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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钟离烨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正无声哭泣的虞绍筠。他疾步走过去,在她近前落座,“绍筠。”
“皇上。”虞绍筠语声虚弱无力,眼中充盈着真切的感动。他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钟离烨柔声安慰道,“别怕,朕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说着话,抬手覆上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皇上……”虞绍筠低泣道,“臣妾,只是有点累了……”
“朕知道,朕来陪你了。”
虞绍筠抬眼看向钟离烨,敛了悲色,语声多了一份坚定,“皇上,臣妾要这个孩子。”
她要孩子。
钟离烨目光一黯,“朕要你们母子平安,若是不能……”
虞绍筠的泪又落了下来,“臣妾要孩子。”
钟离烨态度强势起来,“此事你做不得主,想要孩子,就要母子平安。”之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记住没有?”
“记住了。”虞绍筠目光已变得平宁,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坚强。
钟离烨要唤人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虞绍筠却摇了摇他的手,“皇上,还是去外面等。”说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神色赧然,“臣妾这样子,不好看。皇上看着,臣妾更不能安心生产了。”
换在平时,钟离烨一定会被她这样显得孩子气的话引得失笑,此时却只有心酸。在他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却要经历这样的凶险。
“皇上,臣妾求您了。”虞绍筠见他不说话,愈发不安。他闯进来容易,可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就应了不吉利的说法,这罪责还不全被人推到她身上?
钟离烨心里直埋怨,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定的男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可虞绍筠为此也是真的不安,他只得起身,又安抚几句之后,转去外面,询问太医。这才得知虞绍筠的问题在于宫口迟迟不开,这样下去,大人会力竭,孩子也危险。
钟离烨沉声道:“不论如何,都要想出个两全之策,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
太医、稳婆、产婆都吓得瑟瑟发抖,知道万一出了差错,自己就别想活了。他们的命,全看贵妃娘娘能否闯过这一关了。最后横一横心,去问过贵妃娘娘的意思,上了催产的猛药。
钟离烨一直在外面,缓缓踱步。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光线越来越明亮。
太监踌躇着,不敢上前去提醒大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随着产房内传出稳婆、产婆的惊喜呼声、婴儿响亮的哭泣声,钟离烨面上一喜。
宫女上前来报喜:“禀皇上,贵妃娘娘诞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钟离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头巨石这才落地,真切地欢喜起来。
**
消息传到侯府的时候,传话的蔚公公自然将其中波折省去不提,只说了两个喜讯——
贵妃娘娘诞下皇子,皇上、太后大喜,册封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这样一来,虞绍筠母仪天下的日子已不远了。如今皇上不过是碍于要做出顾念着与皇后的夫妻情分的样子,秦安槐在南疆又征战未还,还未到将靖王、承远王二人及其亲眷罪行一并清算的日子。
因为此事,侯府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
这日,叶昔昭去听完管事回话后,回到房里,继续给忻姐儿做一件缂丝的小棉袄。
过了会儿,虞绍衡抱着忻姐儿从太夫人房里回来了。进门后,将裹着忻姐儿的大氅除下,现出一身大红色衬映下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忻姐儿却抱着虞绍衡不撒手,指着门外,发出显得很不满的声音。
“你要怎样?”虞绍衡摸了摸忻姐儿的小脑瓜,“谁叫你还不会说话。”
叶昔昭看了他一眼,啼笑皆非,哪家的孩子这么大点就会说话?难为他说得出。
虞绍衡将忻姐儿放到大炕上,看向她,“要下雪了。”
“是么?”叶昔昭不以为意,“那就更别带她出去疯了。”
忻姐儿坐在炕上,不满地看着虞绍衡,挥着小手打他。
“敢打我?”虞绍衡抓住女儿一双小手,送到唇边,“信不信我咬你?”
许是已有前例的缘故,忻姐儿一面挣扎着收回小手,一面笑了起来。
虞绍衡也漾出笑容,递给忻姐儿一个拨浪鼓。
忻姐儿就这么玩儿了起来。
就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一样——叶昔昭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可这也怪不得忻姐儿,便对虞绍衡投去不满的视线,“你这宝贝女儿只认得你和娘了,早把我忘了吧?”
“你不是忙么?”虞绍衡笑着拍拍忻姐儿的背,指向叶昔昭,“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到娘亲?”
忻姐儿循着他手势看向叶昔昭,眨了眨大眼睛,发出呃的一声,竟似带着一点点责怪的意味,随即便又转回头去,将拨浪鼓摇得声声作响。
叶昔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受刺激了。
虞绍衡忍不住笑开来,把忻姐儿抱到她身边,又将她手里的针线活丢到一边,“别做这些,有这时间不如多陪陪明忻。”
“说的也是。”叶昔昭把忻姐儿抱到怀里,拍拍那张胖乎乎的小脸儿,“我忙着给你做衣服,你却不理我,我又何必费力不讨好?”
虞绍衡拿过一个大迎枕,慵懒地躺在她们母女身侧,抬眼打量叶昔昭。
到了冬日,她就喜欢穿些颜色鲜艳的衣物。今日一件大红色缂丝小袄,翡翠色弹墨裙。腕上一个绿宝石穿成的手串,耳际垂着绿玉耳坠,呼应着裙子的颜色,又从大红色里跳了出来,很是悦目。
再看她容颜,眉如远山,眸如黑色宝石,鼻梁挺翘,肤色白皙,只是将双唇涂得娇艳动人。
看起来,乔宸给她调理得不错。
只是,他的手握了握她的腰肢,“怎么也不见你长点肉?没良心的小东西。”
叶昔昭失笑,“本就没良心。”
“对了,险些忘了。”虞绍衡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快过年了,提前给你压岁钱。”
叶昔昭笑出声来,接到手里,打开来取出一沓银票,数了数,竟有两万余两。笑意敛去,转为讶然,“这么多?”
“你将几间铺子盘了出去,少了些进项,算是我补给你的。”
原来是为这个。忻姐儿扬手要拿银票,叶昔昭忙将银票收入信封,之后才道:“我对那几间铺子也不上心,怕被人钻了空子,万一闹到衙门去不就麻烦了?再说也有傍身的银两,就盘了出去。”
虞绍衡道:“明白。安心收着,我的不就是你的?只当帮我保管着。”
“好啊。”叶昔昭也没推辞,探手捏了捏他鼻梁,“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富裕。”
“仗着祖辈的产业,赚得容易些。”
叶昔昭则是发愁一点:“得了这么多银两,怎么花呢?”
虞绍衡朗声笑起来。
叶昔昭由着他笑。原本就是,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每月还有诰命夫人的例银,又是不爱命人去外面打造首饰、置办名贵的藏品,真就是有钱都不知道往何处花。也只有等到日后,学着太夫人那样,打发下一辈人了。
之后,虞绍衡闲闲地道:“修书之事,让皇上对唐鸿笑另眼相看,并不打算将他打回原形,继续留用,岳父也无异议。”
叶昔昭语声淡淡:“爹没有为此事烦闷就好。”父亲与他已是一条心,全不需害怕谁还能从中离间。再者,唐鸿笑已是不相干的人了,他的前途,听听也就罢了,不需放在心里。
她看了看虞绍衡,“你呢?”
虞绍衡微笑,“我与你一样。”之后提及长安,“长安这些日子都是垂头丧气的。”
叶昔昭想了想,笑道:“过几日就好了。”这段日子,因着她重新主持中馈,芷兰忙得紧,长安的事就一直没提起,让长安垂头丧气的,自然是因为芷兰还在继续给他脸色看。
午后,芷兰进来,通禀道:“那些个多嘴多舌的二等丫鬟、小丫鬟,奴婢已寻了因由分别打发到洗衣房、别院去了,不会再有人将正房的大事小情透露出去了。”
“嗯。”叶昔昭点一点头,笑着指了指近前的杌凳,“坐下,我们说说话。”
芷兰先给叶昔昭换了一盏热茶,这才坐了。
叶昔昭说道:“你们三个,夏荷算是侯府资历最老的,却是比你与新竹小了一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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