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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逸取走了沈十六的纳虚袋,没点一点有多少宝贝,没看到里面的锦盒,唯独拣出这本双修秘籍来,仔细读了一番——
这事儿,每当楚君逸想起来,都会像现在这样,抬手往自己胳膊上划下一刀。有些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恨不得掏出心来,然而毕竟不能够,便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唯有身上传来实实在在的疼痛,心里头的疼才能减缓一点。
读那么一本书,自然不是因为光风霁月的“双修合道”,正相反,全是因为心底不可言说的肮脏企图。“靖江江水饮之可以生子”这件事,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带沈十六去水晶宫时,他亲眼看着沈十六呛了好几口江水,当时,心里就突地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若是师兄有了他的孩子,说不定,说不定……
这个念头犹犹豫豫地浮上心头时,叫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便在这当口,他从师兄的纳虚袋里发现了这本双修秘籍。
沈十六不知道,当楚君逸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后背说话时,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一次……,就好了。
怀着总也无法压制的邪念,楚君逸研读起双修秘籍来,这一读,便发现了问题。
他自然轻易地查出这本书是掌门师叔给师兄的,但问题是……为甚么这本秘籍与昆仑山心法相辅相成呢?
许是昆仑山的东西,所以一体同源罢……楚君逸思来想去,并不能让自己相信这个理由。于是更大的疑惑浮上了他的心头。昆仑剑修之地,掌门师叔平白无故地,为甚么就给了师兄一本双修秘籍呢?
这时,终于将这个问题说出来的楚君逸,看着面色沉郁的箫崇,心中一沉。
两人都没有在意楚君逸那只冒血的左臂。
箫崇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语调平平地开口:“你既与他是这样的关系,也该将此事告诉你。十六和你、小小都不一样,是我从凡间带上山的,但我本来没有打算收他为徒,只是……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楚君逸道:“师兄在凡间的时候,过得不好。”
“岂止是不好?”箫崇道,“他长到三岁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搽粉拈花的娘,只管叫他念书用功,爹长甚么样,从来不知道。他娘哄他说,用功考中功名,爹就会来看他,其实他爹压根就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儿子。他娘原来是勾栏院里的姑娘,与他爹春风一度,生下了他,不能再在那待下去,就带着自己一点微薄储蓄盘了间屋子。他娘觉得他是害自己不能过富贵日子的由头,把烧火砍柴的家事都推给他干。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他杂种,要把他卖到人贩子手上去,心情好了,却又用那些镜花水月的事来哄他玩。”
箫崇说这些事的时候,面上是一般修仙者提及凡间时惯有的冷淡,眼神冷到了骨子里去:“到他四岁生日那天,他娘终于忍不下去了,拿了十贯钱,把他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辗转几家,先是落到一个手艺人手下当‘徒弟’,后来逃出去,让要饭的看上,要打断他的腿逼他去讨饭,再逃,被抓进了相公馆。沈十六这个名字,便是那时候的事。那一批孩子都跟鸨母姓,他是第十六个。若是他不曾成功逃出来,今日便没有你的沈师兄了。”
楚君逸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稳,面色惨白得像是打过霜一样:“他娘……竟不曾为他取一个名字吗?”
“姓甚么不知道,有个名字,叫阿琛。”箫崇道,“琛者,珍宝也。”
楚君逸双眼一红,扬手将剑插入了地上,像是插豆腐块一样,地面颤了颤。
箫崇继续道:“那一年我入世证道,刚下山,就碰上了这个跌跌撞撞逃出来的孩子,一时不忍,便救了他,自此……结下因果,才知道,惹下了一桩祸事。”
楚君逸直勾勾地看着箫崇,这样惨白的脸色,这样漆黑的双瞳,一般人被他盯着,怕是要以为这人是恶鬼缠身了。
箫崇道:“因是在凡间结下因果,我特意上天衍阁求了一卦。卦象如何……我已不记得了,只知他原来是厉鬼转世,身上怨气过重,天道不容,虽让他蒙混过关进了轮回,却给他批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本来要在凡间孤苦一生,但因我妄结因果,触怒天道,天道给他判下了一个‘永坠阿鼻地狱’‘命定魂飞魄散’的劫难,要想破解,唯有经历四样苦难。”
楚君逸问道:“哪四样?”
箫崇道:“骨肉至亲生来无边怨愤,再造恩师半途无端离弃,同门挚友反目无解仇恨,深爱之人再见无情忘负。”
楚君逸沉默地看着箫崇,幽黑的双眼冷冽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箫崇看着这双眼睛,最后道:“他必有残魂存于世间,但要保住他,还剩下最后一难……然而你要知道,另有八字谒语,‘黄泉路上,听天由命’。”
黑色最终吞噬了这片天地,楚君逸独自伫立门前,身前交谈之人早已不见踪影。一方逼仄天空之下,只剩下——
冷寒的夜,萧然的风,还有一个枯木一样的人。
楚君逸抬起头,看到半轮明月孤高悬挂于天际,伸手接住那惨淡月光,将那四句话重复了一遍。
“骨肉至亲生来无边怨愤,再造恩师半途无端离弃,同门挚友反目无解仇恨,深爱之人再见无情忘负。”
他转身推开门,看到玉棺中躺着的人栩栩如生,除了脸色过于凄白——
但若和站着的那个相比,似乎也差不多。
昆仑山主峰上,文耀踌躇良久,说:“掌门师兄,莫太伤心了。”
“受难者躺在棺中作古,施与者站在人间缅怀。”箫崇看着亘古长夜,道,“师弟,究竟甚么是道?”
文耀怔了怔,道:“你看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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