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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考试,尚未交卷,童笙就预感,这场高考,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明明是保重点冲名校的她只勉强上了二本线。挂掉老师打来劝她复读的电话,随即抽泣的童笙给金国伦拔去电话。痛诉,抱怨,不服,好比过去12年的学都白上了,恨不得重来,然而又不甘心复读,矛盾,彷徨,慌张,不知前路,没有退路。
她念念叨叨有近一小时,电话那边的金国伦没有吱过一个字,犹如她在自言自语。直至童笙无话可说,口干舌燥,握着话筒干发愣时,才听见金国伦沙哑平静的声音:“我爸死了。”
“我爸死了。”
突如其来的话,闪电般“轰”一声劈进童笙脑里。它宛如冲破记忆之茧的初蝶,耀眼地落在面前的金国伦的肩头上。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童笙眼前一阵刺白,思绪滞了。
她的口语忽然变得支离破碎,留意着她表情的金国伦果断抢话,提出另一个问题,干脆地踢走她前一道毫无章法的思路。
童笙有所觉悟,遂慌忙拉回思绪,努力应付肃穆得吓人、提问总是出其不意的金国伦。同样十来分钟三个部份的口语交谈,感觉比在考场漫长不少。
金国伦比真正的考官还难对付。他眼镜框后的锐利双目,犹如追光灯般牢牢笼着她,令她如坐针毡。
结束后,童笙如释重负。
金国伦翘着腿,看着膝上的表格记录着什么作点评,“基础勉强过关。但部分发音不准,思路缺乏逻辑,答非所问,词汇不够丰富,而流利度,”他抬眸望向童笙,“刚才想什么?考试也敢走神?活该只配5分!”
他的“5分”掷地有声。
童笙脸色骤变,登时反驳:“我上次考有6分!”
“6?”金国伦讪笑叹道:“好了不起。”
童笙:“……”
何必班门弄斧。
她垂下目光,表情不甘却无奈,也许还在暗暗咬牙。金国伦看着她,忽且仁慈了些,改而问:“昨天考了笔试,今天口语?”
“对。”
“那就是第8次了?”
“是。”
“考完还来这里,证明第8次也要打水漂?”
“嗯……”
仁慈扶不起阿斗。金国伦不客气地从鼻腔哼出一声嗤笑,“我服了你!”
童笙尝试自辩:“昨天的听力应该至少能拿6分,我对过雅思哥的答案,只是今天的口语……”
“part2考什么?”
“……等一个人。”
“够烂的题目,说得还行?”
“……我说……”童笙莫名胆怯地对上金国伦的眼睛,在他直勾勾的凝视下又挫败地垂下眼帘,像做错事的小孩,迟疑答道:“我说了以前在k记等邓嘉的事,说着说着……”
金国伦原本平淡无波的脸突然铁了色,眼镜框背后的目光寒了几分,捏着表格的手紧了紧。
童笙与邓嘉第一回约会,地点是k记,时间是下午两点。然而她一个人等到六点,仍未见邓嘉的身影。后来他到底出现了,解释是家里有事。
那时代,手机是新鲜的奢侈品,整个年级只有邓嘉等两三位同学拥有。没有手机的童笙不敢离开k记去电话亭,生怕邓嘉来了找不着她。
事后,她在学校跟金国伦诉过苦。而往后一段日子,童笙才知道邓嘉迟到的真相。
“哭了……这会影响评分吗?”再丢人,童笙终究把上午口语考试的实况和盘托出。
“有毛病!”金国伦当即一手把水笔掷桌上,笔身一撞桌面,又蹦弹到地上,“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考试大姐!在考场上哭?苦肉计博同情?你是不是智障!”
他犹如随时会从对面扑过来撕咬她的野兽,童笙本能地别了别脸,缩了缩肩膀,也生怕那水笔会砸到自己头上。水笔蹦到她脚边,前方咬牙切齿的低吼平息,她方回过脸,望向金国伦解释又自我安慰般呢喃:“……考官一直微笑……”
金国伦气极而笑,“不笑难道陪你哭?!然后递上纸巾,哄着你说,别哭了,我会给你打7分,你就把他给忘了?!你真有毛病!”
他把表格也冲她一手扔了,被他捏皱的单薄纸片在半空中滑了几滑,终于桌边落了下来。他气得白脸憋红,胸膛微微起伏,意气地将自己摔到椅背上,把头一甩,目光扔到窗外,不看童笙。
童笙惊吓之余,被噎得够呛。
她很怂很糗,也很懊恼,索性低下头,也不敢看对方了。
都说成熟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够二,可为何今时今日,她依旧二?上午的考试,白人考官也许连她的回答都没听明白,就一头雾水地见她莫名其妙地哭。而她竟妄想考官能在考场上体恤她,甚至同情她,正如金国伦所说的,给她打个人情分。
本是严谨的国际语言考试,她却题目都没回答清楚,就独自陷入记忆旋涡,顾影自怜地抖肩抽泣。动容真实的眼泪,除了清楚始末的自己,可惜并未感动其他人。
就连对象是相对了解当年经过的金国伦,也仅能换来一顿谩骂而已。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比刚才只有童笙一人时还要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