娶了曾家的女子也不过那般,建安也是个知道事的。”
秦三姑道:“他若能得偿所愿,庐王必是王爷盟友。庐州虽小,位置却妙。”
“很是。”司徒磐笑道,“曾家与庐王并无钳制三贾的本事,终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遂将此事撂开不管。
当日贾环贾琮送了庐王回馆驿跑马回梨香院,开门便是起.点愁眉苦脸的迎了出来:“二位爷可回来了。”
贾琮瞧了她一眼:“府里谁又闹幺蛾子了?老太太?二叔?”
起.点叹道:“二太太这几日好了些,昨儿将宝二奶奶喊去使唤了整整一日一夜,这会子人已病倒了。”
“那不正好么?趁势病他个三五个月再说。”
起.点僵着脸道:“先前他们院子里来了个叫紫烟的小丫头子,是宝二奶奶的陪房,哭着向我述说此事。哭的好惨,仿佛三爷不去抱打不平便对不住天地良心。”
贾琮嗤道:“这么点子事儿也让你愁眉苦脸的,我何时搭理过这种人了?”
起.点道:“那个小丫头不寻常。”
贾琮贾环俱挑起来眉头。
“她长得比她看起来好看得多。”起.点道,“那张嘴也极厉害,不是个寻常女子。若单单只是一张嘴厉害也罢了。会诚心把自己画丑还不让寻常人瞧出来的,必是得过不寻常教养的。”
贾琮贾环互视了一眼:“难道是个探子?”
起.点瞥着他二人道:“我是干什么的?此女必是个探子无疑。只是我方才因为不放心,去了宝二爷院中一趟。已是迟了。”
“迟了是何意?”
起.点叹道:“二奶奶进门才多少日子?宝二爷已让那个叫紫烟的丫头拴的死死的,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