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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客人散场,地狱厨房关上了大门。
“第八次晚餐服务,我终于欣慰地看到了两支都令我满意的队伍。”在两队选手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主厨微笑着说道,这难得的肯定令选手们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光彩。
“说真的,我很难决定哪一个队伍表现得更好。”主厨继续道,他看向了红队,“红队,这一次,你们的主动沟通、积极配合、高效工作令我印象深刻。如果说为客人上菜是厨师的尊严,那我必须说,你们这次成功地捍卫了自己的尊严,非常好!”
主厨向红队点了点头,尤其迪妮莎露出了微笑——他看到了迪妮莎这次是如何鼓励这个队伍,如何激励自己的队友,并带领这个只有三人的队伍,与五人的蓝队表现得平分秋色!
“谢谢,主厨。”主厨的赞赏令朱莉红了脸颊,让布兰登咧开了嘴角,也让迪妮莎露出了难得轻松的微笑——这是迪妮莎脸上很少看到的表情。哪怕不是那种特别负责的领导者,但红队的连续失利还是让她有些纠结。
而这次,红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她也向主厨展示了自己的领导力——莉亚很强,非常强,但是,红队不是没有莉亚不行。在真挚的友谊之下,迪妮莎对友人也是有着小小的竞争心的。只要她有上进心,就必然有竞争心。而只要是良性的竞争,这种竞争心只会促进双方的共同进步,不会带来诸如嫉恨之类的恶果。
“至于蓝队,一如既往的出色,你们展现了一贯的水准,就像一个成熟的成体系的厨房一样。”主厨笑着对蓝队说道,蓝队选手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红队表现出色一次又怎么样?他们可是次次出色!这不是他们的自夸,而是主厨的肯定,这份评语完全值得他们骄傲!
“谢谢,主厨!”蓝队选手们也精神十足地向主厨说道。
“但比赛还要继续,还是有人不得不离开地狱厨房。”主厨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选手们心中也渐渐沉重了起来——如果所有人都表现出色,那自己的出色也不算什么了;对手们的水准提高了,自己却更危险了。这是在团队进展顺利之后,选手们要面临的处境。
“红队,蓝队,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你们这次都表现得很好,所以,这一次的晚餐服务没有失败者,也没有胜利者。”主厨沉重地对选手们说道,“我仍将选择权交给你们所有人,请你们每个队伍选出一个待淘汰人选,你们有三十分钟来做出决定。”
“是的,主厨。”没有输掉,但也没获胜。这个结果让两队选手们都不太好受。尤其,他们不得不再次选出一个即将被淘汰的队友,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还有一件事,比赛到了这个时候,我希望你们能用好自己的这个权力,不要让我为把这个权力交给你们所有人而感到后悔。”主厨状似不经意地随口提醒道。
“是的,主厨。”但一些人却浑身一凛,抬头对上主厨若有若无瞟来的视线,更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在主厨面前无所遁形——公平投票,不要抱团陷害,这就是主厨的暗示。哪怕在主厨说到提名权交给所有人时,就心照不宣对视的一些人,此时也不由反思起来——有了主厨的警告,却再次做出让主厨不快的事情,这真的明智吗?这真的…值得吗?
有了主厨的特别提醒,选手们不敢再有小心思,更不敢再有小动作。
于是,这次的队内决定很快达成了一致。
三十分钟后。
“迪妮莎,你们红队投了谁?告诉我原因。”主厨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朱莉,主厨。”迪妮莎想到布兰登也跟着她提名了朱莉后,朱莉那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觉得异常愉快,“她在前菜台有些太慌乱了,我们这次的失误多半是来自前菜。”
这是事实,迪妮莎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事实上,在主菜订单到来之前,迪妮莎也给朱莉搭了把手,布兰登则去了配菜台,但朱莉仍小错不断,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毕竟,只有三人的队伍里,是不足以在前菜、鱼膳、肉膳、配菜各分配一人的,每人都只能兼顾好自己的膳台,朱莉前菜,迪妮莎肉膳,布兰登鱼膳,配菜各自管好自己。这就是她们这次艰难的分工了。而迪妮莎可以说,她和布兰登都尽可能地帮了朱莉,但朱莉自己不争气,那就没办法了。
“好。”主厨对红队的决定没异议,“朱莉,请上前一步。”
“是的,主厨。”朱莉红着眼睛,抿唇上前——红队这次展现了非常出色的表现,即使没能打败蓝队,但也没被蓝队打败,朱莉自认自己是有功于红队的。但就因为两队都表现得很不错,就不得不让表现并不差的人走上淘汰席,这实在太难以接受了。朱莉完全无法想象,在红队没有输的时候,自己却被淘汰回家,那是多么惨烈的结果!
“那么,莉亚,蓝队的决定是?”主厨又看向伊莉。
“我们认为雷诺这次表现得有失水准。”伊莉向主厨说道,“他在配菜上耽误了大家一点时间,否则我们可以做得更好,当然,现在也不坏。”
伊莉对雷诺没有太大的反感,当然不会去刻意找雷诺茬;更何况,和雷诺站在对立面的是朱莉。比起雷诺,伊莉更希望朱莉走,所以当然对雷诺的错误比较轻描淡写了。不过,完全不说缺点也不行,那样的话,这次投票就显得不公平了。这其实是个度的问题。
“好。”主厨对蓝队的决定也没意见,“雷诺,请上前。”
“是的,主厨。”雷诺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莫名的不安,走到了主厨面前。
“朱莉,雷诺,我给你们各一分钟,告诉我,为什么我该让你而不是另一个人留在这里。”主厨对两人说道,“朱莉,你先。”
“是的,主厨。”朱莉闭了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作为一个单亲妈妈,独自抚养三个孩子是很辛苦的事,我甚至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我的梦想、我的未来。这是我第一次离实现自己的梦想那么近,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地狱厨房。这一晚,我也许出了点失误,但这绝不到让我离开的地步。主厨,我能做到很多很多,我不应该现在离开!”
随着朱莉的诉说,她的眼圈越来越红,眼泪也在她的眼眶中不自觉打转,就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一样。朱莉“坚强”地用食指按住自己的内眼角,不让眼泪更多地流出来,又吸了吸鼻子,这才再次坚定地看向主厨。
但这一次,已经没观众买朱莉的账了。
——如果是最初的朱莉,听到她的这段陈述,我大概会很感动,但现在,我……
——在看到了镜头播出的朱莉和其他人的私下谋划镜头后,我已经很难喜欢她了。
——她也许是个很好的母亲(注意,是也许),但她绝不是个好主厨,既没什么出众的能力,在人品上也让我担忧。说真的,我都开始担心她的孩子了……
——朱莉也许没想到,节目组的摄像头竟然无处不在到那种地步吧,否则,她做的那些事情应该是很隐蔽的,而且她每次都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
——可现在揭晓了一切,我有些无法接受,对不起,真的无法接受。以前我有多喜欢她,多佩服她,现在就多么讨厌她。我尊重她的梦想,但我不认为她能成为一个主厨!
观众们对朱莉的心情复杂极了。
从最开始的敬佩,到现在的厌恶,朱莉的所作所为将他们的感官从天平的一头彻底滑到了另一头,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而且,不是一个好的变化。
但无论如何,朱莉人心尽失,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了。哪怕是同为母亲的人,即使能理解朱莉的辛苦,但却无法理解朱莉的所作所为。而这一切,即使由于电视播送的延迟而影响暂缓,但该发生的一切,其实还是会发生……
“我也希望看到你展现更多,但让我犹豫的是,你是不是已经展现了你的一切?你还能有更多潜力吗?”主厨对朱莉的态度说得上柔和,毕竟,在已经播出的节目中,朱莉的观众好感度是很高的,而近几期节目还没有播出,“如果你要留在地狱厨房,那你不能再犯错了。我不能要求你一点错也不犯,但你要犯尽可能少的错。”
“是的,主厨!”主厨的话让朱莉倍感激动,“我保证,如果我能留下来,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希望!我会努力向一个专业的厨师前进,向一个专业的主厨前进。”
“嗯。”主厨对朱莉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雷诺,“雷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雷诺笨拙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做不到像朱莉一样热泪盈眶,也无法像朱莉那样巧舌如簧,他只能告诉主厨,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多么宝贵的机会,“我已经五十岁了,主厨,比你的年纪都大,但我的成就却没有你的一点点大。我的孩子从没住过漂亮的大房子,他们都是在小出租屋里长大的;我的妻子也没去过什么高级的地方,半辈子,她就和我住在那个混乱的街区里,提防着小偷、强盗和毒.贩,当然,还有强.奸.犯和其他混球。
这种生活不能再糟糕了,但我的妻子和孩子从没抱怨过什么,我的妻子很温柔,我的孩子很可爱。但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成为一个餐厅的主厨,是我一辈子的梦想,这也是我离梦想最接近的一次。我能理解朱莉,我想朱莉也能理解我。我希望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主厨,和您一样,并改善我家人的生活环境,让她们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比如偶尔尝一下奢侈一点的红酒,不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就行;吃一顿丰美的大餐,能用稍微昂贵一点的食材做;去农场里好好游玩一次,能去远一点旅游,而不是每年去最近的海滩……”
雷诺的陈述其实已经超过了一分钟,但没有人打断他,连主厨和节目组都没有。
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出于收视的考虑——温情在哪里都是有市场的,总之,雷诺缓慢却坚定地说完了他的这番话。
“你们是了不起的父亲和母亲。”主厨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离开,都是一件令我非常遗憾的事情。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我希望,无论你们谁离开,都能继续向成为一个主厨努力。你们有这样的潜力。”
“是的,主厨。”两人一眨不眨地看向主厨,朱莉眼圈泛红,雷诺悄悄握紧了拳头。
“那么,要离开地狱厨房的那个人是——”主厨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滑过,最后落在雷诺身上,“雷诺,我很遗憾,你的比赛到此结束了。”也许,是这一次的淘汰太过沉重,主厨连向来的卖关子都没做,就宣布了早已决定的答案。
“是的,主厨。”这一刻,雷诺的眼圈也红了,他很努力才不让自己难看的哭出来,并强自镇定地解开衣扣,但镜头却拍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听到雷诺的陈述,我的心都碎了。
——雷诺的语调没有朱莉那么婉转动听,但我真的被雷诺打动了!
——好希望留下的是雷诺啊。
——哪怕雷诺做过不好的事,但他和莉亚已经互相谅解了,我也原谅他了。
——是的,雷诺至少敢作敢当,而且勇于改正!
——希望雷诺有个好前程,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雷诺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完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在比赛途中迷失过的人。
但是,在那短暂的迷失后,他很快又找回了自己,观众也原谅了他。
每个凡人都会犯错,雷诺也不过是凡人,知错能改,已经比大多数人来得好了。
雷诺很快脱下了自己的队服,交给了主厨。
“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朱莉主动和雷诺拥抱了一下。
“谢谢。”雷诺笑了笑,拍了拍朱莉的后背,但没有同样祝朱莉一切顺利——他要把这句话留给他真心敬佩的人,他希望那个人能夺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雷诺很快放开朱莉,走到了蓝队那边。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纷纷张开了手臂。
雷诺一一和队友们拥抱。
最后,来到了他们的“无冕队长”身前。
“队长”向他张开了手臂。
“谢谢你,莉亚,谢谢你在比赛中做的一切。”雷诺上前一步,抱了抱伊莉,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你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这没什么。”伊莉摇摇头,回抱住这个比她高得多的中年人,“谢谢,希望你能找到好工作。你的孩子们会以你为傲的,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之一。”
“之一?”雷诺不知道为什么莉亚在这边会说到这个。
“因为,我的爸爸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伊莉笑着放开了雷诺,解释道。而且,她的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还有她的其他家人。为了这些重要的家人,她绝不会在比赛中迷失,也绝不会输掉比赛!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回去,一定会和他们再次相见!
“啊,我想也是。”伊莉的话让雷诺笑了起来,“他一定是。”因为,他有你这么出色的女儿。雷诺想,那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父亲,所以才能有这么了不起的女儿。
“那么,再见了。”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脑海中浮现自己在地狱厨房的这些天里经过的一切,雷诺有些释然,又有些不舍——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比他想象的来得好了。即使不是六强,但前八听起来也不坏,不是吗?
“嗯,再见。”蓝队的选手们最后和这个以后就要成为前队友的人拥抱,男选手们还捶了捶彼此的背,作为一种无声的默契告别。
雷诺最后向他们笑了笑,这才转身,慢慢向大门外走去。
选手们陷入了沉默。
雷诺不是最强的选手,但他的离开,也许是令所有人印象最深刻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勤,白白~
以及,之前说上个礼拜写完HK,看来要把这句话吃回去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