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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人群密集的一个渡口指了指,“那里是在做甚?”
一看长离还愿意和他说话,说明他并没有太生自己的气,狐戾登时抖擞精神,顺着他的手指远眺,看得清楚后便露出了然的表情,“那里在放河灯。”
又是熟悉地不得了的一件事物,顾长离有些疑心青丘里是不是有过穿越者前辈。
“长离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看看罢。”觉察出顾长离有些异样的模样,想来是因为好奇。狐戾立刻建议道,“在河灯上面写下自己希望达成的愿望,然后在渡口放下,顺着河岸随波逐流,下一个渡口会有专门的人来捞河灯,能够顺利到达的河灯,上面书写的愿望就会达成——虽然知道这只是种美好的希冀,但是每年的这项活动还是兴盛地很。”
“只要随便一个避水咒不就能保证河灯顺利到达么?”顾长离有些不解。
“惯例是不准使用术法的,全凭天意。”说到这时狐戾的表情很有些微妙,显然是想到自己之前堪称作弊的手段。
难得发了善心的顾长离不打算再去戳他的伤疤,朝着河灯的摊子招了招手,同时扔下两枚下品灵石,便有两盏挂着红色纸条,小船模样的河灯朝他飘了过来。他顺手扔了一个给狐戾。
接过河灯的狐戾从储物囊里取出一根软毫毛笔,思忖少顷后,正要在红纸上写下【愿与爱侣互鉴真心,恩爱不离】几字,却不知为何忽然手上一顿。柔软和煦的目光在身前一脸严肃,一字一划小心翼翼在纸条上落笔的顾长离身上流转片刻,反倒生起另一道念头。
这一次狐戾连思考都不再有,落笔疾书,一气呵成。
【惟愿长离得天眷顾,平安喜乐,心想事成,顺遂一生】
写完,真气一卷便将纸条上的墨迹阴干,旋即将其卷起。顾长离的动作比他快了些许,此时顺口问了狐戾一句,“写了什么?”
“秘密。”狐戾得意洋洋地眨眨眼,“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幼稚!”白了他一眼,顾长离如是总结。
“不然长离你同我说道说道?”被评价为“幼稚”的狐戾不服气。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将河灯顺水放下后,顾长离转身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狐戾:“………”
这条小河的水流并不湍急,狐戾和顾长离在下游等了一阵才见着浩浩荡荡的河灯部队,将水面映照得通红一片,煞是艳美。
最后由捞河灯的人清点半天,倒是找着了顾长离的,却不见狐戾的踪影,想来应该是在半路沉了。
这件事又让狐戾郁闷了好半天,直到顾长离实在没眼见堂堂一个青丘少主为了这么点事颓废成这样子,提出要请他吃点宵夜后这才满血复活。那副激动的模样让顾长离不免疑心,青丘是不是克扣了他的伙食。
找了处地方偏僻,人数不多,甚是幽静的小摊子,顾长离点了两碗酒酿丸子。
耐心等待之时,被狐戾那一脸傻笑的表情辣了眼睛的顾长离咳嗽一声,蹙眉说道,“醒神。”
“我一直都很清醒。”被顾长离提醒后,狐戾伸手敲了敲桌子,忍了又忍,还是不免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只是太高兴了。”
“如果长离能够一直这样对我,那就太好了。”
“天天请你吃饭?”
“………”
险些没被顾长离的回答呛到的狐戾踌躇半晌,这才缓缓说道,“你今天能答应和我来青丘,我很高兴。”
“若是在以前,你一定会和我说,要修炼,要杀敌,要各方各地的情报,绝对不会把时间放在这样‘无聊无意义’的琐事之上。”
“你就像是一张时时刻刻绷紧,准备着杀妖屠敌的劲弓,把自己当成了无血无肉的武器。但是,弓弦绷得太久会断掉,人不休息总会垮掉。”
“不要再一个人承担一切了。即使你不愿意接受我,朋友之间也可以彼此交付后背,让我帮你。”
狐戾将将顾长离放在桌上的右手攥在掌心,后者的手比他的小上一些,触手生温,如同玉石般细腻温润。
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巷。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安静地坐在身旁的木椅之上,垂眸敛目,狐戾甚至能看到那不断扑闪,仿佛勾动着自己心窍的眼睫。他把心一横,阖上双目,俯下身不管不顾地贴近顾长离的面容。
然后,他便撞到一个硬邦邦,冷冰冰,毫无温度的东西。
“等急了?”
歪了歪头,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他的束缚的顾长离满是怜悯地将手中拿着的那碗酒酿丸子递到狐戾眼皮底下,“你就差没扑上来了。”
“……”谁要扑上来吃这玩意儿,我想吃的是你啊!!
一到紧要关头就从心(怂)的狐戾还没胆子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前那个类似强吻的动作就已经把他攒了许久的胆气消耗一空,接下来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没滋没味吃着还冒着热气的丸子,味同嚼蜡。
顾长离在桌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沉沉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内心哭唧唧地化悲愤为食欲的狐戾耳畔忽然传来对面人如同叹息般的轻语,“小狐狸,留在青丘,别再来找我啦。”
“再来找我,会死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他蓦地睁大眼,刚想要抬头说些什么,却只觉一阵恍惚,眼皮似乎也愈发沉重起来。
“!!”
在陷入无边黑暗之前,他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伸长失去了力道的右手拼命想要拽住那个人的衣袖,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他没有成功。
微微后退一步便躲开狐戾手掌的顾长离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一处乍看空无一人的地点,“接下来几日还请前辈看好狐戾,莫要叫他乱跑。”
那一处的空气渐渐扭曲,于顾长离面前现出身形的狐谓神色复杂,“那个傻小子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
“你可以留在青丘,至少这里现在还很安全。”
“我知道。”
“不到三十岁的元婴高人,旷古烁今,前途无量。”
“我知道。”
“既然你已经如此坚定,为何临行前还要……”
裹杂着些许希望的绝望,比纯粹的绝望还要催折人心。
这一次,顾长离沉默了很久。
“算是一次告别吧,对他们,也对我自己。”
“再见。”
等到顾长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耳畔不时传来街道上言笑晏晏的欢乐动静,更显得这个荒僻的地境人影凄凉。狐谓戳了戳自家傻儿子即使昏迷了却紧皱着的,写满忧虑惶恐的眉头,长叹一声,“臭小子你的眼光真好,也真不好。”
“谁叫你喜欢的人是个石头心肠,老爹这次帮不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