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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都要被熏吐了,早避之不及,可眼前的人却不一样,她嘴里嫌弃着,“你也太脏了些吧?”,眼神却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
夏芍药被他牢牢牵着手,当着保兴与赵六的面儿颇不好意思,几次想要挣脱开来都未果,听得赵六笑道:“居然真认出来了,真是难为弟妹了!”
他从来就是个没正形的,夏芍药对着丈夫一副愁苦嫌弃的模样,似乎夏景行的邋遢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对赵六却巧笑嫣然,“赵六哥,许久未见,一切安好?”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好!好!我家干儿子乖吧?”
“闹腾的很!”
“男孩子,可不要闹腾才聪明嘛,安安静静的那是小姑娘。”
夏景行明显不想在赵六的眼皮子底下呆下去了,拖着夏芍药就要回去。
夏芍药的手被夏景行铁掌握牢了,肌肤相接,她的心才落到实处,知道人回来了,肚里提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与赵六寒喧两句便被夏景行牵着往下处走,保兴在前带路。
赵六站在原地摇头暗笑两句,明明大家在草原上都是好兄弟,一回来碰到他媳妇儿,多说两句瞧瞧他那张生满了冻疮的脸,忽然就令人望而生畏了!
夏景行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日思夜想了两年半的人儿就在眼前,她倒全然没变,还是初见时的模样,美的令人心折,只人却瘦了许多,一张脸愈发小了,眼睑下全是青色,想是多日未曾睡好的原因。他暗叹一声,自己到底让她担心了,这些日子她一路追了燕王过来,还不知道心里担心成什么样儿了。
她既是官眷,每至一处便住在官府开的客馆里。如今燕云十六州战火四起,应州又是新近收复的,客馆里原来的伙计早都不知所踪,日常便是保兴来支应,只燕王吩咐了下去,在外间雇了个粗使婆子来做饭打扫,供给便从府衙拨,不费一文。
所幸最开始失的两州百姓年轻精壮的被辽人押回上京当奴隶,年老稚弱经不得长途跋涉的被屠戮,城池被清空,辽人其后便感受到了诸多不便,以及押送奴隶也是需要分散兵力的。其后再占其余诸州,虽辽人轰抢、强*奸之事不绝,但有性烈的齐人百姓还手,也会被辽人就地砍杀,好歹总算没将整个城池清空,拉了青壮男子做民伕,只在城里干苦力,只大家过着被奴役的生活,终日战战兢兢,形如炼狱。
进了客馆,夏芍药与夏景行回房,保兴自去吩咐厨下的婆子烧热水来,夏景行那模样,恐怕得好生搓洗一番。
关起房门来,夏景行便再无顾忌,将媳妇儿抵在门板上便往她身上凑,被夏芍药拿手儿拦住了他凑过来的脸,蹙眉道:“你也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可是熏死我了!”另一只手便去扒他的腰带,“这都多久没洗澡,别身上都生了虱子了吧?”
夏景行便将双臂举起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带着军营里不知不觉间浸染来的痞气肆无忌惮的盯着媳妇儿瞧,倒好似被媳妇儿按在那里扒衣裳的不是他。可惜夏芍药扒衣裳专注的很,眼梢都不带瞧他一眼的,实在是……瞧一眼就怕自己停不下来要笑。喜悦的甜笑,打心底里漫上来,压都压不住。
他还活着,他还安好,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见媳妇儿全无反应,不让亲就算了,连一句话也没有,夏景行这才着了慌,“生我气了?我没写家书实是……实是忙的没空,时局太乱,写了也寄不出去。”总觉得有必要好生解释一番他长久不联系的原因。
他眼睁睁看着媳妇儿低着头将他的外袍,夹袄全扒了扔在地上,直扒到中衣,虽白色脏成了黑色,可瞧着针脚质地,却是家里的针线,这才停了手,抬起头来,瞥一眼他的脸,又扭过头去,再瞧一眼,终于笑出声来,“夫君,我实是……我实是觉得你太丑了!如果当初第一次细瞧你长这副模样,我打死也不会要你的!”嫌弃不已却不得不接手的模样。
夏景行方才那颗还爱意满满的心脏瞬间就受到了来自老婆的深深伤害。
都知道男人对女子容貌要求颇高,但去外面欢场,必要点那容貌出众的。但他一个男人家,委实没想过要当真靠脸取悦老婆啊。
——可惜,自家媳妇儿似乎就吃这一套。
“我……我以后养养很快就会好的。天气暖和了就会好的!”
夏芍药见他这副窘迫不已的模样,眼里都笑出了泪花,这次主动扑到他怀里,果然只有男人的汗味儿,那种血腥以及马身上的味道淡了许多,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还安慰他:“我们做生意的人家讲究诚信的,既然已经做了这桩买卖,万没有中途因为品相问题而退货的,夫君放心!”
夏景行低头惩罚性的咬了她小小的耳垂一口,“说,你要把我往哪里退?”声音里也带了笑意,整个人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终于有点找回了真实的,往日亲昵的感觉。
两年半时间,分开的太久,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仅仅是用一封封家书来维系的,及止见了真人,夏景行与原来已经差距太大,整个人从模样到气质都有了质的改变,当初的温文少年郎已经是个有着冷硬的面部线条,凛冽眼神的年轻将军,他立在那里如标枪,站着的时候腰背如松,哪怕是随随便便伸臂让她扒衣服,随意之中也带着战场上习惯性的防守姿势……
夏芍药什么都不想问。
想让她知道的,他的家书里都有写,燕云十六州的高远辽阔,战地山水,袍泽笑闹,满腔的思念,铁血柔情,她早都透过家书与他的画知道了。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些战争残酷,人性暗黑,辗转异国的惊魂旅程,硝烟离歌,生死徘徊,他不想说,她都不问。
“实在是没地儿退了,没奈何只能留下来了。”她在他怀里咕哝一句,在他日渐壮硕宽厚的胸膛上蹭了又蹭,差点将夏景行蹭出火来,还是她主动退出来,表示要替他收拾头发,才暂时让他压住了火。
客馆里地龙还未停,房间里很是暖和,她拉了他到凳子上坐了,解了头发,拿出自己的梳蓖来,先用梳子沾了头油通头发,细细的一点点往开了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这打着结如枯草般的头发梳透了,又用细齿蓖子来细细的梳。
春日上午,日头渐高,夏景行一路风尘归来,终于停下了脚步,感受着头皮上酥麻舒服的感觉,身边的人儿并未开口责问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怎的教她苦侯至久,一句埋怨也无,只细细的替他梳头,那种熨贴舒服的感觉,渐渐让夏景行昏昏欲睡,只想握着她的手儿深深眠去,睡一个安稳觉。
保兴提了热水来敲门,一趟趟将热水注入与卧房相连的浴间,又多提了两桶过来,放在一旁好方便换水。
夏芍药牵了夏景行去沐浴,又吩咐保兴,“将地上的衣袍都扔出去吧。”上面溅满了深黑的血迹,不知名的污斑,也许是脑浆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又是辽人制式,夏芍药就算不去想衣袍的来处,可也知道不算什么正当来路。
齐军营中可不会给自家将士备辽人皮袍。
况且上面的污迹实在令人不免多想。
保兴将这些皮袍夹袄通通抱到了院里,扔给灶上使唤的婆子。婆子听得这是将军的衣袍不要了的,也不嫌弃上面的污迹,喜道:“这些倒好可我孙子改个皮袍子来穿,做套袄裤明年过冬。”边境物资匮乏,而她家中如今只祖孙两人,日子着实据拮,如果不是被雇了来此,祖孙俩大约都要饿死了。
这婆子的儿子被抓去城楼上做民伕,因是个性子烈的,宁死也不肯助辽人与齐兵相抗衡,被辽人活生生从城楼上摔了下去,脑浆迸裂,没了气息。媳妇儿早被辽人抓了去,失了影踪,也不知道死活。
如今家里还留着一个七八岁的大孙子,被这老婆子看的如眼珠子一般,整日锁在家里不让出门,生怕他跑出去有个什么意外。
她有时候干活,孩子寂寞了,便求了祖母,跟着过来缩在厨下,婆子偷偷给他个饼子吃,大部分时候怕招人嫌,便只留在家里不肯带出来。
保兴也知这祖孙俩过的艰难,还时常接济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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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里,夏景行这次总算心愿得偿,被媳妇儿扒的精光,按进了浴桶里坐着,一点点舀了水,拿了自己日常用的胰子替他洗头发。
他身上自来了燕云十六州,新添了许多伤疤,所幸都不致命,养一养也就好了。夏芍药发现,除了这张脸被毁了,让她觉得陌生之外,这个身体也很陌生,需要重新熟悉。两年时间未见,战争已经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无论是身上的伤,还是留在眼神里的那种尖锐的东西。
夏景行背靠着浴桶,看不到媳妇儿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小手在自己头皮上轻轻的抓,又用清水冲头发,拿了澡巾替自己搓背,一样样照顾周到。
她在家里从不曾做过这些琐事,如今服侍起他来竟然也得心应手。这使得他不由想到家里是不是发生了大的变故,或者如今衣食无继,她才要连这些小事也做的如斯熟练,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娘子洗澡这般熟练,难道平日不用丫环侍候的?”轻手轻脚,冲头发的时候还生怕污水进了眼睛,嘱咐他闭眼仰着头。
夏芍药心里略想一番,便知道他这番话的意思,却不肯好生答他,只唉声叹气,“是啊,这两年不是一直侍候别人的夫君嘛,这些事情就渐渐练的上手了。”
夏景行猛的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面色都变了,显然已经动怒,“是谁人的夫君,敢让娘子侍候?”
夏芍药只觉得满心的快活,说不出的高兴,就想逗逗他,让她着急了这么久,总也要让他尝一尝着急的滋味,“这不是还没娶亲嘛,等订了亲就知道是谁人的夫君了。”
夏景行脑子里瞬间已经脑补出了无数个媳妇儿侍候别人的画面,顿时心如刀绞,拉着她的手难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在前方打拼,不想再让她忧心晋王,忧心随时可能被人放在砧板上做个待宰羔羊,就是想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世界,“是谁?说说是谁竟然敢让我家娘子做仆役之事?说出来我宰了他!”胆大包天的混小子,还没成亲就占别人家媳妇儿便宜!
夏芍药笑的肚疼,面上还要忍着一本正经问他,“你真舍得宰了他?”
“我有什么舍……”舍不得的?夏景行艰难的将后半句话咽下去,瞪着唇角已经漫上笑意的媳妇儿,不可思议:“你逗我?”能让他舍不得宰的“混小子”还能劳动媳妇儿侍候,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了。
夏芍药笑的弯下腰去,再抬头时目光晶亮,光华灿烂,“我要回去告诉咱儿子,他爹一听我侍候他沐浴吃饭,就说要宰了他,以后都让他自己动手,别再来缠着我给沐浴喂饭了。”
小平安已经两周岁了,走路极稳,整日有许多奇思妙想,只对他爹还仅仅停留在画面上。
夏景行方才当真动了怒,此刻又没了脾气,重新坐回了浴桶里去了,等着她再上手来搓,忽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桶里。
“哎呀我的裙子……”夏芍药再要呼救,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都落进了夏景行的怀抱,被他牢牢擒住,湿漉漉的面孔靠了过来,呼出来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男子体息,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觉得夏景行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
夏芍药后来才终于深刻的体会了尝过了荤腥,忽然之间茹素两年半的男子,到底有多生*猛。
她都觉得,不是自己体能变差了,就是对方体能变好了,这才分开两年半,就差点将她拆散架,力道生猛的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最愉悦的时候他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芍药芍药芍药……”跟叫魂似的。
她也曾经体会过那种觉得要失去对方的刻骨绝望,听到他陷落敌营生死不知的时候,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几千里奔波,这一刻肌肤相贴,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也许,他在某一个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也感受过这种以为要失去她的绝望,夏芍药闭上眼睛,声声应和,到得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快活了,还是到了身体的极限,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夏景行汗湿的身体紧搂着她,恨不得将自己永远嵌进她的身体里去,再不分开。
他伸出舌头,将她眼角的泪水舔了,以一种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姿势搂着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夏芍药这些日子虽然往家里写了信报平安,只道夏景行在外征战,人是平安无虞的,自己却睁着眼睛一夜夜睡不着,望着帐子到天明。如今他就在她身边,二人肌肤相贴,温暖的不可思议,仿佛之前的长久分离只是眨眼之间。
而今,他就在她身边。
她也很快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梦里亦有坚硬的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片刻也舍不得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