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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婚礼若清清淡淡的,也不好玩。就是要大伙儿都欢笑起来,才有滋味。为此新人让人无伤大雅的调笑一下,也是应尽之义。
她便又道,“那我就稍微慢些梳妆。”转而又问谢景言,“三哥哥若遇上三叔的情形,又怎么做?”
谢景言微笑着望着她,“大约遇不上了。若遇上了,必是她想出来旁人却不让,那我就只好赶紧破门进去,将她抢出来。”
雁卿不由就笑起来——真不愧是谢三哥,抢亲都抢的这么义正词严。就道,“到时候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
这时却又有了变故,原来是赵文渊的亲朋见辽东人为难他,纷纷涌入内院儿笑嘻嘻的来给他撑腰了。
局面已彻底混乱起来,各路人马搅浑在一块儿,女兵们也不吃素,摆开阵仗堵在门口。摆明了不肯让半步。
雁卿就轻呼了一声,道,“坏了……”就算她卖萌打动了贺姑姑,这样的阵势下贺姑姑也难出来。
她正一筹莫展之际,便听到二楼上贺敏的呼声,“赵将军!”
雁卿循声望去,便见贺敏推开了窗子,嫁衣红艳胜花,黑发如缎。她右手握着团扇,却并不遮面,正明艳带笑的向下俯瞰着。赵文渊仰起头,也只在对上她的目光时茫然了片刻。他们明明谁都没说话,却在目光相对的瞬间就已通晓对方的心思。
赵文渊面容终于松懈下来,笑容重又明亮带笑。他就踩踏着游廊的护栏翻身跳起来,单手拉住二楼看台上的护栏,鹞子般翻身跃了上去。展臂勾住贺敏的腰肢抱起她,而贺敏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他的脖子。他们就这么从二楼上纵身跳下来。
一气呵成。
闺楼上伺候的丫鬟们回过神,追到窗边时,赵文渊已抱着贺敏跃身跳在马背上——谢景言遣人牵进来的马,此刻终于到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私奔算什么?
这两个人在明媒正娶的婚礼上,众目睽睽而又光明正大的上演了一出抢亲兼私奔。
雁卿不由抬眼去望谢景言,又笑了起来——谢三哥的办法果然一向都是行得通的,你看她这不就亲眼看到了吗?
谢景言也是抑制不住笑意。不过这会儿还有更要紧的问题——赵文渊下婿时反而下了岳家面子,催妆时新娘子反而主动私奔,可谓是触犯了众怒。稍后“障车”一节,只怕辽东贺敏的拥趸们不会再轻易放过了。
这迎亲的差事还真不好办。
他便飞快的探手拉住了雁卿的手,笑叹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雁卿也反应敏捷,拔腿便跟着他向门外逃去。就在他们刚刚挤出内院儿们的那刻,后头的辽东汉子们果然便涌动起来,接二连三有人高呼,“拦住马车,别让他跑了!”
谢景言拉着雁卿从贺家逃出来,贺敏早上了七宝香车。鹏哥儿、鹤哥儿在外接应,指挥着众人堵截追兵。
谢景言和雁卿则翻身上马去护送马车。
所谓障车,顾名思义,也就是阻拦接亲的马车,令新郎出买路钱。见者有份,谁都能拦——不过本朝早些年有抢亲的风俗,买路钱也不总是行得通。近来随着战乱渐趋平息,风化再淳,抢亲恶习也不再盛行……但谁叫赵文渊得罪了这么多人呢?
马车总是跑不快,后头很快便喊声震天。路人也来凑热闹,围追堵截,不断有人从巷子里冲出来拦路。
谢景言和雁卿倒是都准备了足够的红包,但这光景撒钱买路,便譬如放血驱鲨,只会引来更多人拦路。等后头辽东那些铁塔汉子追上来,可就真要有一场鏖战了。
……身后追着比接亲队伍还长的抢亲队伍,赵文渊这娶亲也可谓轰轰烈烈。
雁卿见后头追兵如狼似虎,越来越近,觉着不是办法——她说好了要帮三叔,此刻也就竭力开动脑筋。
便催马上前追上他三叔,道,“三叔,我有一个办法。”
已近黎明,正是破晓之前天色最沉黑的时候。
追兵眼看着要赶上香车了。马车上有人探头出来张望,昭君帽上帷纱当风扬起来,夜色下虽看不大清,可她抬手去压,那手里分明正握着一把团扇。
障车之人正怒火上头,看着贺敏露面了,越发不罢休。催马快赶上前。
待绕到香车前头去,便见一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居前驾车,面对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目光也丝毫不俱,从容抬头微笑道,“赵将军同贺姑娘早已从别的路上离开了。”
障车之人哪里会信,反要嘲笑,“是你家赵将军夹着尾巴逃了吧。”虽如此,却也隐隐明白又让赵文渊给耍了——人就算逃也是拐带着他们家贺姑娘逃的,实在令人泄气。
那少年笑而不语,他们却还是不死心的敲了敲车厢壁,“大姑娘,您在吗?”
里头的也确实是大姑娘,却不是贺家的。她就探头出来,也不说俏皮话,就乖乖的道,“贺姑姑跟赵将军在一起,你们现在去追,说不定能在开城门前追上。”
那少女就含笑掀起帽上帷纱。
就算隐有预感,也还是有人反应不过来。不知是谁指着雁卿干巴巴问那少年道,“……你们也今日成亲?”
眼看天就要亮了,这闹了一晚上,不但没整治了赵文渊,反而越发让他得意,辽东的汉子们便都有些泄气。
不过说到底,这一日毕竟是贺敏的喜庆日子。她年二十七终于嫁得良人,从辽东远道而来为她送亲的百姓也替她高兴。这一晚也都刁难过赵文渊,此刻见再无挽留余地,心里也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看这少年少女目光清澈亲切,都是毫无芥蒂的开心着的模样,也再生气不起来。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笑声渐渐起来。每个人都开怀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有人道,“大姑娘挑的人,哪里是我们对付得了的。”“罢了,就便宜他了吧。”
绕过一道缓坡,已可望见长安外城城门上灯火的明光。卯初时分将近,遥遥传来击鼓之号,沉沉的回荡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待鼓声落下,城门便要打开了。
雁卿便和赵文渊约定在坡下碰头。
雁卿已从车里出来,便和谢景言并辔而行。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同谢景言一道做成了事,她却不似往常般尽是同喜同乐的心境。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也不能说是尴尬,雁卿也不大明白是怎么一种心境。
很柔软,很微妙,无法宣之于口。
可又很欢喜,很满足……只觉时光匆匆,想要脚步再慢一些,能多待一会儿便好了。
天光乍明,坡下赵文渊已向他们招手。雁卿不由就抬头望了谢景言一眼,谢景言也回望向她。
晓光刹那间迸发,雁卿眼里只有一片明晃晃的金灿。她抬手遮住眼睛。
便听谢景言道,“雁卿。”雁卿遮着光点了点头,自手下头只看到谢景言含笑勾起的唇角。他就说,“若时光再慢些,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迎亲的程序参照唐诗风物志。
文中所引诗歌请百度……懒得标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