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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城门鼓声震天,喊声大举,我的心也随着鼓声咚咚咚地不停狂跳着,耳边仿佛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越来越清晰,却不敢往下看。
“原来是一只小虾米啊!”岱钦狂笑道:“怎么,刚才那个黄毛小子怕了我,不敢出战吗?”
“废话少说!看刀——”
风里传来一阵马蹄声后,便听到刀剑在空中交击的声音,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我立刻闭上了眼,只听见一声惨呼,然后,传来的便是岱钦狂肆的笑声。
“怎么,薛亦峰死了!你们西梁再无大将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揪得发疼,如果亦峰还在,哪能轮到这个禽兽在此猖狂!
“休得猖狂!”呼延庆一声怒吼:“你等着,本将军立刻迎战与你!!”
说着,呼延庆就抗起了两只大斧,走下了城楼。
“庆儿,你要小心!”
“等一等!”我跑下了城楼,拉住呼延庆的手挽:“将军,这人会使阴招,你要提防他手袖里的暗器,一定要小心啊!”
“多谢公主提醒,属下知道了!”
这时,只见他身后被马蹄激起的漫天尘土里,慢慢的传来了巨大的震响,城门又一次被打开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在尘土里。
“黄毛小子!报上名来!”
“你爷爷,我是西梁大将军——呼延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后,岱钦不屑的说道:“呼延铎我听说过,你……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本爷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一时间,鼓声雷动,如天催地塌、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大声喊着什么,而且这些声音越来越大……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在厮杀,交击的一刹那,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杀喊震天,只看到一片血色腾空而起,一瞬间染红了半个天空。
“好——好啊!”
“王子——”
我们赢了吗?
我立刻往城楼上跑,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有跑出两步,已经被人挡住去路,抬头一看,是公孙铭。
“你不要去看——不要看!”
“怎么,我们输了,呼延庆他……”
“没有!”公孙铭像是松了口气:“呼延庆把岱钦的一只手砍了下来,岱钦当即坠与马下,被人扶走了!”
“是吗?我笑了一下:“呼延将军回来了吗?”
“没有,他还穷追不舍!”
我皱起了眉头,急忙道:“快叫他收兵,穷寇莫追啊!”
“放心,已经派人去唤回他了!”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警惕着,仿佛突然全都被冻成了冰雕一般,只有战马的嘶嘶长鸣,为这一刻添加了一分不安的气息。
听到那声鸣叫,我也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朝着天空一望。
一只巨大的白雕,几乎比一个人还大,在天空中盘旋一圈,又朝北方飞了回去。
“是突厥人的雕——”这一声嘶吼,像是宁静的山林中突然一声虎啸一般,惊得所有的人全都慌张了起来,顿时人声鼎沸。
“不好!”公孙铭看着我说道:“天空中的白雕,据说就是他们每次出战必放飞的战雕,如今岱钦败阵,突厥会派援军来……”
“啊!”我惊呼一声:“那该如何是好?”
“戒备!”我还未回过神来,公孙铭已走上了城楼。
不等我开口问清,公孙铭已经开始指挥军队,一边走一边指着前方:“立刻派人,封闭南西北三门,全城戒备!”
“是!”
我一边跟着公孙铭往城楼上跑,一边低头看,只见整个襄阳城此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的状态,将士们全副武装,所有的男丁都到了城门口,用巨大的横闩加固城门,粗壮的木料也被马车运来,准备抵在城门上!
看到这一切,我只感觉冷汗直冒。
突厥的兵还未出现,但那紧张的气氛,却已经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了城楼,才发现天色已变,立刻一阵凛冽的风吹来,我一下子有些眩晕,险些跌倒,公孙铭立刻伸手将我扶住。
“没事吧?”我摇了摇头,身子有些僵硬。
这时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夕阳在天边挥洒出了一天中最后的光与热,终于一点一点的被西边的地平线吞没,只有漫天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红霞还在灿烂着。
放眼望去,只见那一片延至天边的绿野线上,慢慢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呼延庆!
“少将军,回来了!回来了——”城楼上的士兵欢呼了起来。
呼延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紧张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像是缓过了一口气。
城门一开,呼延庆一路疾驰冲进了城门,却没有立刻上城楼,穿着一身戎装,坐在高头大马上,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大声指挥着下面的士兵。
远远的,听见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好像天边的闷雷朝着这里滚来,甚至连地面都在颤抖。
我睁大眼睛,只见天边的另一头出现了一片黑云,朝着这边蔓延,将整个地面都覆盖了一样,地面震动更加明显!
他们越来越近,只见那些战马连马鞍都没有,肥壮而剽悍,马上的将士身着铠甲,剽悍如虎,背上背着强弩,手中挥舞着弯刀,寒光映亮了每个人的眼睛,声势如潮!
我一眼望去,来的队伍竟然看不到尾!
来的,少说也有二十万人马!
可是襄阳城里加上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恐怕还不到八万!
如此悬殊的差距,这一仗,该怎么打?
而在这声势浩大的军队中,却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骑着黑马的那个人,身形魁梧,剽悍之极,满脸虬髯,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那一双血红的眼睛,透着野兽一般凶残的光!
而他身旁那匹雪白的骏马之上,一个头戴金冠的男子,一身软钾,一手持剑,一手握缰绳,虽然看不清五官,也知道他是宇文灏彦。
在那队伍的后面,尘土漫天,但模模糊糊的,似乎能看到一些高大的影子,定睛一看,一些造型高大的木架,下面架着车轮,从飞扬的尘土中慢慢显出形状,仔细一看,竟然是云梯!
糟糕,他们真的打算攻城了!
若城破,不知这里会成为怎样的炼狱!
“这次,由我和庆儿带兵迎战出战,剩下的人死守城门,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开城门!”
“不行!”公孙铭大声道:“老将军,年事已高,敌人来势汹汹,还是由末将出战?”
“到底谁是大将军?”呼延铎喝斥道:“你敢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
“那便最好,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公主,必要时,带着公主撤退!”
“是!”
转眼间,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到了离我们不到百丈的距离,一分为二,宇文灏彦的男人领着一半的人马,架着云梯朝着西北方而去,而那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则领着身后的虎狼之师,朝我们疯狂的杀来!
“庆儿,你去西门!”呼延铎急忙道:“这里由我出战!”
“祖父!”
“快去!”
眼看着老将军带着大批人马退出了城门口,他在人群中回过头大喊:“关城门!”
守城的将士一听,急忙冲上前去推动沉重的城门,只听一声沙哑的嘶鸣,大门在眼前慢慢的合上,而呼延铎还带着他的人马在外面厮杀血搏!
这时,城楼下的那个将领已经拔出了弯刀,在空中猛地一挥:“攻城!”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那些士兵立刻呼啸着冲了上来,笨重巨大的云梯也被推向了城墙,守城的将领急忙大喊:“放箭!放箭!”
顿时,数不清的箭矢闪着寒光,像密雨一样朝下面飞射过去,下面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可这些死伤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死掉的人立刻被万马践踏,这些人踏着尸骸血骨,还在继续进攻!
但这并没有阻挡他们的脚步,那些人急忙扛起铁盾顶在头顶,立刻有士兵借着铁盾的掩护搭箭上弦,箭矢呼啸而来,立刻,我面前的几个士兵应声倒地!
眼前染红了一片鲜血!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争,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又一名士兵中箭惨叫着倒下时,他的胸口的鲜血朝着我喷涌出来,我猝不及防,眼看着那鲜血就要迎头淋下。
突然,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我后退了好几步,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鲜血就洒在了我的面前,几点殷红染上了我的裙角。
回头一看,却是公孙铭拉住了我。
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表情,只是肃然而沉重,我惊恐不定的道:“将军。”
公孙铭看了我一眼,眉宇间的阴郁之色又重了几分:“你别动,跟着我!”
这次,突厥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一会儿,脚下已经倒下了数十名将士,而城楼下的人还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眼看着那高大的云梯慢慢的靠上了城墙,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放箭!快放箭!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
守城的将领肩膀上已经受了伤,鲜血流淌在盔甲上,显得格外刺目,而他还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可这已经挡不住下面那些人的攻势,眼看着就有几个身手敏捷的人从云梯爬了上来,手中的弯刀大力挥舞。
那将领一见,顾不得其他,急忙挥舞着长剑冲了上去,狠狠的一剑刺去,而那个登城的士兵手中的弯刀寒芒四射,也砍上了将领的手臂。
顿时,两个人都重伤流血,将领跌坐在地,而那个登城的人也跌了下去。
“林副将!”
公孙铭见他受伤,急忙扑了上来,只见那名参军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痛得脸色惨白,咬牙道:“将军,一定要守住,不能让他们攻城,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襄阳就完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昏厥了过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要说什么,公孙铭吩咐几个守卫将他搀扶到一边之后,包扎好伤口,那些将士们又挥舞着长剑冲了上去。
可是,到底是仓促间迎战,当几架云梯搭上来之后,他们就更显得疲于奔命了。
我只觉得,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手心里尽是冰冷的汗。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登上了云梯,守城的将士拼命的朝下面射箭,那几个人巧妙的躲开了之后,其中两个用双手架起了一个人朝着城墙上猛地一扛,那个人立刻腾空而起,翻了个跟头落在了城楼上!
而正正的,落在了我的面前!
那人一上了城楼双手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只见眼前寒芒一闪,顿时那锋利的刀刃已经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袭上我的胸前。
就在这一刻,牵着我的那只手突然一用力,我被猛地抱进了一具胸膛里,一转身,堪堪闪过了弯刀的锋芒。
公孙铭抱着我躲开了那一击,却一个踉跄撞上了身后的墙垛,就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将军!”我吓得叫了起来,而他咬着牙,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却一声也不吭,只是用力的抱住我,将我护住。
那个手持弯刀的人一看见他,顿时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狰狞的表情,冷笑道:“西梁公主!”
话音一落,他大吼一声便挥舞着弯刀朝我砍了过来。
公孙铭却丝毫没有迟疑,抱着我又躲开了那人的一击,这时从云梯登上城楼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和城楼上的将士们杀成了一片,没有人能再顾及我们。
他只能抱着我在刀锋中左躲右闪,好几次锋利的刀刃都差一点砍到我的身上,却被他硬生生的扛住了!
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有了多处的刀伤,抱着我这样的躲闪非常消耗体力,肩膀上的软甲已经染上了血迹!
“公孙铭,你快放开我吧!”
听了我的话,他却只是咬着牙,抱着我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一些,就连我想要挣脱,都完全没有办法。
他抱着我站在了城楼的最高处,看着下面的将士一拥而上,全都涌到了城门口和突厥的士兵拼杀了起来,顿时城门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公孙铭紧紧搂住我,眼中带着肃杀之意,凶悍死盯着前方激烈的战事,却没有个人说话,只是那气氛显得格外的沉重。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像是一口气憋住了说不出话来。
“不好——老将军!”
我还未反应过来,公孙铭赫然松开了我,飞身而下——
可惜——晚了一步!
公孙铭打算接住呼延铎的身体,身体是接住了,但是,他的头被人斩了下来。
我的心里好像豁然开了一道口子,如同天空层层的乌云被阳光穿透一般,有一些东西呼之欲出,拼命的在我的脑海里翻腾!
这时,城楼下骤然传来巨大的骚动和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魁梧的将领将呼延铎的头颅提在手上,骑着马往回飞驰,公孙铭也骑着一匹战马,穷追不舍。
看到这一幕,滚烫的泪从我的眼中汩汩而落,我扶着墙垛,全身都在发抖。
城楼下那些人狂笑的声音,朝我们大声讽刺谩骂,周围的人都沉默着,却有一股隐隐的火焰在每个人心头燃起。
“住手!住手!”
“不要打了!不要!”
“我出城……你们不要为我打仗……”
泪眼朦胧间,没有能够听到我的嘶喊声,一切都已太晚了!
登上城楼的敌人越来越多,那些将士们已经完全展开了白刃战,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数不清的人倒下,鲜血流淌了一地,像是一条血河!
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抵抗不了了,被突厥的人在里面打开了城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我急忙转身往城楼下跑去,城楼下已经没有马匹,我便上前拆了马车前辙,将一匹马解了下来,便准备要翻身上马,往西城门去。
可就在这时,突然袭来了一阵强烈的风,风中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公主!小心!”
话一落,我就被人猛地扑到在地,而越过他的肩膀,我才看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雨闪烁着寒光朝我们落了下来,所到之处,墙穿门裂,城墙上被硬生生的扎进了无数的洞!
而有一支弩,正好射到了我刚刚所站的地方,地面上都被射出了一个小小的土涡!
这一刻我都惊呆了,回头看着一地狼藉,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们,要攻城了!”
东门的战况也不容乐观,可是——我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城楼上已经不知道又倒下了多少人,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咬了咬牙,对那个守卫说道:“我去西城门,叫少将军来支援!”
说完,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骑上了一匹马,掌心里全都是汗,只能用力地抓着缰绳,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
如果他们真的攻了进来……那城里的百姓,那些守城的将士,所有的人,都完了!
不知不觉,我离西城门已经越来越近了。
天空中的乌云也越来越厚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而前方也能听到轰隆隆的巨响,我也知道,那一定是敌人攻城撞门的声音!
看来,那里战事的激烈程度,并不亚于东城门!
我看着前方高大的城楼,在夜色下屹立着,好像有一刻的迟疑和失神。
突然,一支铁弩射中了我的马,马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嘶,猛地人立起来,我猝不及防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猛地一下撞了一个坚硬的石头,一时间,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醒来时,我还有点朦胧,却发现自己已睡在了州府的床榻上。
昨日一战,难道襄阳城守住了?
我披上一件外衣急忙跑出内堂,只见彩蝶神色不宁的站在外堂。
“彩蝶……你怎么来了?”
“皇上听说公主受伤,就连夜派我来照顾。”
“战事如何了,昨夜……”
“公主,放心!”彩蝶看着我,微微一笑:“城门没有被攻破,北魏的援军已到襄阳城外了,皇上已下令,天已亮便开城门迎他们进城。”
“是真的吗?真的吗?!!”我压抑不了内心的激动,抓住他的手。
“当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说谎骗公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一夜之间仿佛又变了一个天,我终于等到奇迹的出现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因为我不敢相信老天这次眷顾了我。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再也睡不着了,静静地坐在州府里等候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窗外透进来的光影慢慢的拉长,天亮了,整个屋子安静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公主,慢用?”彩蝶笑盈盈的将早膳殷勤地摆放在桌子上。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吃了一点东西。
随后彩蝶给我送来了热水,我稍事一番清洗之后,便换上了新送来的干净衣服。
脱掉了昨日那件染满血迹的裙衫,穿上一件白色的长裙,轻薄柔软,感觉好像是一阵凉风轻抚在身上一样,裙摆微微撒开,整个人都好像氤氲在一团云雾当中。
她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公主,奴婢为你梳妆,好吗?”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梳头,轻声道:“好。”
彩蝶慢慢的梳理着我的长发,微笑道:“公主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
“彩蝶,谢谢你来照顾我!”
“能服侍公主,是我的福气呀。”
我微微一笑,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那张苍白的脸,我有些茫然——
“彩蝶,呼延老将军他……”
“呃……”彩蝶的神色也淡了下来:“老将军他已经阵亡了,不过,公孙将军把老将军的头颅夺了回来,尸体已运回江陵安葬,今日军中已挂起了白帆,皇上下令,全国哀悼,所有人都穿上了白色的孝服。”
我立刻感觉到一丝寒意浸入肌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不再说话,仔细的为我梳头、上妆。
半饷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微微有些失神,她又道:“公主,今日你真美,是不是要见客?”
我的心一颤,是要见客,也不知道北魏来的人是谁?
“还是……公主在想慕容公子?”
“他好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这时,我才发现真正牵连着我的心跳,我的呼吸的人,却在百里之外。
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看,是公孙铭。
“将军,昨夜的情况到底如何?”我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公主,放心!”他淡淡说道:“只有老将军……我方损兵三万。”
“北魏来了多少援军,带兵的人是谁?”
“是元子修,他亲自来的。”
我木然地看着他,心里却乱成了一团,彩蝶见这样的情景,立刻退出了寝宫。
“公主,你怎么了?”
我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我看,可是这个时候,再和他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他不会明白的。
“还好,昨日北魏的援军及时赶到,突厥立刻就退了兵。”
“将军可知,昨日那个高大魁梧的将领是谁?”
“穆图。”他吸了口气:“他是突厥最勇猛的将领,力大如牛,武艺不凡,昨日杀了很多我方的将领和守卫,现在军中的人一听到他的名字,简直是闻风丧胆,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胜他,此人不好对付。”
我的心一紧,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急忙道:“你快修书,让父皇放了慕容文谦,只有他,才能对付穆图。”
“哦?”公孙铭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慕容公子,可以对付他?”
“嗯。”我坚定的点了点头:“你快去办吧?”
“好。”他笑着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个……也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昨日少将军他刺瞎了宇文灏彦的一只眼……”
我微怔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好消息,如今岱钦断了一只臂膀,宇文灏彦又瞎了一只眼,突厥也损兵折将,少将军年少神勇,真是西梁的福气。”
公孙铭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抽了一口气:“不过,属下担心,那穆图再来叫阵,少将军年少轻狂,报仇心切,怕是……”
“这个也是本宫所担心的……但他们也损失了不少,如今也不敢贸然攻城吧。”
屋子里突然沉寂了下来,片刻后他才说道:“事不宜迟,想必北魏的军队快到南门了,属下立刻准备迎接他们入城。”
“好,你快去!”
午后,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点点的缝隙间射入屋子里,将屋内的阴暗一扫而光,使房内闪闪发亮,好像心灵间的阴霾全部让阳光将其驱逐了。
没有任何人来报,也不知北魏的军队入城没?
这样的等待让我如坐针毡,我心急如焚的站起了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已经满头香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打开了房门,打算出州府看看情况。
没出屋子两步,迎面便对上了一双闪亮的眼眸,是彩蝶,她回来了。
看着我诧异的表情,她笑着道:“公主,刚才奴婢出州府时,已经看到北魏的军队进了襄阳城,现在北魏的皇帝和两位将军在大厅商量御敌之策,这次,北魏和西梁联手,一定会把突厥打得落荒而逃。”
我心中一颤,只见她的脸上满是信心十足的表情,我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有些话想说,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元子修,你真的来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了?”彩蝶轻轻一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公主,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来我们还是避不开这一仗。”
我无奈的垂下了头,心里乱成了一团,又好像打成了结,却难以解开。
元子修虽然来了,但是这仗肯定是要打的,俗话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这仗打赢了,我也再无颜面对那些阵亡将士的父母妻儿,终究无法阻止这场战争。
想到这里,昨夜那场惨烈的血战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自己真的是个祸害,一瞬间双眼有些发红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咽住了。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了我的手背,柔声道:“公主,你别想太多了,有些事情不该我们女人去想,打仗是男人的事。”
打仗是男人的事,可是,这是由我引起的,当初是我害了伊柔,害了那条无辜的小生命,如今还要沾染战争的鲜血,这一生的罪孽我下辈子也还不完……
我僵硬的一笑:“你也折腾了半天,可别累坏了身子,回屋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忽然觉得犯困了,我又转身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浅睡了一会儿,也不知为何,这一觉越睡越沉,好像再也不愿睁开眼睛一样。
“公主?公主?你醒一醒?”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感觉有人不停的在摇晃着我的身体,我疲惫的睁开了双眼,彩蝶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公孙将军派人来说,请公主到议事厅商议点事情。”
“你说什么?他叫我去商议战事?”
“是的,公主。”
我疑惑了,公孙铭怎么会让我和他们商议战事?难道事情又有变故吗?
这样一想,我心里更急了,慌忙起身跑出了屋子,抬眼一看暮色已降临,我提着灯笼站在门口,一路向议事厅走去,从这条门廊的中间下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我朝着那隐隐闪着烛光的屋子走去。
从远处望去议事厅灯火通明,于是,我加快了脚步,门口的侍卫见了我也纷纷对我行了礼,离门口还有几步之遥,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着那张熟悉而俊美的脸庞,我一下子停滞了脚步,傻傻地看着他……
元子修穿着一袭普通的白衫,俊美的脸冷得像一座化不开的冰山,而眼里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突然间让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
我的心猛的乱跳了起来,双手将衣袖紧紧攥着,慌忙的垂下了眼帘,意外的是,他上前一步对我拱手一揖:“公主殿下,将军还在等你,赶紧进去吧?”
我没有抬眼,只是微微对他一颌首,他冷冷的从我旁边走了过去,就这样,我与他匆忙见了一眼,随着他的离开,我的心也完全沉了下去。
突然间眼中蒙上了一层模糊的薄雾,心里感到一阵刺痛,我的整个思绪全乱了,几年不见,他对我真的如此生疏,像是一个陌生人。
细想一下,其实这样也好,既然我已不再爱他,又何必在乎他对我的态度呢?
如今我心里想的,牵挂的人,早已不是他。
我用手袖拭去了泪水,一踏进议事厅,便看见公孙铭和呼延庆,神色凝重的研究着桌上的地图,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到,我已走了进来。
我也没有打扰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呼延庆才抬头看着我:“属下不知,公主驾到,望公主恕罪!”
“将军无需多礼,本宫看两位将军在研究军事图,故没打扰。”
他俩对望了一下,才说道:“公主,请坐!”
我笑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淡淡道:“不知二位将军,请本宫来所谓何事?”
公孙铭先说道:“元子修带来了十万大军,他虽答应与我们共同抗敌,不过他提出来一个条件,要我们答应。”
“什么条件?”我惊讶地看着他俩。
公孙铭一脸坦然,上前说道:“他让我们交出萧寂寒,否则——”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还是不肯放过萧寂寒,这也难怪啊。
萧寂寒做了那么多坏事,别说是元子修,就算是我也不肯放过他。
可是,父皇会同意吗?
呼延庆说道:“公主,你看这事……”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此事,你们还是先禀告皇上吧?”
公孙铭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一点内敛的精光,平静的说道:“不瞒公主,我俩正为此事而烦,皇上不一定会交出殿下的,如果是这样,那……”
“你们的意思是……”
“以公主和元子修以前的情谊,相信……”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下:“他在何处?”
“他在附近的一座别苑内,离这里很近。”
“好,我立刻去见他。”
“属下护送公主去!”
离开州府时,天色已晚。
大街上一片宁静,连一声喘息都不闻,可远远的,却能听到城内那种不安分的动荡声,在这样的乱世里,原本就没有彻底的宁静。
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铮铮入耳,这曲子很清幽,如清泉淌过石隙,如也风吹过松针,给人的感觉那么干净,好像置身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好美的琴声!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就在这时,琴声也停了。
不远处的一扇木门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出来,朝着我一揖:“公主,皇上等候你多时了。”
我吃了一惊,道:“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皇甫昊钧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恍惚,好像置身在梦中一般。
皇甫昊钧的神态却很自然随和,虽然我看着他发呆,却没有一点尴尬,只是对着我微笑,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时,立刻变了:“你受伤了!”
“啊?”我愣了一下,摸了摸额头,才意识到时昨夜从马背上摔下来,碰到一个大石头撞伤了头,才昏了过去。
“将军有礼了!”公孙铭上前一步,道:“昨夜战事吃紧,在下没有保护好公主,令公主受了伤,实属在下的错。”
“将军无需自责,请进?”
我终究还是进了那个院子,推开那间精舍的大门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间别苑很宽敞,空气中弥漫着纸墨的香气,我慢慢地走了进去,跟在皇甫昊钧的身后,却看不见一个侍卫,我有些恍惚不定的回头看着公孙铭。
他一脸镇定,默默地跟着我。
走到一间大厅的门口,皇甫昊钧安排我们坐了下来,便退下了。这时,仆人捧着茶水走了进来,我和他每人面前一杯清茶,茗烟袅袅升起。
好像这一刻,时间都停滞了,心也静了。
“皇上,想单独和公主谈谈?”皇甫昊钧突然走了进来。
公孙铭看了我一眼,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在门外等候公主。”
“嗯。”我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屋子的光线暗淡了一点,忽然察觉到门口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子里的光线,我抬眼一看,那个许久不见的人又出现在我眼前,我傻傻地望着他,他也平静地盯着我。
我们的目光,好像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心中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却相对无言。
元子修一脸平静无澜的表情,淡淡地看着我:“多年不见,你好吗?”
我的心微微一震,慢慢站起了身,垂下了眼帘:“还好。”
“说谎。”
他异常冷静地直视着我,眸子越来越深,就这样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多余的话,我低下了头,故意避开他的眼神。
不经意间,元子修已慢慢走了过来,缓缓伸出一只手朝向我的脸庞靠近,我倏地偏过头躲开了他,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渐渐放下。
“你为何要骗我?”
我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此话怎讲?”
他站着没有动,轻声道:“你明明过的不好,为什么还要说好?”
元子修一语点破了我的痛楚,自从我嫁入北魏的那天起到现在,我何曾好过?
我很清楚,我离开北魏后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他,他将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抽了一口气,冷笑道:“那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元子修终于不再开口,我依然没有回头,却感到到他愣愣的站在我身后,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不放。
“芷嫣……”
这一声呼喊刺痛了我的耳膜,犹如那日我离开望月小筑他躺在床榻上拼尽全力喊出我的名字,好像一切都回到了那一天,当日的情景倏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这次,我轻轻转回了身子,淡淡地看着他,眼里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成了一句话:“谢谢你!派兵来援助西梁。”
他一脸僵硬地看着我,笑道:“你没别的话,对我说吗?”
“当然有……”我微微蹙了下眉:“听说你要我们交出萧寂寒,是吗?”
“不错!”他一脸肃穆地看着我:“他杀了子绮,我一定要让他偿命!”
元子修双眼泛红,直视着我,一副不肯退让的表情,让人好为难。
我垂下了头,顿时语塞了。
回想起子绮死的那一日,内心流淌着伤痛的血,痛得连呼吸都快窒息了,而记忆的创伤想来觉得很遥远,终究埋藏不了这锥心刺骨的疼痛。
我蓦地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借口,去求他,一点也没有……
“对不起!我想今日我不该来!”
话音刚落,我默然转身离去,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芷嫣,你真的这样绝情?”
我没有挣扎,轻声道:“皇帝陛下,这里是西梁,请你自重!”
他只是木讷地看着我,手上的力道稍微重了一点:“我不想放开你!”
“你早已作出了选择,何必再说这些话呢?”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双眼蓦的一下红了,不争气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正要伸手拭去泪水你时,才发觉自己早已落入了他温热的怀里,我试着想推开他,他却将我环抱的更紧,低呼道:“芷嫣!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再次靠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恍如隔世,我好像也无力再挣扎,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眼,泪却不断地从眼角溢出,心里却感觉很痛,很憋屈。
很多话都哽在了心里,但理智告诉自己,还是应该离开他的怀抱。
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也再也挣脱不开他桎梏。
我缓缓抬起了头,泪眼迷糊地瞅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你不要这样说,走到今天这步,我不会去怨任何人,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好!”
“你好?你很好?你告诉我,你哪点好了?”他突然抓住我的双肩。
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突然窜着两簇火焰,这两簇火焰,如此这般的洞穿了我,在我身体里任意的穿梭,好像快要将我整个人都点燃起来。
我奋力地挣扎开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颤抖的道:“过去我经历了太多事,也吃了很多苦,好几次我险些丧命,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但最终还是挺过来了,现在我在皇宫里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难道还不算好吗?”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心中却微微一震,难以想象自己真的经历了这些,仿佛一切离我那么远,远得让我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芷嫣,难道你就甘心在皇宫里孤独终老吗?”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
“能够苟且偷生,我已知足了。”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凄然的苦笑。
听到这句话,他好像惊了一下,走到我身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真的变了吗?难道你就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吗?”
“如今国难当头,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儿女私情。”
只感觉手腕一热,他已将我的细手紧紧握住,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晰的笑意:“芷嫣,我会为你打赢这一仗的,我们……重新开始?”
“不可能……”我倏地一下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了好几步:“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
我轻抿了下嘴唇,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恍惚之间,他已将我抱了个满怀,这次,我再也无法弹动,整个人都僵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中。
“不要——请你不要这样!”我猛地一下推开了他:“对不起!我……我早已不再爱你,我早已忘了你,爱上了别人!!”
元子修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盯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话,做出这幅表情,好像受到了欺骗,好像受到了伤害。
我却害怕了起来,看着他森然的表情,好像随时会动手打人,我几乎整个人都怕得颤抖起来,而他却久久的这么站着不动。
许久后,他才憋出了一句话:“你爱上了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我不想瞒你,我爱上了慕容文谦!”
他慢慢靠近了我,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眼底闪烁着明灿的火光:“有多爱?”
“生死相随!”
“那你为何还没嫁给他?”
“我……”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了过去,再一次落入他怀中,这次,他死死地将我抱紧,几乎要将我的身体镶嵌进他的身体一般。
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他只留给我一具宽广的,如山一般的肩膀,还有那种隐忍不发的怒气。
良久后,他低呼道:“芷嫣,我很难受,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我在他怀里抽搐了一下,他终于感受到这种几乎让人的心都快要撕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低哑的声音说道:“萧芷嫣,你给我听清楚,不管你爱谁?我非要你不可!”
元子修坚定的话像是一个不可让人抗拒的军令一样,我还未来的及开口,他滚烫的唇已经贴上了我的嘴,热烈的吮吸着我的唇间,丝毫不留一点给我喘息的机会,直到吻得我快要窒息了……
一时间回不过气,我用手捶打着他的胸,他死死将我的手捏住,继续狠狠地用力啃咬着我,这简直不是吻,而是一种惩罚。
子修,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惩罚我,我心里一直呼喊着这句话。
他却不肯给我开口的机会,我的挣扎对他来说是无用的。
于是我终于放弃了挣扎,眼里却流下几滴热泪,似乎烫伤了他的脸,他才慢慢离开了我的唇,而那双有力的大手还是紧紧的将我禁锢在他怀里。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也看见了他的眼睛里映出的我苍白而惊恐的面容。
他的脸那么冰冷,表情那么冰冷,几乎要将这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冰一般,可是他的眼睛,却是跳跃的,带着火一样快要燃烧的愤怒,灼灼地看着我。
我的脸蓦然感到一阵滚烫,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看,你还对我有感觉,还会脸红,还会有心跳的感觉,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大声地吼了出来:“你不要这样,我早已是他的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这个!”
“可是,我在乎呀!”我大声呼喊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说完,我就捂着自己的嘴冲出了这间精舍。
公孙铭看着我这样,什么都没问,只是扶着我上了马车,回到了州府。
我让彩蝶退下了,紧锁了房门,一头扑倒在床榻上,痛哭了起来,任凭伤心的泪水在脸上肆意地纵横交错,画出一道道凌乱的泪印。
哭得肝肠寸断,寸寸皆碎了,直到感觉床单浸出一片凉湿,我的哭声才渐渐没有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点抽泣的声音。
此时,我真的好想文谦,好想快点见到他。
三日后,突厥的大军再次兵临城下,而这一次带兵的却只有穆图一人。
元子修并没有派兵来,他所有的军队都在南门二十里外驻扎,而公孙铭早已派人快马加鞭的将书信送给了父皇,父皇却一直没有传来消息。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下面的千军万马,浑身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今日将又会是一番恶战!
城门被粗大的木柱狠狠的撞击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我们站在城楼上,几乎感觉脚下的砖块随时都会散掉,这座城楼随时都会倒塌!
“他们攻城了,你立刻清点人马,务必守住!”
“是!”一个参军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可这边——”
他的话没说完,大家都担忧的看向了城楼下,穆图的眼睛透着凶残的光望着我们。
就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朝着我们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好可怕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让我去迎战他!”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正是呼延庆!
他身上也披上了厚重的铠甲,手握双斧,一副报仇心切的样子,整个人都透出了狠戾。
公孙铭看到他,也愣了一下,立刻道:“少将军,你守城楼吧,还是让我去迎战穆图,可好?”
“不行!”呼延庆愤愤道:“我一定要为祖父报仇!”
呼延庆带着一脸的狠戾,抗着手中的双斧就下了城楼。
在强大的攻势下,城门上的钮钉颗颗脱落,抵门的柱子上也出现了裂痕,只怕再过一会儿,也快要扛不住了!
这时,前方的城门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只见那巨大的门柱硬生生的断成了两截,轰然落下,激起了无数木屑和烟尘,而在这同时,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碎裂的木屑和脱落的钮钉四处飞溅,大门轰然打开,立刻,城门外数不清的突厥士兵朝城里冲了进来。
“守城!快守城!”将士一拥而上,全都涌到了城门口堵住城门。
我咬着下唇,看着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震天的杀喊声,虽然一切都被硝烟弥漫,却也能听出战况的激烈。
这时,呼延庆猛地举起一只双斧,一马当先,手中双斧挥得虎虎生风,朝着最前面的两个敌人狠狠砍去,只听嗷嗷的两声惨叫,那两个人被他硬生生的砸得飞了起来,撞上城墙鲜血四溅,顿时惨死。
“冲啊!”
他一边狂吼着,一边扬着双斧左右开弓,顿时惨叫声四起,他身后的将士也拼杀上去,城门下的甬道原本只有数丈宽窄,这一下却拥挤了近百人,两厢遭遇下面对的就完完全全是血肉之躯,白刃恶战……
我站在城楼上,只看着前方一片烟尘下,数不清的人在拼杀,恶斗,鲜血飞溅上了城墙,惨呼声震天响。
突厥人原本已经快要打进来,却猝不及防突然面对这样一伙不要命的将士,也被深深的震慑住了,竟然被他们硬生生的逼退回去!
眼看着那些人退出了城门口,呼延庆在回过头大喊:“关城门!”
“不要——”我还没吼出声,城门又被关上了,我扶着墙垛的手一紧,掌心被磨破,渗出了血,城门还是被关上了!
这一刻,我转头看公孙铭,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头顶的天空,守城的将士已经来不及想任何事,立刻有人扛来了新的巨大的木柱,抵上了城门,重新加固之后,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一阵凛冽而悲怆的风吹来,呼延庆的那一批人马陷落在突厥兵马的重重包围之中,他虽然勇猛,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而他身边的那些守卫,也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站在城楼上的将士们几乎热泪盈眶,眼看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呼延庆一个人,如同困兽一般在人群中挣扎着。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黑马行来,那些将士们立刻让开了一条道,马背上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穆图,他手中的铁戟寒光摄人,在人群中显得那么高大引人注目。
穆图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狠戾的脸上浮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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